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李永邦道,“她是乌溪大都护的女儿,她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不待朝廷动手,她父亲兄长会先一步把高绥余孽铲平了,你信不信?”
连翘忿忿的咬着下唇:“我不怕他们谁来打仗,我们高绥人不是那么轻易低头的,我只问您一句,你与她有没有感情?你喜不喜欢她?”
李永邦望进了连翘的眼底,认真道:“我不喜欢她。我和她没有感情,我们的婚姻纯粹是一场交易。”
“当真?”连翘半信半疑。
“当真。”李永邦握紧了她的手。
连翘垂下头来,没多久,可算是从兜里掏出一个瓷瓶,狠狠地朝李永邦身上砸去,气呼呼道:“给你,给你,给你去救你那个美人的性命。”
“我们就此恩断义绝,你再也不要来找我。我这就回高绥去。”
李永邦眼疾手快,赶紧握住瓶子,然后一气呵成的塞进了胸口的夹袋里,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顿了顿,再跟上连翘的步伐,拉住她的臂膀道:“连翘,你救过我一条命,你知道……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他神情严肃:“尽量不要涉入到高绥的战事中去,我会在朝堂上立主讲和,也会派人护送你回到乌溪,你等我的好消息。”李永邦承诺道,“我会去找你的,你不是说怀了我的骨肉吗?”
连翘点头,拿起李永邦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喏喏道:“你要记得,记得除了我在等你,你的孩儿也在等着你,你可以不记得对我的诺言,但请你不要辜负孩子。”
李永邦郑重的颔首,旋即让身边的人护送连翘一行回了乌溪,自己则马不停蹄的赶回王府。
按理说,他带回了解药,上官露应该好起来,药到病除。
但是等他休息了个把时辰,夜里起来查看上官露的时候,她并没有转危为安。
李永邦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高声喊道:“来人,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巧玲闻声打了帘子进来,双膝跪地颤声道:“殿下息怒,太医说了,人太多了挤在这儿没得弄的大妃心口憋闷,透不过气来,奴婢们便全都到到外间去听候差遣了。”
李永邦望着上官露越来越差的脸色,愧疚道:“我这不是送了药过来,你们可曾看着她吃?怎么都不见好?”
“这……”巧玲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能说的?”李永邦怒道,“都什么时刻了!”
“殿下别和她们置气了。”上官露幽幽的睁开眼,伸出手来拉了拉他的衣袖,“不关她们的事。”
“把你吵醒了?”李永邦拂去她额头黏热的湿汗,“人怎么样?可有好一些?”
上官露抿唇一笑:“好些了吧……”说完,目色柔柔的看着他,眼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像是诀别一般。
李永邦觉得怪异:“你……她给的不是解药?为何脸色依旧如此苍白,通体的汗?不可能啊……”
“不不。”上官露道,“不关任何人的事,是我……是我自己……”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李永邦仿佛明白过来一点,瞠目道:“你,是你没吃解药?你这是做什么?”他生气道,“为什么不好好的吃药?”
上官露仰天发了一会儿呆,转过头来,佯装轻松的说:“不吃了,露儿不想吃。”仿佛说的不是与她性命攸关的事。
李永邦站起来翻箱倒柜:“药呢?我拿回来的药呢?”
“木大哥。”上官露唤道,“别找了。”
“我不想吃。”她哑然道,“我真的不想吃,我要是知道你去找了连翘姑娘,我一定不让你去。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误会了,以为我和你有什么,我没来得及和她解释,她才会这么做,想来也不是有心的,是太过爱你才会……一时误入歧途。你……你不要怪她。”
李永邦听了她的话简直暴怒,脱口道:“你和我没什么吗?你扪心自问你和我到底有没有什么!”
