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记得。”张德全回道,“是内侍局出来的,特别是分拨到各宫各院的时候,都是奴才签地字盖地章,奴才多少有印象。但调&*教她们的人是钟粹宫的锦葵姑姑,锦葵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行事稳重,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本宫也觉得问题不可能出在锦葵和张公公的身上。”上官露望着如琢眯眼笑,“你还没回答本宫的话呢?你说是娘娘赏的,哪个娘娘啊?好大的手笔,你说的不会是本宫吧?”
如琢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不住的转悠,上官露轻笑一声,道:“看来咱们的这位如琢姑娘还需要时间思考一下本宫的问题才能回答。”一边侧头问凝香,“你是怎么发现她有异常的?”
凝香道:“丫头们有丫头们统一的着装,娘娘跟前再得宠的也不能打个那么花俏的髻吧?更何况还是在伙房里当值!其他几个都一根麻花辫,了不得尾巴上再结一根穗。她整的那么隆重给谁看啊?这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
凝香这话激到了如琢,如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梗着脖子道:“可不就是娘娘您嘛。”
上官露‘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本宫给了你两千俩?那既然是本宫赏你的,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你何必把银票藏在发髻里?难道本宫早就知道陛下要来查?”上官露停了一下,一改和颜悦色的态度,一字一顿道,“亦或者你从开始就知道这两千俩有问题,不能让人知道。”
如琢噎了一下,旋即道:“娘娘您贵人事忙,可能忘记了,您之前夸奴婢的手艺好,陛下每次来用的膳食都是奴婢打理的,您特地赏了奴婢两千俩,要奴婢依着陛下的喜好。”
上官露听了一愣,旋即用袖子掩着嘴,风情万种的望了李永邦一眼,嘻嘻笑了起来。
李永邦一脸的无奈,天晓得他有多苦啊,这种话说出来旁的人听着不觉得有什么,他怎么会谁信啊?上官露会像其他妃嫔那样在意他的喜好?还让底下的宫女安排他的膳食?这不是天方夜谭嘛!
他哪回过来不是上官露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一来,他是皇帝,有御膳供应,二来,皇后的小厨房再精致,皇后也不可能拨两千俩给一个宫女让她好好做菜吧?这谎撒的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李永邦盛怒之下,一个茶盏砸下去道:“荒唐!蝼蚁贱婢竟敢诬陷皇后!来人呐,拉到天街上去打到屁股开花再丢出去,生死由命!”
如琢抬起头,慌张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匍匐在地,啜泣道:“娘娘,娘娘开恩,奴婢为您尽忠,您可要救救奴婢。”
上官露看着自己刚用凤仙花汁染过的指甲,曼声道:“你为本宫尽忠?笑话!你不知道为谁尽忠呢,你既对你主子那么忠心,那就让你的主子来救你啊,这时候倒想起本宫来了?本宫难道还嫌被狗咬的不够多吗?如琢啊如琢,你太高估本宫了,本宫气量小,心胸狭窄,眼底揉不进沙子,更何况你这种借着我永乐宫的名义藏污纳垢的,本宫一律不会放过,当然了,若是你愿意给本宫交待出这两千俩银子到底是从何而来,本宫或许还可以考虑给你一线生机,你觉得怎么样?”
如琢伏地思考了那么一会儿,半晌抬起头道:“奴婢愿意交待,请娘娘留奴婢一条贱命。”
“好。”上官露拊掌道,“本宫一言九鼎,陛下在这儿,张公公也在这儿,你若肯吐露实情,本宫保你一条命。”
如琢点头如捣蒜一般不停的唠叨着‘谢娘娘不杀之恩……谢娘娘不杀之恩…..’,随后颤着嗓子道:“这两千俩……是……是华妃娘娘给奴婢的。”说完,以头顿地,再不敢抬起来。
“华妃?”上官露蹙眉道,“你说谁?华妃?”
“是。”如琢小声嗫嚅道,“是华妃娘娘命她宫里的绿珠姑娘亲手交由奴婢的,奴婢向天发誓,绝无半句假话。”
“她给你那么多银子干什么?”上官露不解道。
如琢深吸了一口气道:“华妃娘娘要奴婢留意皇后娘娘您的一举一动,然后寻机会向她通风报信。奴婢按着她的旨意做,华妃娘娘打赏奴婢的。”
李永邦傻了。
华妃?
