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少主,夫人被雷劈了 (霁鹿鸣)

千语裳站直身子，看着有些害羞的明晗，“噗嗤~”一声，忽然掩嘴轻笑起来，“你是不是看见我的衣服上绣了，所以你就绣了？”

明晗鼓着嘴，娇羞地点了下头。

闻言，小小的白衣女子站在一旁笑得更欢了。

……

十多年前的记忆，如今回想起来依然清晰。那女子的每一句话都深刻在自己脑海里，一刻也没有模糊过……

可如今，嫩竹依然在，记忆依然在，裳儿……却不再从前。

天空，一雨丝落下，打在某一片嫩竹叶上，接着，两丝，三丝……

“又下雨了……”

明晗把一只手缓缓伸出窗外，看着落在自己手心的雨丝，轻喃一声。

顷刻间，细细的雨丝承载着秋日的清凉，纷纷扬扬洒满了整个世恒。

连接明神族和月神族唯一的小路上，一座小山半山腰种着嫩竹林，嫩竹弯着身子，为竹林下的茅草茶棚遮下雨丝风片，提供一个安全的港湾。

支撑茅草茶棚的左前脚木墩上方挂着一面破旧褪色的小旗，旗上一个大大的“茶”字依稀可见，在雨中静静地伫立，不知是陪着这个茶棚，还是守着茶棚里坐着的那人。

“明少主似乎很久没来了，我老婆子念了好久了。”

茶棚的主人是一个老妇人。为了生存，二十多年前就和老头子在这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摆起了茶棚。二十多年来，不论刮风下雨，每天必是按时上岗，为路过的人提供唯一的歇脚场所。

明晗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冲着坐在自己对面，为自己斟茶的老妇人柔和一笑，“近来有些事，没能来看望婆婆。”

“老婆子知道，天下都传遍了，明少主在忙着追美人呢。”

明晗眸光一动，随即轻笑，“婆婆身处偏山，这消息可是一点也不封闭呢。”

老妇人放下茶壶，双手端着茶递到明晗面前，“少主尝尝，许久没煮这茶了，看看老婆子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明晗含笑接过，凑近鼻尖闻了一闻，满足地凑近唇边轻茗。一杯已尽，带着丝孩子气的笑容看着老妇人，“婆婆的手艺还是一样的好，每次都能给明晗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

带着思索，歪着头细品着心里的那种感觉，想着最好的措辞。

“像十二年前少主在这儿遇见的那个身穿白衣的小女孩一样熟悉……”老妇人接上明晗的话，见他一脸诧异，笑着道：“我老婆子说的可对？”

明晗的目光又沉了下来，喃喃道：“是，婆婆说的不错，就是有她在身边的感觉。”

“我的少主呦，你可知你喝的这茶叶就是十二年前那小千金留给我这个老婆子的？”

明晗浑身一颤，手中握着的杯子骤然掉落，在不平的桌上滚了两圈，才发出一声闷响，撞在桌腿上，碎成了两半。

老妇人似乎没发现明晗的异常，不紧不慢地说着，“我还记得当时那小千金说这茶叫什么竹心茶，是少主你最喜欢的茶。还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跪着求老头子，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一直守着这个茶棚，又教我怎么煮这种茶，反复交代我只要明少主来这个茶棚，就一定要煮这茶给你喝……”

明晗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老妇人的话在他的耳中不停地回放。

“那小千金还不停地交代我不要告诉明少主这些事，只是啊，我看明少主有了那将军家的小姐，以后只怕不会再来这里了，所以啊……”

“婆婆，裳儿还说了什么？”明晗突然抓住老妇人搁在桌面上的胳膊，含着泪花急声道。

那老妇人见明晗眼眶湿了，倒吓了一跳，慌乱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晗更加着急，“裳儿，就是那个小女孩，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婆婆你快告诉我啊。”

老妇人从没见过这样的明晗，她所认识的他都是忧郁、伤感、俏皮的。这样心急的明晗，一时让她使了言语。

“什么都行，不管她说了什么，婆婆你快告诉我。”明晗眼中的泪已经涌了出来。

风弦见此出现在他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少主，见他没反应，便看向老妇人，带着央求的语气，“婆婆，求你好好想想，快告诉少主吧。”说完弯身凑到明晗耳边，轻声道：“少主，你先松开婆婆的胳膊，吓着她了。”

闻言，明晗慌乱地收回紧抓着的手，在俊颜上胡乱一抹，尽力平复着内心难抑的激动，才再次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此时也平复了心情，受到明晗满是希冀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思绪飘远，回到那个飘着大雪的夜晚……

