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有何才能,她这做娘的更加清楚。若是能找个能臣,替安乐管理江山,她们母女可继续寻欢作乐,可不是一桩美事?
崔景钰不动声色地扫了两人一眼,最后道:“臣今日毛遂自荐,效忠皇后与公主,已是违背家中长辈意愿。臣孤注一掷,希望皇后与公主能信任臣。”
片刻死一般的沉默后,韦皇后开口,嗓音暗哑道:“春雨,崔郎那个表妹,如今关在哪里?”
一个年轻女官道:“回皇后,那段氏被收押在大理寺中。”
韦皇后沉吟片刻,道:“将段氏没入掖庭吧。”
“皇后!”崔景钰低呼。
韦皇后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我不追究你私藏她,就已是对崔家开恩了。她本就是罪官之女,理当没入掖庭。你放心,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小丫头。只要你如你所说的一般,忠心辅佐我,她便有出宫一日。你觉得如何?”
“……是。”崔景钰垂头,眼里利光一闪,“就照皇后的意思办。”
安乐思绪百转,虽然觉得不甘心,可是自己若能成为女皇,何愁寻不到借口睡崔景钰?她也本是有政治野心之人,对权力的欲望战胜了对崔景钰的男女情欲。韦皇后一锤定音,她也不再反对。
韦皇后淡淡一笑,“我今日就给你一个承诺。我执掌朝政那日,就是你表妹出宫之时。我还会为你这表妹指一桩好婚事,赐给她丰厚嫁妆,许她风光大嫁。你可满意?”
崔景钰俯身叩首,朗声道:“臣,替表妹叩谢皇后隆恩!”
监牢遇刺
牢门铁链发出刺耳的响声。丹菲警觉地抬起头,见狱吏打开了牢门,放一个婆子走了进来。
那婆子面目普通,衣着干净整洁,像是大户人家里的女管事。她一见丹菲,就流露出同情之态。
“哎哟,娘子受苦了!他们可没伤着你吧?”
“你是……”
“娘子不认得老奴?”婆子笑道,“老奴是崔家的家奴,管的是后厨的事。段夫人担心娘子在牢里吃苦,特让老奴带着吃食来看您。”
婆子说着,打开手里的食盒,将一盘盘饭菜端了出来。
“段夫人说,娘子在北方长大,想必应该爱吃羊肉,便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道樱桃酿羊肉。如今时节还早,可是府里去年存在冰窖里的樱桃呢。”
“让夫人牵挂,我真过意不去。”丹菲道,“府中一切还好?”
“都好着呢。”婆子道,“就是现在风声不大好,主人吩咐闭门几日,所有人都禁了足。连钰郎也被关在府中。钰郎倒是想来探望娘子的。”
“那有劳嬷嬷替我传个话,说我一切都好。”
“那是自然的。”婆子道,“娘子用些饭菜吧。”
丹菲执了木筷,夹了一块羊肉,有忽然放下,“对了,还不知道我妹子可还好?”
“啊?”婆子一时茫然。
丹菲提醒,“就是刘女郎。”
婆子恍然大悟:“她也好得很,娘子无需挂念。”
丹菲哦了一声,又抬起筷子,“她如今一个人在府中,也不知道害怕不。”
“怎么会?”婆子目光盯着丹菲执筷子的手,“段夫人待刘娘子如亲生女儿一般。”
丹菲忽然挑眉,“怎么?她没有被她舅父接回家去?”
婆子又是一愣,“哎呀,瞧我这记性。是的,刘娘子被她舅父接走了。到底还是住在娘舅家更妥当呀。”
丹菲点头,“希望那陈家舅父不会嫌弃阿锦是累赘。”
婆子道:“有我们家夫人撑腰,那陈舅父又怎么会亏待自己的亲外甥女儿呢?”
“也是。”丹菲笑,“我看那陈公是个厚道人。”
“就是,就是。”婆子略微有点不耐烦,“娘子快用饭吧,这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丹菲夹起羊肉,往口中送去。婆子目光紧紧跟随。
丹菲轻轻眨了一下眼,筷中羊肉掉落。她翻手一扬,饭菜尽数泼洒在了那婆子身上。不等婆子叫出声来,她一把折断了一根筷子,飞扑过去,将筷子尖锐的断头抵在了婆子脖颈上。
婆子张口,就被丹菲掐住了喉咙。
狱中油灯昏暗,火苗飘摇,狱吏早不知去了何处。
丹菲脸上阴影晃动,眼露凶光,犹如来自地狱的夜叉。
“说!谁派你来的?”
婆子浑身颤抖,艰难喘息,哑声道:“你……你怎么……”
丹菲冷笑,“不论谁派你来的,都是个蠢货。稍微花些精力,就可知道刘氏的舅父姓郭。饭菜里下毒这种手段,也未免太老套了。告诉我他是谁,我绕你一命。”
婆子惊恐,“不……是,就是崔景钰。他……他怕你牵连崔家……”
丹菲噗哧笑了,“韦家怎么派这么一个蠢货来灭口?”
