齐王并未中毒,可那又如何呢?
血医已然将齐王的名字刻上了忘川碑,狮子已经老了,不论是因为利益亦或私怨,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
其实仇家遍天下也没关系,远的有炎帝、青帝、黄帝、赤帝......哦,赤帝例外,这位的下场有点惨。但还有别的,近的有云氏祖先云越,有鬼医苍凛,哪个不是寿终正寝?
齐王,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惹上一名医者,且是一名医术卓绝的神医,更悲催的是这名神医医术无双之余,毒术更无双。
清骨丹这种丹药,差不离也知,药效更是清楚,因为没少吃。可齐王服食的,显然被阿珩给改过,后遗症那么厉害,说是巧合,鬼都不信,至少差不离是不信。
阿珩,眼力不错,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如今。
差不离边吃边为齐王默哀。
差不离这边默哀着,小厮却是着急的在条邑大街小巷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着后这才从东城北部紧挨着王宫的一座大宅的后门进了门。
进了后门,小厮便被带到了大宅主人——齐国太子面前。
听完差不离给的情报,齐太子忍不住皱眉。
齐王想废他已非一日之事,近一年最为厉害,若是齐王会死了,以齐太子对自己老父的了解,死之前必定先废了自己,甚至干脆拉自己殉葬。国君死后,当有人殉葬,虽然主流殉葬品是国君的妃嫔与臣子、宫人,以及一支护卫的军队,但也并非没人带几个公子王姬殉葬。嫡嗣殉葬,自是不曾有,难保齐王不会开个先例。
齐太子在厅中焦躁的踱着步子,自己是嫡嗣,更是储君,继位的新君只要不是自己,那么不论是谁都不会容得下自己,包括自己那一母同胞的姐姐。
虽然嫡子的继承权在嫡女之上,然舍嫡子而择嫡女者,历史上并非没有。
女子为君在人族的历史上不少,甚至上古六帝中便有三分之二是女性。其中就有齐国认的始祖——赤帝,虽然瞧史书时,齐太子很是钦佩赤帝一介女子能够做到那样的功绩,讥讽那些在王位角逐中被赤帝所打败的男子。可如果成为女性国君垫脚石的人是自己,那齐太子绝高兴不起来。
赤帝手段过人,被她所打败的男性王位候选人大多成了她的臣子,名留青史。可齐太子不认为自己能有那份心性,被割女子踩脚底下,还能尽心尽力的为其做事,且,他也不认为自己的姐姐有赤帝的豁达与清奇心性,能不拘一格的重用自己曾经的对手。虽是一母同胞,但齐太子可以肯定的说,自己的嫡姐若登上王位,自己不是身死人灭便是幽禁终身。
距离王位曾只有一步之遥的人,是无法舍下对王权的欲望的,若非如此,三千多年前,赤帝也不会自焚浮络野。
不论是齐太子自己,亦或嫡王姬,都不信彼此能够放下对王权的渴望,甘心一世为臣。
齐太子最终停下了步伐,咬了咬牙,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已然有了决定。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步了。
捭阖1337年,暮秋之月9日。
阿珩是以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拖着自己已经瘫了一半的身体看齐王宫乱起来的,不过看了没一会就觉得不对了,宫变中不是只有三股势力吗?齐王的,太子的,嫡王姬的,怎么如今似乎还有第四股?
齐王的表情让阿珩验证了自己感觉的准确性,的确有第四股势力掺和了进来。
咦?阿珩怎么知道齐王的表情?自然是她就在齐王身边。
阿珩本来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却不曾想,齐王生性多疑,反应还够快,虽然暂时没证据表示这一切同阿珩有关,仍令人将都城中医术最好的两个医者抓起来。结果可想而知,阿珩离得太近,跑不掉,至于另一位,阿珩现在都没见到,显然是没抓到。
阿珩是以一种无奈加看好戏的心态陪在齐王身边的,齐王的身边最后也只剩下了她,别的侍从不是跑了就是死了。
狮子年迈病弱后,不仅会有许多豺狼想撕碎他,而原本追随他的人也多为离开。
毕竟,并非每个臣子都是士,士为知己者死,若齐王的心腹中有一位真正的士,齐王绝不会落得身边最后只剩下一个心怀叵测的阿珩的份。游说列国的策士那动不动就炒君侯鱿鱼的风格固然令人抓狂,但士狂归狂,却是这个乱世中唯一一个会为信义而轻掷生死的群体。
君若为吾知己,纵然前方是死路一条,臣下亦相随。
阿珩原本还担心齐王发疯的想杀了自己,毕竟历史上那些亡国之君不乏国破时杀死自己所有妻妾子女的疯子,甚至连国破前夕纵火焚烧都城为自己殉葬的都有。
按照世俗的价值观,奴隶与奴子都是生而下贱的人,不论是王侯亦或寻常贵族,只要有条件,都会带几个奴隶一起下黄泉。阿珩任性归任性,但对于自己在人族的身份地位却是极有自知之明,不管是谁,只要有能力,杀了她都不用偿命,连罚款都不用。
卑贱的奴子能够为君王殉葬,绝对是无上的荣耀......啊呸!