华妃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陆耀贪污指控皇后索贿,皇后宫里搜到的赃款竟是从华妃宫里流出来的,李永邦不禁陷入了沉思,也就是说华妃和太后勾结了吗?因为华妃的银子只可能有两个来历,一,太后与华妃沆瀣一气;二,银子从她的兄弟肖恒处得来。
上官露莫名道:“华妃要打探本宫的起居作甚?”说着,怫然道,“如琢,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莫要再血口喷人。”
“奴婢没有血口喷人。”如琢不住的磕头道,“皇后娘娘明鉴,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奴婢在皇后跟前找不到站的位置,娘娘喜爱凝香姑娘和逢春姑娘伺候,把奴婢打发到了膳食上,奴婢没有什么领赏的机会,想着将来出宫,两手空空未免吃亏,华妃娘娘这个时候着绿珠来和奴婢商量,说是只要奴婢做的好,不单会有赏赐,将来还把奴婢要到重华宫去,在跟前伺候她,奴婢……”如琢哭道,“奴婢一失足成千古恨,请娘娘恕罪。”
上官露深深叹了口气,为难的按住额角。
李永邦替她道:“你觉得皇后打发你到膳食上去是冷落了你?”
“你有没有想过,皇后要不是信得过你,就不会把你放到膳食上!谁知道哪一天好像你这样贪婪的奴才会不会受人唆摆往她的膳食里下毒?”李永邦冷着一张脸,“你说皇后冷待了你,其实皇后是信得过你,可惜了,你不是个经得住使唤的奴才。皇后信错了你,宫里也没有你要寻的前程。”
“张德全。”李永邦吩咐道,“今儿你就把她带回慎行司去。死罪固可免,活罪却难逃。若是熬得过慎行司的刑罚,脱了一层皮,你便出宫去,好自为之。若是熬不住死在里头了,你也没什么好怨的,要怨就怨你自己眼皮子浅。”
如琢愣了一下子,旋即哭天抢地的喊道‘娘娘救我’。
上官露吃惊的看了一眼李永邦,李永邦站起来不耐烦的朝宝琛挥了挥手,示意侍卫赶紧拿人。
几个太监于是上前一起用破布塞住了如琢的嘴巴,跟着把她给拖走了。
第60章 夜私语
人虽然处置完了,李永邦的心情却还是不太好。反倒是上官露这个当事人仿佛丝毫不受影响,用膳时分,胃口一如既往的好,李永邦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撇了撇嘴角道:“你还真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操心的样子啊……就不怕膳食上的人不尽心?真要有人做了什么手脚可怎么办?”
上官露朝他眨眨眼:“你在……不会的吧……”说着,放下筷子,歪着头道:“那可是谋逆的大罪,要诛九族的。”然后嘻嘻一笑,又持箸大快朵颐。
李永邦哭笑不得,但转头还是不忘吩咐福禄再调几个得力的人过来膳食上。
上官露听见‘哦’了一声,算是答应。
膳毕,李永邦亲自去书房教了明宣写他的名字,然而被抱在怀里的明宣看着黑黑的墨汁撇出的一横一捺,丁点儿的兴趣都提不起来,直打瞌睡,脑袋一颠一颠的往下,字没写成,结果磕了一脸的墨水,李永邦又好气又好笑,揉着他的小脸道:“果然是亥猪,好吃懒做兼嘴馋。”
明宣还应景的抽了抽鼻子,把李永邦逗得前俯后仰。
“你说你也到了该启蒙的时候了,都对什么感兴趣?”
明宣睡眼惺忪的望着老子,半晌迸出一句:“母后。”
李永邦道:“色胚。”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吩咐乳母们把孩子抱走,自己人回到卧房。
上官露已经就寝了,他在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边坐了一会儿,看她困觉的样子,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想起老古话说得不错,谁带的像谁,明宣睡眼惺忪的样子与她还真有几分肖像。懒洋洋的神态也是如出一辙。
她睡得人事不知,照理说,换着平时,他身上熏的沉水香,一走近便知晓了,今天格外的出奇,他坐了这许久,她愣是没醒,只是眼珠子偶尔动一下,显然睡得不深。
他掀开月胧纱,轻手轻脚的抱起她往里挪了挪,一边小声嘀咕道:“你什么时候能顾一下朕的感受啊。”
上官露‘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我以为你回去了。”
李永邦除服上榻,将她往怀里一勾,道:“我一个人在未央宫也是用冰,来你这里是两个人共用,想一想发现可以省去不少开支,按舅舅的说法,积少成多,真是个节流的好法子。”
上官露‘嗤’的一笑:“一点点冰,抠成这样……”旋即状似无意的明知故问,“库房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是要节流又道我索贿的,不能告诉我知晓吗?”
李永邦脱口道:“屁大的事!不就是少了几千俩白银和一点金子嘛,这点儿动静还不至于让我紧张成这样,我就是看不惯舅舅那么大鸣大放的中饱私囊,被捉住了还见谁咬谁,长此以往还了得?把我放在哪儿呢!”他顽劣的一笑,“我借题发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