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义云道:“之前我和此人接触过几次。此人胆小怕事,油滑投机,并无甚大才。”
丹菲道:“若不是如此,还担心策反不了他呢。”
“我亲自去见他,务必将他说服。”李隆基道。
“当心。”丹菲道,“若策反不了,提防他告密。”
李隆基不以为然地冷笑,“若他有犹豫之色,斩杀便是。只怕这样一来,就得提前起事。”
薛崇简道:“李仙凫、葛福顺和陈玄礼都已效忠,段兄届时去接管京畿卫军,我则随你一同攻入大明宫。”
“我也去。”丹菲道。
“不行!”李隆基和段义云同时出声。
“怎么不行?”丹菲蹙眉,“我在宫中多年,熟知地形和人事。我可以协助你们稳住宫人,至少让他们不添乱。”
李隆基黑着脸,道:“都说了不行!你今日就随义云回去,安生呆在家里。我自会把景钰救出来。”
“为何不让她去?”王守一蹙眉,“若她能稳住宫人,对我们大有裨益。”
“她是女子!”李隆基粗声道。
丹菲怒道:“你我认识已有三年多,你今日才知道我是女子?”
“不可失礼。”段义云将手按在丹菲肩上,“郡王是怕你遇险。”
丹菲嗤笑一声:“郡王,我知你是一片好意。但是我不是那等怯懦无能,只能依附着男人过活的女人。我自幼随先父在驻地军营里长大,惨烈的场面见得多了。沙鸣的尸山血海我都走过来了,没得会害怕这点刀光剑影的。郡王您如今首先是一名领袖,是主持大局之人,就当以上位者的角度来斟酌此事,从最有利之处着想,而不当以私人情绪影响了判断才是。我大有可用之处,不该被闲置在一旁!”
这番话一出,不禁李隆基神色一懔,旁人也对丹菲另眼相看。
丹菲往日姿态卑微恭顺,谨小慎微,并不起眼。没想一旦出宫脱困后,这个女孩立刻脱胎换骨,展现出一身凌厉飒爽的、睥睨风云的英气。她就像是一颗蒙尘的明珠,憋屈了数年,终于在这一刻得见天日,开始大放光彩。
众人商议了到深夜,在郡王府的客房里住下。次日一早,坊门开后,他们用过早饭,各自回家。
丹菲昨日奔波了一整日,晚上也没睡踏实。回到了段家在城外的庄子上后,草草用了午饭,又忧心忡忡地睡去。
她睡得极不踏实,做了一堆光怪陆离的梦,过往数年的往事片段凌乱地从眼前闪过,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不安的声音。
迷糊之中,有人将她温柔地扶起来,给她擦去后颈的汗水,换了干净的亵衣,再喂下苦涩的药汁。
“劳心竭力,外感风寒,乃是虚症。这热发出来就好了。”
“有劳太医了。”这是刘玉锦的声音。
丹菲又沉沉睡去。
她时睡时醒,耳边有事有人低声说话,似乎是段义云来看她了;有时是妇人念经的声音,似乎是萍娘和刘玉锦她们在给她烧香祈福。
后来还听到刘玉锦和一个男人争执。刘玉锦那气势汹汹的语气让她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也许成亲和为人母真的会让一个人彻底成长吧。
“……你有何资格管阿菲的事……将她的安危置于何地……”
丹菲翻了个身,那边霎时噤声。房门开启,人出去了。
丹菲出了一身大汗,被灌了一堆汤药参粥,终于醒了过来。身子还有点虚软,精神却是极快地恢复了过来。
“我睡了几日?”
刘玉锦红着眼,道:“整三日。一度烧得只说胡话,喊耶喊娘的,吓死我了。”
“崔景钰放出来了吗?”
