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饮马城不可能拿下后,睢军终于退了,而暗卫也终于得以穿越战线将胖墩给送来了,云洛立马带儿子去见阿珩。“儿子,可劲哭,把你阿母给哭醒,不醒她就永远都醒不来了,也不要你了。”
三七一听老娘不要自己了,有点呆,反应过来后立马眼泪汪汪了,但哭了半天阿珩也没反应,反倒是他自己实在苦不动了。云洛立马让人给儿子做了一碗热腾腾的辣汤,全是辣子的辣汤,成功让三七继续哭了起来,虽然没什么眼泪,但胜在声音大。
百里戉都听得有些不忍。“宰辅,他真是你儿子?”
云洛理所当然的道:“如假包换,云氏族谱里记着的,我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
百里戉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那我怎么觉得他更像你仇人?
云洛凉飕飕的瞧着百里戉:“你在想腹诽什么?”
“卑职什么都没想,卑职想起还有巡视的任务,卑职先走了。”百里戉赶紧闪人,宰辅心情不好,他还是别杵云洛面前刺激他了。
云洛没追上去收拾百里戉,没那个心情,继续盯着三七。
三七哭的嗓子都有点哑了,实在没办法了,问云洛:“三七哭不动了,阿母是不是不要三七了?”
云洛默然,很想说你老娘有病,只怕从把你带到辰国来就有甩了你的心思,不过这话太伤人,到底是自己儿子,还是留点口德比较好。“她会醒的,阿父跟你保证。”
三七难过得想哭,可实在没眼泪了,嗓子和眼睛都因为缺水而发干。“可我三七哭了这么久她也没醒,以前我只要一哭,她都会马上来哄三七的。”
云洛抓了抓脑袋。“你阿母平时最怕什么?”
“痛,阿母最怕痛。”
云洛:“......”他可真没看出来一个在自己身上动各种实验的人会怕痛,话说对自己的身体做了那么多诡异的实验,苏医师竟然还保留着痛觉,真是奇迹。不过,有弱点就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云洛在阿珩的药箧里翻出了一瓶药,这是阿珩正在完善的一种新药,专治外伤,他亲眼见阿珩给一个肚子被戳穿,肝脏破裂的伤兵用了,不到半日肝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然后......那个伤兵死了,活活痛死的。药效虽神,副作用同样恐怖,不管阿珩怎么改良,也鲜有人能挺过那生不如死的痛苦。
云洛拿着匕首在阿珩身上比划了好一会,下不去手。
三七见云洛拿着匕首比比划划的,顿觉不详,警惕的瞪着云洛。“你想做什么?”
“弄醒你阿母,你不是说你阿母最怕痛吗?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多重的,只是一个小伤口就行了。”云洛咬了咬牙,心一狠,割破了阿珩的掌心。
多日不曾进食严重影响到了阿珩的恢复能力,平日里可以自动止血的伤口竟过了好一会才开始自己止血,趁着这点时间云洛将透明的白色药膏抹在了阿珩的手掌上。
☆、第十五章招魂
传说人死后会前往黄泉忘川,而忘川之畔开着鲜艳的彼岸花,因此在看到满目的红色时,阿珩有点愣,自己这是死了吗?
活着的时候渴望死亡,真的死了却发现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自己这是怎么了?阿珩有点不解。
想不通就不想了,不管怎样,能死都是一件好事。
阿珩漫无目的的走着,望着寂寥的黑暗世界。“原来幽冥忘川是这个样子啊。”
“生魂,你再走就真死了。”
一把清朗的声音唤回了阿珩的注意力,也止步了脚步扭头望去,红色的花海里竟然还有其他“人”,那是一名玄衣的男子,五官深邃,眉目如画,身上透着沧海桑田之后的淡漠。
不知是否错觉,阿珩觉得这人的模样似曾相识,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阁下是?”
种花人疑惑的看着阿珩:“忘川河畔种花人,你一个生魂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几千年来还是头回看到生魂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醒来时就在这了。”
种花人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你很渴望死亡?”只有渴望幽冥忘川的人才会在短暂的离魂时被吸引到这里,然后就别回去了。
阿珩点头,死亡可是很美好的东西,她做为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不渴望。
“我见过很多的人,不论在怎样的环境里都渴望活下去,如你这般,倒是少见。”种花人啧啧称奇。
“死亡很美好,为何不愿死呢?”
种花人语塞。“死亡哪里美好了?”
“死亡不美好你为何在此怡然自得?”
