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露抓住李永邦,好奇的问:“嗳,那你瞧清楚了没?美吗?有多美?抓到牢里的时候你怎么不带我去瞧瞧她。”
李永邦淡淡道:“一个娼)妓而已,值得皇后你兴师动众的去牢里瞧她?未免也太给她长脸了。至于你说的美不美,我也没去牢里瞧她,不知道。不过就现在这样子,瞧着很一般。说什么连西子也望其项背,怕是夸大了。”顿了一顿,沉声道,“再者,皇后不要与她比,一个无耻的娼)妓,给你提鞋都不配。”
说话间,明宣坐在楠木拱璧八仙桌上不耐烦道:“父亲,母亲,你们好了没有啊?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美人儿吗?”
“不是!”
“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有什么好看!”明宣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
今天父皇上永乐宫来看他的时候,母后正抱着他教他下棋呢。
他闷的直打哈欠,但是他偷看到母后暗地里朝父皇使了个眼色,父皇点点头,他就知道,小皇叔说过,一到端阳节,街市上可好玩了,父皇一定是来接母后出去玩的,于是他硬撑着要阖起来的眼皮足足看了父皇和母后下了三盘棋。
父皇和母后下的是一盘残局,母后非要守弱势的一方,父皇占了优势,再加上攻势凌厉,很快就分了胜负。
父皇道:“良妃赞你棋艺了得,怎么连输三盘,皇后是让我的吧?”
上官露面无表情的收了棋子,一一摆好道:“没有让你,不过是一出必输的局,看看有没有办法扭转乾坤罢了……看来是没有啊。”
李永邦也凭着记忆把手中的黑子放到原来的位置上,但是摆到一半,被上官露制止了,纠正他道:“错了,它原本不是在这个位置。”
李永邦的手搁在半空好一会儿,上官露才指着棋盘的左下角道:“是这儿。”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上官露淡然道:“这残局搁这儿好几年了,破不了,天天看记不住才怪呢。”
“既是残局,何必为难自己。”
“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下棋也一样,到了一定的地步,准赢的棋局好没意思。”
明宣趴在桌子边上看他们,知道他们是故意下棋好闷死他,他偏不让他们得逞,好不容易,成功的引起了他父母的注意,上官露含笑问他:“不想午睡吗?”
明宣摇头,笑嘻嘻道:“母后,还没到午时呢,午睡干什么?而且小皇叔说过,端阳节有赛龙舟,父皇是要带母后去看吗?”
李永邦撒谎道不是,明宣‘哦’了一声,抬头看上官露,张开双手要抱:“那母后陪儿臣午睡吧,儿臣需要你。”
上官露:“……”
过了一会儿,道:“带他一起吧。”
明宣得意的朝父皇一笑,李永邦干脆将他一扛,一行人乔装打扮好,坐着轿子从角门出宫去了。
父皇和母后事先说过,今次外出是陪父皇体察民情来的。不许他胡闹。但是他觉得父皇明显比他胡闹的多,比如说,刚进这间酒家的时候,父皇对这里的食物非常不满意,看着菜牌良晌都不知道吃什么,后来是母后要了一个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
父皇看着好像没胃口,不肯动筷子,母后讥讽他说:“大男人一个,就只有家里的菜吃的惯吗?那些做工跟雕花一样的,你一次吃三碟都不管饱。还起各种花俏的名字,什么八仙过海,不就是清炒时蔬吗?”明宣跟着点头,“就是。”
跟着母后又点了酸汤肥牛,手撕包菜,酒酿圆子,芝麻翠香烙饼,翡翠珍珑烧麦……等等,明宣于是只顾着流口水然后狼吞虎咽,没留神父母都挤到窗前去了,等他反应过来,纳闷道,“有好吃的不吃,跑去窗口凑热闹,又不是看美人,为的什么呀!”想不通,便跳下椅子,朝他们走去,结果半道上被李永邦截住了,死活按住他的小脑袋不让他看,道:“有什么好看的,斩犯人呢!”
“斩犯人?”明宣惊呼,他可从来没看过斩犯人呢!斩犯人用的是不是小皇叔口中的青龙偃月刀啊?他奋力的试图从李永邦的桎梏挣脱出来,喊道:“父皇——”话说了一半,被上官露的一个眼神喝止,忙改口道:“呃……是父……汪,呵呵,儿子说的是汪,汪,汪,哈哈,父亲,你看那里有一只汪。”
李永邦无语。
明宣只有独自回到桌前,看他们两个大人还探着脑袋张望,想不通为什么有美食不吃,有美人不看,却要看斩犯人……他咬了一口烧麦,撑着下巴道:“变态啊……”
第106章 断翅蝶
五月历来被称为‘毒月’,端阳节又是九毒日之首,故而不管是民间还是宫廷都有喝雄黄酒辟邪,熏艾草驱虫的习惯。
在这样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元若宪和薛燕歌先后被斩,大快人心,这么有意思的消息只有自己知道,而无人分享实在太无趣了些,上官露望着湛蓝的天空,碧澄如洗,顿觉一直以来笼罩在心头上的阴霾渐渐散去,还剩下最后一点尘埃,她要自己动手。
路过合欢殿的时候,石榴花点缀在枝头上,红中带橘,煞是喜人,皇后令轿子停了停,随意摘了一枝,捏在手中把玩,曼声道:“摆驾永寿宫吧。”
“娘娘要去给太后请安吗?”凝香问。
“是啊。”上官露望着百花次第盛放的御花园道:“合欢殿真是好地方,这一路,海棠,丁香,栀子相陪,又好看又好闻,还好出来走一遭,否则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大好辰光?!”
