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妹倒是提醒了我。回去我会跟二爷说一说的。”阮慕阳猜测这恐怕只是胡云喜自己在担忧,甚至张安玉都没想到这些。
胡云喜笑道:“那就有劳二嫂了。”
“四弟妹客气了。都是自己人。”
到了平海寺,阮慕阳与胡云喜一同拜过佛后,胡云喜去找方丈解签,她则带着点翠与珐琅在寺里转转,等胡云喜出来后再一同去禅房。
九月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
阮慕阳闻着桂花的香味,沿着平海寺姜黄色的墙慢慢走着的时候,忽然被两个面生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你们要做什么?”她停下了脚步警惕地问。
四下无人,不过距离佛堂不远,若是叫喊肯定有人能听得到。
点翠与珐琅挡在了阮慕阳的身前。
其中一人道:“张夫人,大人有请。”
阮慕阳皱眉问:“哪个大人?”
“自然是洛大人。”
点翠和珐琅看向阮慕阳。
阮慕阳心中沉重。洛阶这个时候找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见她站在原地犹豫着,那人又道:“张夫人,不要让我们为难。大人说了必须要见到你。”
阮慕阳抿了抿唇道:“好,我跟你们走。”
既然躲不了,那只能去见了。
她被带到了一辆马车前。马车看起来十分质朴,毫不起眼,四周却守着好几个人,被车帘遮住的马车内,透着一股让人紧张的安静。
没想到洛阶居然知道她的行踪,找到了平海寺来。
“张夫人,请。”
“点翠珐琅,你们在这里等我。”叮嘱完之后,阮慕阳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之中的果然是洛阶。
“洛大人。”阮慕阳恭敬地说道。
洛阶看向阮慕阳。见她同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有微妙的变化,他笑了笑说:“许久不见,张夫人比起原先更加尊贵了。”
“洛大人过奖了。”阮慕阳与他周旋着,只等他切入正题。
洛阶摸了摸胡子说道:“还未感谢先前张夫人通风报信,若不是张夫人派人来通知老夫。恐怕现在老夫便像徐厚那样命丧黄泉了。”
提起这件事,阮慕阳的心沉了沉。
如今张安夷同他势如水火,他忽然提起这件事做什么?她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张夫人传信给老夫是瞒着张大人的吧?”洛阶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继续道,“恐怕不仅是永安王和徐厚,就连张大人也不知道老夫和圣上之所以能成功,全是靠的张夫人吧?谁能想到促成这一切的是个妇人。”
阮慕阳在那一晚给洛阶传的消息的确至关重要,改变的是一个朝代。
洛阶不断在提醒的是,那一晚她泄露消息给他张安夷并不知情。
阮慕阳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虽然不知道张夫人这样是不是真的仅仅不想让永安王登上皇位。但是老夫知道张夫人与其他后宅的女子不同,所追求的定然也不同。”洛阶笃定地说道。
实际上他错了。
原先阮慕阳想要的是报仇,而现在,谢昭去了西洲,暂时动不到他,她便与普通妇人求的一样,想要府上和睦,夫妻琴瑟和鸣。
洛阶极自信,不给阮慕阳解释的机会说道:“不管张夫人求的是什么,老夫都可以满足。只要你在张安夷身边替老夫监视着他的动向。反正能做出泄露消息的事,张夫人定然对张大人是没什么感情的。”将遗诏的事情泄露出来,万一洛阶败了,东窗事发,追究到底是会追究到张安夷头上的。
在洛阶眼中,阮慕阳这样连自己夫君都算计的妇人是蛇蝎心肠,冷漠无情,怎么可能与张安夷有夫妻的情分?
阮慕阳的身子僵了僵。
她这样做,在旁人看来是对张安夷毫无情,不顾及夫妻情分吗?
可是她是爱他的,所有的事情瞒着他只是不想让他直接牵涉其中。
当时她没有别的办法。
“洛大人错了。”阮慕阳开口,喉头有些发涩地说,“我与他怎么会没有夫妻情分?我是不会替洛大人做事的。”
洛阶冷笑了一声说道:“当初可不见你念及什么夫妻情分,现在倒是与老夫装起用情极深了?你可想过要是张安夷知道你所做的事、知道你的真面目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再念及夫妻情分?对你这样的人可会有半分怜悯?”