上官露一下子噎住了,再加上高烧,满脸通红。
“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上官露!大婚之夜我们都干了什么?”李永邦逼视着她,“你什么时候才肯面对现实。”
上官露蓦地流下泪来:“那是不该发生的事呀。你让我怎么办?我除了忘掉它我难道还天天追着你不成?你不娶也已经娶了,这是你的责任,我明白。可我总不能因为你和我那夜的事就要求你和我两情相悦吧。”她哽咽道,“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我是你和连翘姑娘之间的一颗小石子,没有我,你们就顺理成章了。陛下也许现在不会允许,但架不住时间长了……”
“上官露!”李永邦疾步到她床沿,扶住她的双肩道,“你不是什么小石子。”
上官露怔怔的看着他,两行清泪沿着脸颊缓缓下滑。
李永邦用手指轻轻的揩走,“不管怎么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这是为了崔庭筠?”他别过头去,闷声道,“如果是为了他那就一点都不值得。”
“嫁给我就那么委屈吗?之前是找不到机会,眼下正好可以一死了之了,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上官露一个劲的摇头,一边泪雨滂沱,伤心的不能自已,大声哭道:“连翘姑娘说她有了身孕,她说有了殿下的骨肉!我不能夹在你们中间呀。”
李永邦闻言喉头一哽,上官露继续道,“我是一个结,死死的梗在你们中间,让所有人为难了,我想的特别清楚,只要我这个结不存在了,所有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
“你胡说八道什么,自作主张。”李永邦握住她的手臂,“我和她的事情我自会解决,再说了,就算没有你,我和她……我和她,怕也不行了。”
上官露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李永邦似乎也不打算解释,说完就埋头去找解药,终于在一个橱子里的第二格找到一个紫檀镶嵌天竺水仙方匣,里面放着连翘给他的瓶子。
他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来,送到上官露眼前,用命令的口吻道:“吃下去。”
上官露撅着嘴没动,像是在赌气,李永邦起先还好言好语的劝道:“乖乖的,吃下去。”见她还是不动,李永邦便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就着一杯水给她灌了下去。
上官露呛了一下,瞪他一眼,李永邦脱了外衣道:“进去。”
“干嘛?”
“我很累,从京城往天翼关一日内跑了个来回,才取来这药,你还差点儿给我浪费,趁着天还没亮,容我歇息一阵子。”李永邦将她往床榻里头推。
“可我病着……”上官露捏着被角,小声道,“病气传染给殿下可怎么好!”
李永邦‘嗤’的一声:“好好说话!”
“我发现啊,你正常的时候就叫我木大哥,一发作起来就是‘殿下…殿下…’,切换的倒甚是自如。”说着,躺好了以后,一把拉着上官露也躺下,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上官露道:“这样很热。”
“发汗。”
“我……殿下……”上官露叫他,李永邦却已经闭眼,沉沉的鼻息传来,像是乏困极了,已经睡着。
上官露无奈,只有调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肩上没多久也跟着睡着了。
李永邦却陡然睁开眼,用巾帕沾湿了床边一早放置的冷水一点一点的擦拭着上官露的额角,脸颊和头颈。
平均每半个时辰一次,天亮的时候,太医来请脉,上官露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就是身子骨虚弱,还需要将养一段时日。
李永邦终于松了口气。
第21章 鸾凤翔
只是前线的战事不如他预料的理想,愈发呈现出白热化的势态,据送连翘回乌溪的侍卫们禀报,连翘并没有像之前答应的那样,远离高绥的战局,反而在杀了他们之中的几人之后,孤身潜入了高绥腹地,与复*的首领碰头,成为其麾下的一员主力。
恰逢此时,皇帝又去了行宫,耽溺于涉猎玩乐,不问朝政,崔庭筠只有请示李永邦。
李永邦其实完全可以一意孤行的接连翘回来,但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打开国门迎接高绥的军队,当然也可以任由战事继续下去,横竖高绥人稀地少,纠结起来的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自取灭亡是迟早的事,大覃耗得起,耗不起的是它高绥,所以崔庭筠和内阁众臣等皆主战,并且不受降。李永邦犹豫再三之后,准了。
一连数月的鏖战,高绥军果然熬不住了,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复*承诺的锦衣玉食,而是选择离开,并且到乌溪都护府投降,复*首领眼见形势不利,便嘱咐连翘开始源源不断的给李永邦写信。
幸运的是信每次都叫崔庭筠给截住了,内容都是大同小异,希望李永邦能和高绥谈条件,简而言之,就是高绥明知战役会输,但在投降之前,要把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
而照崔庭筠来看,连翘这枚棋子必须让她成为一步死棋,因为只要她说一句她的肚子里有李永邦的孩子,李永邦就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崔庭筠便把信全部交给了上官露,问她的意思:“陛下走之前交待过,人刀如今由大妃您掌控,信给是不给,都由您说了算,且微臣觉得由微臣来给不如大妃您给来的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