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的仇报了一半了,怎么还不痛快?”
“觉得心里空空的。”丹菲摁着胸口,“不知道怎么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我看你是有病。”崔景钰冷声嗤笑。
丹菲看了看他,仰躺在雪里,呵呵轻笑了两声,“是有病!贪心不足,自不量力。我有病——”
她高声喊。崔景钰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男人的手很冰,女孩的脸却很热。
丹菲身子颤了一下,安静下来,望着崔景钰。她的双眼在幽暗之中,好似山涧泉水一般清凉温润。
“唔唔……”丹菲觉得不能呼吸了。
崔景钰缓缓抬起手,眸色深沉,暗哑的嗓音有些不稳,“我们都该起来了。”
丹菲温顺地嗯了一声,又噗哧笑,“你……你头发上还有鸡骨头,哈哈哈哈!”
“哪里?”崔景钰抬手摸。
“唉,那边……不是这里。哎呀,我来!”
丹菲伸手帮忙,却是越帮越乱,手指在崔景钰头上乱摸乱抓,把他的金冠弄得歪去一边。
“别动,我自己来!”崔景钰气急败坏,去抓她的手。
丹菲呵呵直笑,“不呀,多好玩呀!”
她的笑里有一种毫无心机的烂漫,仿若夜间静静绽放的昙花,只在此时此刻,在他面前,展现出最纯粹、最幻美的一面。
崔景钰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压在两侧,而后俯身重重吻住她。
丹菲脑中轰地一声炸开,神智被炸得粉碎。她试着挣扎,但很快就无法抵抗地沉沦下去。崔景钰松开了她的手,摸着她的脸。她迟疑着,搂住了他的脖子,笨拙生涩地回吻。
男人停顿片刻,随即加深了这个吻。
丹菲神魂震荡,不能自己。坚实的身躯压着她,她能感受到对方胸腔的起伏和心跳的速度。男人脱去人前矜持文雅的外衣,露出充满掠夺和侵占的一面。而她彻底懵了,也被征服了。
心底空的那一块,短暂地被填满了。
片刻后,崔景钰同她分开。两人都在急促喘息,心狂跳得几乎无法控制。
崔景钰直视丹菲的双眼,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这下玩够了吗?”
男人声音沙哑,饱含着压抑的情欲,双目晦涩不明。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而后手掌在他脸上扇过,发出轻轻地一声轻响。
崔景钰松开她,跪立起来,朝她漠然地笑了笑,继而起身。
“玩够了就起来吧。我看你的酒也醒了,自己找得到回去的路。”
领子里的雪化了,冰冷的水顺着脖子往下流,丹菲不住颤抖,紧拽着衣角,眼睛酸涩难耐。
崔景钰踩着雪远去,脚步匆匆,似乎迫不及待地逃离开来。
丹菲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都是狼狈、懊悔,和难以启齿的耻辱。她紧咬着嘴唇,往脸上抹了一把雪,将眼泪憋了回去。
太平出手
喧嚣的夜落幕,次日是个霜重云沉的阴天。北风呼啸,横扫落叶,冬深雪重。
李碧苒披着一条银鼠皮红底锈金葡萄枝的披风,被婢女簇拥着,缓缓而来。一身艳丽的色彩在这灰涩暗沉的天色里显得尤其夺目。
太平公主身边的女官明河仪态端庄地朝李碧苒欠身行礼,“恭迎宜国公主。长公主在堂内等候您已久,请随奴来。”
“有劳。”李碧苒朝她客气地点了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掩饰住自己忐忑的情绪,随着月娘进了内堂。
屋中一股暖意,漂浮着龙脑香,其间又混杂着一股清醒的橘香气息。
太平公主今日穿得倒是比较素净,蓝灰长裙,披银灰绣双色金的长袍,发间别着一朵云白的茶花。四十许的妇人了,肤色白净细腻,额头光洁,双目清亮有神,容颜美艳宛如三十出头。
李碧苒对这个名义上的姑母素来又敬又畏,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只恭敬地欠身行礼。
“姑母万福。”
“来了?”太平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天这么冷还召你来一趟,可没什么不便吧。”
“姑母召唤,侄女儿自当全力以赴。”李碧苒笑道,“姑母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太平公主手里拿着一封信,漫不经心地翻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新得了一个消息,觉得有趣,想同你分享一下罢了。”
李碧苒忐忑不安。她同太平公主并不怎么亲近,太平不会没事唤她来玩耍的。必然是有什么大事。
