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穿云院少发碳的事从她嫁过来的时候就有,这些年也从来没有管过。毕竟在她眼里,张安夷是连庶出的张安朝都不如的。
“二弟妹这是什么意思?每个月发到各个院子里的碳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少?”
“确实是少了。”阮慕阳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似乎只是在叙述跟她不想干的事情,“我们院里的丫环跑来问,竟然还被婆子打了。”
王氏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竟有这等事?”
“大嫂把人叫来问问便知。”
不一会儿,管事与婆子便到了,齐齐地跪在了王氏和阮慕阳面前。
那婆子道:“是老奴该死。从前二少爷冬日里都是不生碳的,所以给穿云院的一直就少。”
不等阮慕阳说话,王氏便开口了:“二少爷不生碳就不给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管事与婆子连连求饶。
此时,阮慕阳声音响起:“大嫂,这两个刁奴不把穿云院和二爷放在眼里,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平静的声音在婆子与管事的求饶声中格外清晰,带着一股冷漠与威严。这是侍郎府嫡女才有的气势。
这种不动声色给人的压力硬是让王氏觉得自己也矮了一截。
她心中不满却没有办法朝阮慕阳发作,只能厉声对跪着的婆子和管事说:“还不下去领罚!”
待他们下去后,王氏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亲切地拉着阮慕阳的手说:“二弟妹,这事是大嫂疏于管教,让手底下的人钻了这么大空子。府中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我难免有没办法面面俱到的时候。该罚的人也罚了,还请二弟妹见谅。”
“那慕阳来替大嫂分担些吧。”阮慕阳忽然开口说。
王氏的手僵了僵。她没想到阮慕阳今日的目的在此!
见王氏没有反应,阮慕阳重复道:“慕阳来替大嫂分担些吧。”
紧接着,她反拉住了王氏僵硬的手,一下子从被动变为了主动,说:“要管理府中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和事,大嫂确实太忙了。慕阳若是再不帮忙分担些,便要被祖母说不懂事了。”
这种手被握着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抓在了掌中一样,感觉很不好。王氏慢慢从她手中把手抽了回来,笑着说:“二弟妹说得哪里的话。你如此替我着想,祖母会很开心的。”
“我会的也不多,便先帮大嫂分一分每月给各个院子的东西吧。”
王氏没有办法拒绝:“好。只是手里的账本杂乱,还需整理整理,不能马上给二弟妹。”
“无妨。”阮慕阳表现得替人着想极了,“那明日我让珐琅来取吧,省得大嫂院子里的人跑一趟了。”
就这样,阮慕阳极为和气地从王氏手中要来了一小部分管家之权。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张安夷。
张安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可到最后只说了一句:“夫人若是想掌管后宅,日后怕是要辛苦了。”
阮慕阳抬眼,语气里难得的带着几分不满说:“谁要掌家了?”
他竟然以为她看中后宅那点子权力与好处?
性子一向沉稳,不想也不愿与张安夷闹脾气的阮慕阳竟然因为他的误解觉得一口气被压在了心里,堵得慌。
“我从来不看重这些。只是祖母让我帮忙分担是对我的看重,不能什么都不做让祖母失望了。”她顿了顿说,“再者,我要让大嫂和其他人知道穿云院不是好欺负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在意他对她的看法了。
张安夷揶揄地笑了笑说:“原来夫人做的一切竟是为的我。”
阮慕阳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因为他这句调侃烟消云散了。张安夷就是有这个本事。
她也不答,只是瞪了他一眼。
烛光照进她眼里,和着门外的月色,这一眼,娇俏动人极了。
张安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些时候才移开,说:“吃饭吧。”
阮慕阳却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但是她的心里同样在想着眼前的男人。
对于在张家受到的这些不平等待遇,张安夷提起来竟然这般泰然。能做到这样的人,要不是已经被人踩在了脚底下破罐破摔了,要不就是眼界不在此、不计较这些得失。
而张安夷就是后者。
他的眼界比所有人都高,心中装的是远比一个小小张府大得多的朝堂、甚至江山社稷!
可越是这样,阮慕阳便越见不得他被人低看、被人误解、被人打压。
她发现她不忍心。
从此,穿云院在张家的地位,她来守护!