那天夜晚异常寒冷，小村子里的稀少的家家户户都息了灯，躲在冷湿的稻草床塌上取暖。

“谁呀？”

正在怀里的孩子因为冷而抖个不停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轻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门外的人没有出声，以为是什么人恶作剧，正要不理睬的时候，那敲门声又一次响起来。

“老头子，你下去开门，兴许是流浪的孩子，这么大的雪，让他进来避避吧。”

“哎，好。”在床上躺着的老头子掀开被子，在黑暗中摸索半天，终于找着了鞋子，亦步亦趋地赶到门口，一边取着门栓，一边朝外面说道：“哎哎，来了来了，别敲了。”

门一打开，哪是什么流浪的孤儿啊，只见一个身着华贵白色锦裙的小女孩，披散着长长的秀发，轮廓清晰的清颜，与落在身上的雪花相映得彰，嫣然一府第的千金小姐。

第七十章 守着茶棚

“老头子，是谁呀？”老婆子见门口半天没个反应，抱着怀中的孩子摸索着走了过来。

当看见门口的千语裳时，登时吓愣了，说不出话来。

“婆婆，你还认识我吗？”千语裳扯着冻得发紫的双唇，沙哑发出声音。

“你，你不是经常和那个小男孩来茶棚的千金小姐吗？”老婆子的声音含着疑惑，瞪着有些凹陷的眼睛，盯着千语裳。

千语裳听到“那个小男孩”时咬着下唇，缓缓低下了头。

“哎呀，来，孩子，有什么话进来再说。老头子，快去把蜡烛点上。”老婆子上前一步，用一只手拍了拍千语裳肩头的雪花，把她拉了进来。

烛光亮了起来，照在四面的墙上，那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土墙，混杂着与草根，有些角落甚至还有缝隙，屋外的寒风呼啸着刮进里面。甚至能感觉到用茅草搭就的屋顶，正在一点点地减少。

“孩子，老婆子这比不得你住的地方……”老婆子将孩子递给老头儿，拉过屋内唯一一条长凳，用袖子使劲擦了又擦，“孩子来，这里坐。婆婆给你倒杯热水暖暖。”

千语裳眼里含着未干的热泪，呼出一口热气，慢慢向两人走过去……

“哎呀，孩子，你这是干什么？”

两位老人见千语裳噗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一时蒙了。老婆子也跪了下去，两只手拉住她的手，“快起来！”

“爷爷，婆婆，请你们听我说！”千语裳出声打断，带着哭腔说。

老头儿抱着孩子不方便，只是皱眉看着千语裳，温声道：“孩子，有什么事起来再说。这比不得你们大户人家，地面寒气重，当心害了风寒。”

千语裳依旧不动，脸颊上流过的温泪似乎暖了冰冷的脸颊，轻轻啜泣两声，抬头看向面前的婆婆，又看向站着的老头儿，温声道：“爷爷，婆婆，我有一事相求……”千语裳眼神深处泛着坚定，“求你们一直守着这个茶棚！”

两人一下愣了，不知是什么情况。

“爷爷，婆婆，我生了重病，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害怕，害怕离开以后，那个小男孩不记得我了，害怕我走了以后他没有地方可以回忆我……”千语裳泣不成声，“爷爷，婆婆，我和他在你们的茶棚相遇，求你们，求你们为了他守着这个茶棚……”

千语裳抬起头，伸手抓住老婆子破旧的衣裙，眼神里透着急切，“我会暗中派人保护你们，我会让人给你们舒适的房子，我会让他们护着你们不愁吃穿。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求你们，求你们答应我……”

两人对视一眼，老婆子从老头儿的眼中看到了难为之色。

“来，”老婆子又一次去扶千语裳，“孩子你先起来！”

千语裳含着泪使劲地摇着头，“婆婆，对不起！今日爷爷婆婆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那老婆子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知道，就是老头儿也知道，面前跪着的这个小千金不是普通的深闺小姐。她的样子明明只有四五岁，却一个人独自跑到偏僻的深山，一个人在寒冷的雪夜找到这个破败的村落，准确地敲了房门。现在又说出这样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话。

老头儿看了看怀里冻得脸有些发紫的男婴，又看看年迈的老伴，才将视线转移在千语裳身上。“孩子，你说的我老头子答应！”

千语裳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大喜过望，跪着转过身，对着老头儿狠狠地磕着头，“谢谢爷爷，谢谢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