“哦,对了。”上官露吩咐逢春,“纯妃不是最喜欢海棠花吗?总拿来顶头上,你差人送一些过去给她,特别是合欢殿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是在此地与陛下‘偶遇’的。”
“是。”逢春笑的意味深长。
要说昔日的永寿宫车水马龙,仆人们络绎不绝,吆五喝六的,俨然六宫之上的气象,今日的永寿宫倒也谈不上愁云惨雾,至多就是消息闭塞,多少有些令人惶恐罢了。
陆燕已经连续数日没有家里的消息了,每次她大发雷霆要出去的时候,都被内侍给拦住了,福贵叉腰道:“嘿,你们胆敢违抗太后的懿旨,都不要命了吗?”
内侍们将永寿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见了太后依旧不为所动,福贵撩起衣袖就要干架,结果反倒被年轻的会拳脚的内侍们给打趴下了,只得撑着腰向太后哭诉:“太后,太后您要给奴才做主啊,奴才可是照足了您的吩咐去办,可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他们都说什么了?”陆燕沉着脸问。
福贵的声音顿时压下来:“他们说是陛下的旨意,请太后您暂时在永寿宫里好生歇息,一应需索,自有皇后安排。”
“放肆!哀家去哪儿,做什么,几时轮到别人来指手画脚?”陆燕命人去找张德全,张德全哪里敢露脸,径直躲了起来,就道自己还被扣在未央宫里呢,走不开。她隐隐感觉到要出什么事,可又实在想不出能出什么事,听宫女禀报说皇后到了,陆燕强自镇定道:“呵,可算是来了,哀家就料到她该来,哀家正好也问问,孩子好好地养在哀家这里,哀家何曾亏待过他?她到底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又把孩子给要回去!”
“太后此言差矣。”皇后的脚步轻盈,缓缓地踏进大殿,“我恰恰是什么都没干。”
“孩子是你要的,说我要挟孩子将来妄图染指皇权的是太后,太后不是凭着这个理由成功的把小殿下给带走了吗?怎么倒怨起我来了!不过也就是太后您做的太多了,俗话有云,过犹不及,陛下最厌恶别人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了,而今他终于认识到究竟是谁在玩弄他,欺骗他,摆布他,这不,又把孩子给本宫送回来了吗?孩子再小,到底也是一个皇子,皇子们个个贵重,得放在合适的人手里教养才不至于学坏。你说是吧,太后?!所以臣妾当真要好好感激太后呢!没有太后的百般阻挠,我还得费好一番功夫。”
淑兰终究是个规矩的人,上前提醒道:“皇后娘娘,您参见太后,是要向太后行礼的,礼不可废!请皇后娘娘不要让奴婢为难。”
上官露斜了她一眼,又转回头看太后,道:“她?太后?她配吗?你问问她这太后之位是怎么得来的。”
陆燕‘哈’的一笑:“好!好的很!上官露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哀家早就说过你非什么贤良之辈,却要装的一身清白,你今日这番行径说出去便是不打自招。”
“传出去又怎么样?”上官露耸了耸肩:“有人信吗?”
“更何况……”上官露面不改色,“会传出去吗?”
“而今你是软禁之身,我如何待你又有谁知道,谁管的着?”
上官露轻笑起来:“太后,你不会当真以为你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才当上的太后吧?还是真的以为是因为你的游说,陛下才勉强娶的我?我能有今日,我当要感激你,知恩图报,是不是?你醒醒吧,陆燕。这一切都是先帝的安排,选中我做皇后的人是先帝,是父皇他老人家。不管你和九龙座上那位说什么,他最后都是会娶我的。而且你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之所以和连翘发生了纠葛,是因为连翘长得像你缘故吧?唉——”上官露长叹,“女人呐,就是喜欢自欺欺人。李永邦对你早就没有感觉了,连翘这个人不过是高绥人事先做了打探,自以为是的认定他对你未曾忘情,才故意找了那么一个跟你有点相似的,放到他身边去。李永邦出于救命之恩没法拒绝,如此而已。”上官露淘气的凑到太后跟前,眯眼笑道,“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