第二十三章 张安夷的毒誓
第二日,阮慕阳让珐琅去沾雨院拿来了账本明细,正式替王氏分担起了管家的事情。
张家上下,不管是外院的还是内院的,都感觉到了些不一样的。穿云院怕是要靠着刚嫁过来的少夫人起来了!
就在那账本到阮慕阳手里还没捂热的时候,宫里来人了。
阮妃娘娘宫里的人来说阮妃娘娘前些日子病了,身体刚刚好,圣上允许娘家人进宫来陪她解解闷,想邀请表侄女阮慕阳去宫中小住几日。
这个消息同时也传到了其他人耳中。京城许多人都觉得自从老尚书致仕后便开始走下坡路的张家再次得了皇家青睐,怕是要翻身了。同时也有一些别的流言传出。
这件事对张家来说非同小可。就连正在京郊别院的老尚书晚上都回来了。
阮慕阳站在厅堂中央,觉得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宫中不比其他地方,要谨慎小心,少听少言。”老尚书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老夫人说:“好在已经是腊月了,没多少天就要过年了。你大约去个十来日就回来了。”
阮慕阳低着头恭敬地说:“祖父祖母放心,慕阳定会处处谨慎。”
说完,她微微侧头看了眼张安夷。他看上去与往常一样温和,嘴角还勾着一抹笑容,但只有站在他身边的她才知道,他周身的气息让人觉得有些冷。
回门那日,谢昭说想让她进宫陪阮妃娘娘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在场,毫无疑问,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件事跟谢昭脱不了干系。
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阮慕阳对上了一旁张安玉的视线。
他眯着眼睛,目光中带着审视,在与她目光相触的时候,不屑地笑了笑。
已是心事重重的阮慕阳并没有在意。
阮慕阳离开,最高兴的便是王氏。她脸上的笑半是出自真心,半是虚情假意,话语里别有深意:“恭喜二弟妹了,能得阮妃娘娘厚爱。”
阮妃娘娘是永安王谢昭的母妃,而谢昭与阮慕阳的那些谣言大家都知道,只是老尚书和老妇人在,没人敢开口提起。
阮慕阳依然是一副沉静的样子,语气温顺地说:“我进宫的这些日子大嫂又要辛苦了。不过大嫂放心,账本我都看过了,从宫中回来后就能替大嫂分担了。”
王氏脸上的笑僵了僵。
“好了。”老夫人看向张安玉和阮慕阳说,“你们两夫妻刚刚新婚便要小别,回去好好说说话吧,都散了吧。”
一众小辈们从老尚书和老夫人院中出来,下人们在前面提着灯,张安夷与几个兄弟走在一起。张安延拍着他的肩膀,一副他要翻身了样子,说:“二弟妹得了阮妃娘娘赏识,二弟当真是娶了好夫人,以后怕是要夫凭妻贵了。”
走在后面的阮慕阳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只见张安夷温和的声音响起:“大哥,这都是造化,羡慕不来。”
显然王氏也听到了这句话,脸色不太好。她一直很介意自己出身不如阮慕阳高这件事。
见陈氏与阮慕阳说话,她嘲弄地笑了笑说:“三弟妹别巴结得太早。”阮慕阳能不能从宫里清清白白地回来还说不定呢。
阮慕阳此时的心情沉重极了,并没有心思理会王氏。
与众人分开后,阮慕阳与张安夷回了穿云院。
走进房里后见张安夷也跟了进来,她疑惑地问:“二爷不用去看书吗?”往日他都要再过半个时辰才回房里的。
张安夷不答,而是上前将阮慕阳搂入了怀中,低低地唤了声:“慕阳。”
跟进来的点翠和珐琅见状,立即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乍然落入张安夷温暖宽大的怀抱,阮慕阳有些懵。听到他温柔地唤自己名字的时候,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恐惧、愤怒和耻辱差点让她一直强撑着的沉静决堤。
他是在安抚她。
她不言,只是伸出手楼上了他的腰。
从回门那日便能看出谢昭对她的企图,这次进宫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阮慕阳背后只有阮家和张家,在满是贵人的宫中根本不值得一提,相当于无依无靠。可是她拒绝不得,张家和阮家都没有能力拒绝。
这么残酷的事实太难说出口,他们都选择了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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