“我怡然自得是因为我所种的花是我为我与我心爱的......夫人还是夫君以后才能知道的那个人重逢时准备的礼物,自然高兴。”
忘川河畔,彼岸花,花开不见叶,见叶不见花,哪个正常人会喜欢这种花?还有,什么叫不知道是夫人还是夫君?你难道连自己爱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都用上了重逢的词,显然是见过的,怎会不知那人的性别吗?
阿珩道:“我只是不想活了而已,活着太没意思了。”
种花人疑惑的瞧着阿珩,忽的上上下下打量了阿珩一番,阿珩那双眼特征太明显,不过......神裔氏族完全是挑战世俗认知的存在,芯子黑得发臭,皮相却个顶个的好,眼前这位,太不合神裔氏族的皮相特征了。“你是鬼方氏的人还是羲和氏的人?”
阿珩微愣,随即想起这人只怕在这忘川河很久了,通过那些死人,知道的多一点点也是寻常。“我是羲和氏后裔?”
种花人试探的吐出了一个名字:“羲和夏?”
阿珩默,她是叫夏没错,但羲和夏,这世上除了苍凛那个老不死根本没人知道她这个名字,也没人会这么叫她,清无所谓女儿的姓氏是什么,反正他自己没姓氏,女儿爱姓哪个就姓哪个,高兴就成,只有苍凛会坚持的跟她说:你是羲和族人。
阿珩对此始终无法苟同,在苍凛的认知里,羲和可不单单是氏那么简单,而是另一个物种,一个与人族有些相似却并非同类的物种。阿珩不否认自己神经病,但她还没神经到认为自己不是人的程度。
然而这个人说的羲和只是氏,因此阿珩略微迟疑便点头了。“你又是谁?”这幽冥忘川怎会有个种花人?
男子答道:“我叫莫言,生前是人族,如今是幽冥之地的花匠。”
“你在这里多久了?”
“约莫三千年了。”
三千年?阿珩想像了下这个长度,发现想像无能。“你怎会滞留于此?不是应该去轮回吗?”
既然幽冥忘川是存在的,那么轮回永在这四个字想来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犯下渎神之罪,被神所惩罚,当彼岸花开遍整个幽冥忘川我方可再入轮回。”
“......神的脾气真好。”渎神之罪啊,不管在什么时代都不是小罪,而在遥远的上古,那更是不赦的死罪。
莫言闻言,表情似有一瞬的怪异。“嗯,它的脾气确实挺好。”
阿珩没有发现莫言言语中极细微的感叹,犹豫了须臾,问:“你可曾见过一个名唤清的羲和氏后人?以及一个名唤苏瑕的普通人族?”
“见过。”
阿珩激动的问:“他们可还好?”
“他们在十年前便去轮回了。”
阿珩:“......”
顿了顿,莫言又道:“不过他们托我转告两句话给他们的孩子,是你吗?”
阿珩微怔,点头。“是我,他们......说了什么?”
“那个叫瑕的人让我告诉你,你没有错,是她骗了你,请你原谅她做为母亲的自私。”
阿珩沉默许久,问:“她可曾说她有后悔?”
莫言想了想,道:“不曾听说。”
阿珩:“......她都不后悔,我原谅她做甚?”
莫言想了想,道:“我虽不太清楚你们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她即便伤害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她的出发点定然是为你好,只是......”
阿珩讥笑着接了下去:“不小心忽略了我的想法。”
莫言无言。
阿珩问:“我阿父呢,他想对我说什么?”
“事实上,我认为他想对你的话其实并无意义。”
“哦,是什么?”
“他让我转告你,你可以将仇恨当做你漫长人生的调剂,却不能将它当成重心。我一直觉得,若你真有一日来到这里,定然是生命终结,这话也就没了意义。”说到这,莫言瞧了瞧阿珩,没死透,但看阿珩的模样,似乎挺满意幽冥之地的。
阿珩闻言轻笑。“他太高估我了,我才不会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放在仇恨这种事情上,多么的没有意义啊,除了痛苦,我什么都不会获得。”哪怕她把离王族所有人剁成肉泥也换不回她所失去的,反而会搭上自己原本可以正常的人生,太不划算。原本做的准备也不过是想试试能否利用离王族来治病,不过如今,也不必治了,死人还需要看什么病?
莫言颇为讶异:“难道人间竟无半点值得你留恋的人事?”
阿珩道:“我所留恋的已经被我安排好了,便是没有我,他们也能好好的。最多就是会伤心一段时间,但生活还是要继续,他们终将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