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蓉看着他们背影远去,目光移到地上散落的糕点上,突然一阵烦躁,听到宋昂还在耳边絮叨,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退一步海阔天空,言外之意让她去跟曹青鸢道歉,已经消逝的怒气再次涌了上来,神色变了几变,勉强镇定紧盯着他。
“宋昂,我们解除婚约吧,我不想嫁给你。”
宋昂呆住了,面露惊色,半晌后才端着脸回答,“自古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说退便退,置长辈于何地。”
“若是我父母也不乐意呢。”
“若侯爷不愿,当初为何定下亲事,既然定下,断不能无缘无故退婚,我们已合过八字,交换婚贴,自当信守承诺,此举于礼不合,我不答应,我祖父,父母亦不会答应。”
洛蓉咬了咬牙,“这婚我退订了。”
“侯府若果真要退婚,我宋家自不敢强求,但是堂堂侯爷竟背信弃义,不怕被人耻笑吗?”
“我看谁敢耻笑我爹!”洛蓉冷哼。
宋昂摇摇头,严肃道:“洛姑娘,我知你任性妄为,可结亲乃两家之事,并非你我说了算,我相信侯爷并非不讲理之人,今日这话我就当未曾听过,你眼下如此狼狈,还是快回去整理整理吧,宋某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走,洛蓉不甘心,追上去拦住他,“宋昂,你要怎样才肯同意退婚?”
“洛姑娘,宋某断不会做那种违背信义遭人唾弃之事,”宋昂义正严辞道:“还请姑娘莫要再纠缠,此事本不该与我商议,姑娘有何不满,该去找侯爷才是。”
洛蓉不悦,“与我成亲之人是你,我为何不能与你说,你既非真心想娶我,何必惺惺作态,你内心懦弱,不敢违抗长辈之命,装出一幅孝义两全的正人君子模样,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宋昂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道:“姑娘言语不忌,屡次逾矩,按照礼法已该受罚,宋某念在你我有婚约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也请收敛一些,勿再放肆。”
言罢匆匆离去,脚步略有些踉跄。
洛蓉又气又无可奈何,瞪着那背影,恨不得在他头上烧两个洞出来,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臭石头,如此固执,怎么都敲不开。
待他远去,洛蓉才愤愤地收回视线,后知后觉感受到痛意,碰了下嘴角,疼地嘶了声,准备回去,转身吓了一大跳。
阿罗去而复返,抱臂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神情冷若冰霜,如同一尊煞神。
洛蓉拍了拍胸口抚平气息,语带不满,“你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做声,吓死我了。”
“心虚什么,不就是被我看到依依不舍送别未婚夫的一幕吗,”阿罗嘁了声,一脸不屑地嘟囔,“谁愿意看啊。”
洛蓉自动忽略他的话,四下瞧了瞧,“就你一个?”
阿罗没回答,上前塞给她一个玉瓶转身就走。
洛蓉认得那瓶子,里面装的是治伤的药,奚泽有很多这样的瓶子,登时心头一喜,笑盈盈追上去问他,“族长叔叔给我的?”
阿罗扯了扯嘴角。
“你们怎会在此?我还以为你们从来不出府,既然出来,为何我从未碰见过你们,这还是第一次……”洛蓉跟在他旁边絮絮叨叨,阿罗不胜其烦,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她脸上又迅速移开,似有些不忍直视,嫌弃道:“你能否离我远点?”
“为何?”洛蓉睁着乌青大眼睛天真地看他。
“你这副尊容……我看不下去。”
洛蓉摸了摸自己脸颊,痛的吸了口冷气,面露委屈之色,“我原本是美的啊,弄成这样我也不想,我能如何,我也很绝望,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跟我有关吗?”
洛蓉,“……”
今日出门原本心情很好,不想闹了这么一出,还被族长叔叔看到,洛蓉郁闷地回到侯府,瞧见丫鬟们忙进忙出,用衣袖掩住面容上去问了句,得知皇上此时正在府里,赶紧溜回了房中。
菱香和紫苏看到她那狼狈模样大惊失色,连忙要去请大夫,洛蓉死命拦住她们不许去,二人估摸着她多半又是闯了祸,怕侯爷和夫人知道,便没有坚持,紫苏帮她洗清了一番,刚要上药,小厮过来传话,称侯爷请姑娘过去一趟。
洛蓉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吭声,眼神示意菱香去将其打发,小厮听到她说姑娘出门了,竟没有回去的意思,只道侯爷让姑娘一盏茶之内过去,否则就永远别想出来了。
洛蓉有些慌了,忙起身去问他,“皇上可还在?”