刘玉锦一愣,讪讪地摇了摇头。
丹菲眼神黯淡,靠在床头不语。
萍娘和云英带着精心熬煮好的药膳过来探望丹菲。她们如今知道了丹菲的真实身份,对她更加敬佩。
“别担心。”萍娘道,“你当时假装劫持他,文武百官们都看在眼里。他又不是一文不名之辈,而是崔家人。太后还不到如此一手遮天的本事。”
用过午饭后,丹菲由刘玉锦扶着,在院子里散步。
“先前似乎听到你和人吵架?”丹菲问。
刘玉锦脸色暗了一下,“云郎知道你病了,来看你。他同我提起你想参与他们诛韦一事中去,我不高兴,同他吵了几句。阿菲,你好不容易出来了,摆脱了这个烂摊子,何必又再进去。”
丹菲坚定道:“我要去把崔景钰救出来。”
刘玉锦语塞半晌,道:“他也许不想你冒险。”
“他了解我。”丹菲平静道,“他知道我会去的。他知道。”
刘玉锦很是有感触地叹了一声,“你们两人,当初一见面就要吵得天昏地暗,现在看来,都是缘分。”
丹菲回想当年,也不禁笑了起来。她想告诉刘玉锦,当年那个白鹿灯其实是崔景钰送的。但是考虑到当时送灯的人是段义云,这旧事重提未免有些尴尬,只好略过了。
“他对你好吗?”丹菲问。
刘玉锦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一笑道:“俗世夫妻,不过于此。比不上你和崔景钰,但也比别的人家好多了。”
丹菲看得出刘玉锦并不是很快乐,也许她还对薛崇简念念不忘。但是从旁人角度来看,段义云和刘玉锦算是很恩爱的一对。段义云于女色上十分自律,府中没有姬妾,在文家人面前十分维护刘玉锦。
“关于宜国公主,你果真没说错。”刘玉锦有些惭愧,“成亲前她就将我叫去,又是哄又是吓的,就是想让我做她的眼线,盯着云郎的一举一动。她不知道云郎身份,也不知道我们俩早就认识,还故意说了些云郎的坏话,想让我提防他。我那时就看穿了她。婚后我一心和云郎过日子,她却总要我去打听云郎的行踪。我不理会,她就有意冷落我,还让管事婆子来教育我,说出嫁女若没娘家撑腰,在夫家吃亏也没处说。”
丹菲冷笑,“我早说了她没安好心。这事你同云郎说了?”
刘玉锦点头,“成亲当晚,我就和他说了。他说为了避免我难做,就让我时不时还是透露点消息给宜国公主。我也顺便打听到,宜国公主似乎有什么把柄在太平公主手上,所以才对她言听计从。”
丹菲困惑,想不出李碧苒还有什么幺蛾子。不过这女人背地里小动作不少,也讲不定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丹菲真正想不通的,是李隆基为何看不透她的真面目,还和她暧暧昧昧的,徒让郡王妃不开心。
“听你的话总没错呢。”刘玉锦亲昵地挽着丹菲的胳膊,“我现在就希望这事早早过去,你也能安定下来,成个家。我还等着你给我肚子里这孩子做干娘呢。”
变革前夕
晚饭后,段义云才回了家。他径直去见丹菲。
“郡王已成功说服了钟绍京,已定下在下月初起事。”
丹菲浑身兴奋得发抖,仿佛长途跋涉、精疲力竭,眼看就要绝望而死的人,望见目的地就在前方。
“景钰如何了?”
“还关在天牢中。”段义云道,“这几日韦氏初掌大权,要忙的事极多,一时是没精力去管景钰的了。况且那日有众人亲眼所见,都说是你挟持了他。公孙家的娘子也一口咬定崔景钰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外间将你描述成了一个魔女呢。”
“若能洗脱景钰的嫌疑,我就算真是魔女又如何?”丹菲不屑一笑,“安乐公主一心想做皇太女。怕接下来韦氏要效仿则天皇后,废皇帝而自立了。”
“她哪里能和则天皇后相提并论?”段义云轻蔑一笑,转而道,“你大病初愈,还是好好歇息吧。有什么新消息,我再来告诉你。”
“云郎!”丹菲抓住他的袖子,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恳求,“我真的想同你们一起去!至少,你借我点兵,我去救景钰!我欠他的,我必须还回来!”
段义云叹了一声,心软了,“也罢。只是你得先把身子养好。”
丹菲露出感激的笑容来。
门外一个人悄然离开,匆匆进了内堂,求见刘玉锦。
“马张氏?”刘玉锦放下打了一半的络子,“有什么事?”
那仆妇一脸暧昧的神色,添油加醋道:“老奴方才从曹娘子那里来。将军下朝回家,径直去了她的院子。两人在院门口有说有笑地聊了许久,表娘子还去拉将军的袖子,不让他走呢!”
刘玉锦倒没什么反应,她的贴身大婢女翠羽却是一脸不忍卒睹的表情。
“知道了。”刘玉锦淡淡地,随手丢了一小包铜钱给这仆妇,将她打发走了。
“把人看好,等这事过了,再把她打发走。”刘玉锦对翠羽道。
翠羽小心翼翼地问:“是看着曹娘子……”
“当然是盯着这个马张氏!”刘玉锦冷笑,“非常时期,我都已经下令府中戒严了,她还在我眼皮子底下到处打听,什么意思?你让人盯紧点,近期不让她出府,也不让她和外面的人传递消息。等这阵子过了,我再来收拾她。”
“是,夫人。”翠羽道,“那曹娘子……”
刘玉锦不悦扫了她一眼,“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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