阮慕阳被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一开始对他确实存着防备,现在因为沈未的事情心中仍然有着芥蒂,觉得两人之间始终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而且她不想将他卷入,才始终瞒着他的。现在经过洛阶提醒。她猛然察觉自己做的这些事若是有一日被张安夷发现,恐怕解释不清楚了。
压下心中的情绪,意识到洛阶是在威胁她,阮慕阳不想让他探出她的低,保持着沉静,说:“洛大人的要求恐怕我做不到。”
这时候洛阶反而不怒了。他露出了个笑容,语气亲切地说:“张夫人不必着急回复老夫,可以回去再好好想一想。若是张夫人真的对张大人有请,就更应该答应老夫了,之前的事情老夫会替张夫人保密,日后也会看在张夫人的面上不赶尽杀绝,留他一条生路。”
有给她缓和思索对策的机会自然是最好了。
阮慕阳知道洛阶是在利用自己。若是张安夷真的输在他手上了,下场必然会像徐厚一样,毫无生还的可能。
她面上一片平静,说道:“谢洛大人,我回去好好想一想。”
从马车里出来,闻着桂花的香味,阮慕阳的心情并没有变轻松。就像刚才在马车里一样压抑。
洛阶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你可想过要是张安夷知道你所做的事、知道你的真面目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再念及夫妻情分?对你这样的人可会有半分怜悯?
“夫人!您没事吧?”点翠见阮慕阳脸色有些白,关心地问道。
阮慕阳摇了摇头,说:“回去吧,耽误了不少时间,四弟妹恐怕在找我们了。一会儿就说我有些不适,停下来歇了会儿,刚刚发生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二爷。”
点翠与珐琅点了点头。
她们回去的时候果然看见胡云喜和两个丫环在等她们。
“二嫂脸色怎么有些不好?”胡云喜端详着阮慕阳的脸上问。
阮慕阳笑了笑说道:“方才见寺中的桂花开得好,便去看了看,谁知忽然有些头晕,就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见她的脸色确实有些白,胡云喜也没有怀疑其他,关心地问:“现在如何?要不要回去?”
阮慕阳摇了摇头说:“许是被花香熏到了,现在好多了。”
“那便好,我们再去禅房休息会儿吧。”
在平海寺用了斋饭,下午回张府的时候,张安夷已经回来了。
阮慕阳的脸色早已恢复,看不出异样。
“沈大人走了?”
张安夷点了点头。
“此次要去边疆,沈大人看起来身子骨孱弱,不知受不受得住。”阮慕阳想起沈未一个女子要去边疆,要与异族人谈判,心中便不由地佩服她的勇气。
张安夷的眸光闪了闪,随后语气笃定地说道:“沈四空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或许是羡慕沈未的能力与胆识,或许是羡慕沈未能在朝堂中与张安夷并肩,那样真性情地对着他,阮慕阳心中失落。
为了防止被张安夷察觉出自己的情绪,她转移了话题说起了今日在马车上胡云喜对自己说的话。
“两年后的会试,三弟和四弟都是要参加的,若是因为你要回避,恐怕会怨你,尤其是三弟。”她委婉地提醒道。
张安夷皱了皱眉说道:“三弟的性子不适合在官场为官,若是被奸人挑唆,说不定会误入歧途。至于四弟,心性还不稳定。”
他说的都是实话。
阮慕阳没想到现在整日在朝堂之中忙着政务的他连这些都考虑到了。他看似淡漠,实际上对张府的人都是关心的,不然也不会保下张安延,也不会将张安朝与陈氏送到庄子上,只是他们不懂他的良苦用心,不领情。
他不是嫡长孙,却暗中不动声色地撑着整个张府,从不解释,从不声张。
想到这里,她看着眼前眉目温和的男人,觉得心疼极了。
“不过,若是继续被我压着。他们定然会心中不满,便由他们去吧。”
张安夷是个极敏锐的人。察觉到阮慕阳的柔软的目光,他转过头看向她,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揶揄道:“两月之期还未到,夫人这般撩我,是否是有恃无恐?”他的眼神里带着宠溺和娇惯。
这样温情缱绻的话语让阮慕阳红着脸收回了目光,心跳都快了起来。
到底是谁在撩谁?
猛然间响起今日洛阶说的那些话,如同一记警钟敲响在她心头,让她顿时如坠冰窟,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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