阿珩绝对不会觉得为谁殉葬是一种荣耀,谁敢让她殉葬,她死前一定毒杀别人全族。
因此,阿珩的手里始终有毒.药在流连,只要齐王敢让她殉葬,她立马让齐王自尽。
事实证明,亡国之君与被亲生骨□□宫的君王是不同的,前者发疯于宗庙断绝,江山自此它姓,后者,再怎么宫廷政变,肉还是烂在自己家族的锅里,也不是不能接受。相反,齐王还挺高兴,虽然如今这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可他要的是一个强大的继承人,至于是嫡是庶,又是如何上位,那不重要。
能够干掉他上位,这本身也是一种实力,不论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只要是胜者,哪怕被砍下首级,齐王都很高兴。
瞧着心情不错的齐王,阿珩深以为:君王果然是最变态的职业,脑子没一个正常的。
在阿珩与齐王等着哪位王姬或公子杀到面前时,命运却仿佛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且是冷笑话,来的是人完全是齐王意料之外的人,齐王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
☆、第十八章拂晓
玄衣素净,长剑滴血。
云洛便是以这样一幅模样出现在齐王面前的,打碎了齐王原本含笑的表情。
齐王能够接受自己被亲生儿子给逼宫诛杀,却绝对接受不了这场宫廷政变中有别国的势力掺和进来,那将意味着自己的国家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受到他国的挟制,而这所谓的一段时间具体有多久就得看他的后继者够不够争气了。争气的话,几年就能摆脱挟制,不够争气的话,自此沦为附庸,最终被蚕食殆尽。
齐王不担心齐国被蚕食殆尽,先人留下的家业太丰厚,蚂蚁固然能吃光大象,却也容易撑死,他所担心的是自己的国家将因此而没落,最终被列国瓜分。六十多年前,离国离历王无道,东夷入侵,诸公子向列国搬救命救国,最后固然驱逐东夷,得以复国,却也有大半的疆土被割让给列国。最后还是离国后继有人,现任离王早年有两个出色的儿子,历时三代,戎马征战,终得以恢复离国山河,且拓土千里。
可,齐王不认为自己的那个子孙比得上离国的废太子琚,莫说自己的子孙,便是整个齐王族都无人能与废太子琚一比,包括齐载。若齐载有太子琚的本事,那么,哪怕他不是自己的直系子孙,齐王也不介意扶持他。毕竟,太子琚那样的人物生在他国,自然是想方设法灭掉,可生在自己的国家,自当重用。
子孙不够争气,齐王如今气死的心都有了。
云洛冷峻绝美的容颜上绽出了绚丽的笑容。“你莫不是以为你哪个儿子有做黄雀的本事?”
齐王脸色发青。
云洛继续道:“虽然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手段太过狭隘,净是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挑拨别国君臣,毒杀重臣。二十七年前与诸国联手设计离国,令离王诛杀太子琚;三年前与辰王里应外合,毒杀我大兄。可我得说,你对齐国挺尽兴。”
虽然手段一桩比一桩下三滥,完全没有王者的堂皇大气,但齐王对齐国确实很尽心。
齐王瞧着云洛,冷笑。“你莫不就是来告诉我,我是个怎样的君王的?”
云洛摇头。“怎会?我只是挺惋惜的,你若是手段高些,齐国的兴盛定能繁盛很久。不,就算你手段高些,你也会死。”
阿珩忍不住插嘴:“为何?”
“因为他害了我大兄,我得为我大兄报仇,所以,请你去死。不过你可以放心,辰王很快就会去陪你,你不会孤单的。”云洛浅笑道,手中黑色长剑划向齐王的脖颈。
齐王拼命的想躲,却发现云洛这一剑太快,自己根本躲不掉,只得闭眼等死。
“且慢!”
云洛与齐王俱疑惑的看向突然开口的阿珩,多活了一息的齐王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神色。“苏医师,你不必为我求情......”
阿珩从药箧里翻出了一只陶瓶,闻言打断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是想提供云洛一个有趣的东西。”阿珩说着将手里的东西丢给了云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