“姑母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李碧苒谦卑道,“侄女儿对姑母长辈,素来敬爱恭顺的。”
“是么?”太平嗤笑,“你对姑母这么孝顺,皇后知道不知多欣慰。她又是你姑母,又是你养母,两相之下,你对她可该是死心塌地忠心才是。”
李碧苒越发惶恐,强笑道:“那是自然……”
话音未落,太平手里的那封信便被丢到了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我倒是不知道,你就是这般孝顺你的姑母的。”
李碧苒颤着手把信拿过来,才看了个开头,就如遭雷殛,险些晕死过去。
“这……姑母,这……”李碧苒脸色苍白如纸,冷汗从额头鼻尖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她下意识要辩解,却想到太平公主不是旁人,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太平既然将她叫上门来,把信丢到她脸上,定已是对此事十拿九稳了。
想到这一层,李碧苒心如死灰,颤栗着伏倒在太平面前,语无伦次。
“姑母……姑母听我解释……此事并不是您所想那般……”
“我不想听。”太平公主淡淡道,“不是因为恼怒,而是因为不在乎。你为什么有此野心,如何想出要害皇后和安乐的,我都清楚。你不用再来说一遍。”
李碧苒无语。她被太平三言两语就震慑住,感觉到了一种凭借自己的聪慧和能力都无法抵抗的胁迫。她自诩手腕出众,可是在太平公主面前,也不过如一只小猫一般软弱无力。
太平公主起身,在堂中缓缓踱步,“你这计划,平心而论,倒还算不错。韦家有出息的男丁不多,若是凭借政变上位,却是极难。从安乐入手,倒是个捷径。安乐又是个愚钝无知的孩子,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并非难事。到时候韦家想取而代之,确实易如反掌。”
李碧苒冷汗潺潺,“是……侄女儿一时鬼迷心窍……”
太平朝她轻笑,“可惜呀……你怎么就生成了女儿?”
李碧苒无措地看着她。
太平嘲道:“韦家的男丁各个蠢如禄蠹,生个女儿倒是精明。你当初自告奋勇去和亲,我就看出你是个有脑子的。可惜,你这脑子却是没有用在对的地方。”
李碧苒哭道:“侄女知错了!求姑母宽恕!”
如今韦皇后大权在握,又不是她亲娘,甚至这姑母血脉也都隔了甚远,能有什么感情?到时候为了遮掩丑闻,她定是暴毙的命。太平公主单独将她叫来说此事,而没有直接去韦皇后面前揭发,定是有所图。于是李碧苒认准这一条,把头磕得砰砰响。
“明河,扶着宜国公主一把。”太平道,“好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磕伤了头可不美了。”
明河力气极大,一把就将李碧苒托住了。李碧苒浑身发抖,哭得梨花带雨。无奈屋中没有男人,她这模样打动不了太平的心。
婢女送上来水盆帕子。李碧苒一边净脸一边落泪,道:“是侄女儿糊涂,被利禄熏了心,瞎了眼。侄女当时身在突厥,吃尽苦头,心里一时不平,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太平坐下,抿了一口热饮子,慢条斯理道:“你为何要做这事,又是如何计划的,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李碧苒停了哭泣,惊疑地朝太平公主望去,“姑母这是……”
太平冷淡地注视着她,道:“我看你也并不甘心只做一个养尊处优的寻常公主,一生倒头不过被史官寥寥记上几笔罢了。可你却是用错了法子,稍有不慎,可就是要遗臭万年的。你辛苦出塞和亲一趟,命都险些丢了,想必也不是为了那样一个结局吧?”
“姑母教训得是!”李碧苒忙道,“侄女糊涂,险些酿下大错。”
太平重新拿起那信,道:“你知道,这信本是要送到何人手中的吗?”
李碧苒心里有些想法,一时说不出来。
太平冷笑道:“这并不是送给皇后的密信,而是送给临淄郡王的。”
李碧苒先是松了口气,又转而惊疑,脸色数变。
“崔景钰如何得到这信的,我并不在乎。他送信给三郎,而不是交给圣人或者皇后,可见也有他的思量。不过若不是我中途截了来,难保这信不会落到皇后手中。”太平公主说到此,哼了一声,“你和韦敬还真想得出来。你们打算怎么让安乐选中你们家那个韦五郎?”
“我们也知道安乐心系崔景钰,同别的男子都不是认真的。”李碧苒心虚道,“于是我们想,若是安乐能不巧怀上了韦家的孩子,再去皇后那里活动一下,也许安乐就会认了。毕竟她当初也是闹着要嫁崔景钰,却是大着肚子嫁了武崇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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