婆子双目圆瞪。
狱吏似乎听到了动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赶来。
“替我传个话给韦家的人”丹菲低声道,尖锐的筷子在婆子脖子上戳出血洞,“不要以为杀了我,就能封住口。他家做下的事,迟早都会公布于天下!”
“什么人在那里?”走廊那一头传来呵斥声,脚步声逼近。
婆子忽而冷笑:“是你死到临头还不信自己被骗了。崔景钰已拿着你给的书信,投靠了韦皇后,保住了崔家。就你还在做着给段家申冤的白日梦!”
“哦?”丹菲唇角一勾,“哎哟哟,真是气死我了。”
婆子愕然。
“你们在做什么?快分开!”狱吏大喝,冲来将两人扯开。
婆子挣脱了禁锢,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丹菲冷冷扫了她一眼,朝牢门走去。
“狱吏在做什么?为何放刺客进来?”丹菲大喝。
就这一瞬间,她感觉到背后一股刺骨的冷意传来。巨大的威胁已经逼近她的后背。
电光石火之间,她猛地朝旁边一侧飞身扑倒。一抹冰蓝色的寒光擦着她的胳膊飞过,从栏杆间隙中飞了出去,没入墙壁,只余一个把柄。
太轻敌了!
丹菲就地一滚,躲开第二枚飞镖。随即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头,屈指一弹。石子击中那婆子的环跳穴。婆子身子一晃跌倒。
铿锵一声,有人持刀将牢门铁链砍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小心!”丹菲大喊,随即一枚石子弹出。
第三枚飞镖在距那男子鼻尖三寸之处被石子击中。幽暗中,一簇金石相击的火花闪烁。飞镖叮地一声,钉在男子身后的木柱上。
一缕发丝飘落。
“郡王!”侍卫们惊骇大叫。
“我无事。”李隆基勃然大怒,“把人抓住!”
侍卫一拥而上,将那婆子擒住。
丹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个打滚跳起来。
李隆基本想过来扶她,伸出去的手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我来晚了。娘子无事吧?”
“我无事。多谢郡王。”丹菲利落地点了点头。
“堂堂大理寺,竟然放此刻进来行刺?”李隆基咆哮。
“郡王!”侍卫的声音有些异样,“这个人……”
李隆基和丹菲望过去。那婆子身体瘫软,面色紫青,竟然已经服毒自尽了!
“竟然是死士!”李隆基咬牙,“好!很好!大理寺竟然进了死士。我看你们如何对上峰交代!”
“郡王恕罪!”狱吏不住磕头,“您可不能把她带走。下官可没法对上峰交代。”
李隆基面容冷峻,克制着怒火,哼道:“我就是要将她带走,你当如何?”
“郡王莫冲动。”他身边一个内侍上前一步道,“我们是奉了皇后手谕,过来提人的。段氏为罪臣家眷,虽潜逃多日,然皇后宽厚,特许免去她的刑罚,只没入掖庭为奴。”
丹菲朝前走了一步,忽觉一阵天旋地转,骨头里泛起一阵冷意。她气血沸腾,张口哇地吐出一口血。
“段娘子!”李隆基惊骇大叫。
丹菲双目紧闭,软软倒在他怀中。
“郡王,你看!”侍卫有经验,抓起丹菲的胳膊。那里袖子撕裂,有一道被飞镖划出的细小伤痕。
“好厉害的毒!”侍卫低呼,“郡王,耽搁不得!”
李隆基旋即脱了披风,将丹菲裹住,一把打横抱在怀里,冲出了大理寺。
一辆牛车等在门口,侍卫们手里的火把在雨中发出滋滋的响声。
崔景钰猛地掀开车帘钻出来,怒道:“她怎么了?”
“中毒!”李隆基急道,“赶紧送去医治。”
崔景钰将丹菲接过来抱在怀中。
颠簸之下,丹菲醒了一会儿。她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感觉到抱着她的人正是崔景钰。
她**着,道:“别担心……下了这么大本钱,怎么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闭嘴!”崔景钰喝道。
丹菲没回应。她又晕了过去。
初入掖庭
昏昏沉沉之际,丹菲突然梦到了初遇段义云的情景。
似乎就那一瞬间,所有的伤痛都远去,只剩下一片静谧。
那是一个温暖而湿润的春日。曹家刚刚来到沙鸣安家,落户在小村庄里。
丹菲在河边钓鱼,被村中孩童戏弄,推进了浅水中,滚了一身泥水。孩子们一哄而散,丹菲狼狈地独自站在淤泥之中,眼里含着泪水。她骤然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宦千金,变成了田舍娘,年纪又还小,很难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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