“回姑娘,尚未离开。”
洛蓉更慌了,听到他接着道:“长公主也携了曹二姑娘登门拜访,说是有些话要问问姑娘”时,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完了完了,洛蓉哭丧着脸,怎么都凑到一块了。今日之事虽是曹青鸢挑衅在先,可毕竟自己先动的手,再加上她被小狼咬伤,怎么解释自己都不占理,而且皇上还在,他本就对自己养小狼之事极度生气,肯定不会向着自己,这回可真没人能救自己了,洛蓉垂头丧气,拍了下爪子,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磨磨蹭蹭地挪到前厅,一眼看到皇上和长公主坐在上首,似乎正在说什么,爹娘落座于左侧,曹青鸢坐在右侧,面上罩着纱巾。
洛蓉赶紧垂下眼眸进去行礼,“洛蓉拜见皇上,拜见长公主。”
陈牧闻声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她脸上,神情变得严肃,他今日本是去军营巡视,回来时路过雍武侯府,思及昨日之事,便进来坐坐,与侯爷尚未说几句话,长公主就登门了。
姑母进来那架势,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陈牧扫了眼曹青鸢,心下已明白七八分。
她们俩人从小不和,不知起过多少争执,为此洛蓉可没少受罚,看今日这情形,竟然动上手了。
曹青鸢面覆纱巾看不出来,洛蓉却是清清楚楚的脸上带伤,陈牧晓得她胆大,没想到还真敢打长公主的闺女,而且听曹家丫鬟说还是她先动的手,该说是勇气可嘉呢,还是愚蠢莽撞?
陈牧暗暗叹气,有些后悔来了侯府。
“起来吧。”
洛蓉小心看了眼他的神色,不经意对上长公主犀利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转向洛禾道:“不知爹爹叫女儿来所为何事?”
“你还有脸问!”洛禾啪拍了下桌子,“给我跪下!”
洛蓉噗通跪倒,一声不吭。
“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曹家二姑娘打的,”洛蓉直言道。
曹青鸢眼含怒色,将自己面纱取下来,左颊清晰的五个红印,看起来比她严重的多。
小莲声泪俱下地当着洛蓉的面,再次将她如何如何欺凌自家姑娘控诉了一遍。
洛蓉理直气壮,“是她先招惹我,无缘无故绊倒我不说,还出言侮辱,我才忍不住打她的,如今竟倒打一耙,全成了我的不是。”
“你胡说,分明是你故意推我,”曹青鸢忍不住了,仗着她娘撑腰,底气十足,“而且昨日放狗咬伤我,有不少人看到,你还想抵赖!”
洛蓉声音低了些,眼神躲闪,“我没养狗,你定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你!”
☆、10.又被关
洛蓉一口咬定在此之前未见过曹青鸢,更没有什么小狗,偷眼瞧了瞧陈牧,见他没有当场拆穿的意思,底气慢慢又起来了,虽是跪着,身板挺得倍直,洛禾询问菱香和紫苏是否如她所言,二人当即点头,异口同声称未见过姑娘养狗,侯爷不信可去检查。
昨日洛蓉一个人回来时,她们俩便发现狗没了,当时没顾上问,如今出了这事,都猜测是姑娘料到曹家会找上门,提前将狗送走了,所以态度极其笃定,就差指天立誓了。
陈牧默不作声,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要相信她们的话了,这两个丫头倒是机灵,就是主子太不让人省心。
曹青鸢气急败坏地指着洛蓉叫嚷,言语越来越放肆,陈牧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不悦。
曹家的两个姑娘,一个心机深沉,阴阳怪气,一个肆无忌惮,目中无人,陈牧向来不喜,虽然和洛蓉一样都是表妹,甚至曹家还是皇亲国戚,但在他心中的份量可谓千差万别。洛蓉是骄纵任性,却不会像她这般色厉内荏,不顾场合,亦不会小事化大,将这种女儿家矛盾闹到长辈跟前,同样刁蛮的脾气,心性却是截然不同。
长公主似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神情微凛,斥责曹青鸢没有规矩,曹青鸢又气又委屈,愤愤不平地住了声,眼睛仍旧恨恨地瞪着洛蓉。
洛禾心有不满,让闺女起来回话,洛蓉依言起身,看向那位高髻丽容的宫装妇人。
与母亲一般年纪,保养的极好,皮肤光滑亮丽,几乎没有皱纹,气度雍容,凤目狭长而有神,无论看谁都像是带了审视的意味,让人浑身不自在。
眼下谁都不肯让步,气氛僵持下来,陈牧打圆场道:“想来是有误会,既然都觉得自己有理,也掰扯不清,不如看在朕的面子上,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言归于好如何?”
无人吭声,长公主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亦不表明态度。
陈牧声音沉下来,“你们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世家贵女,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不该不顾身份当街大打出手,成何体统,搅得姑母也不得安宁,还要继续闹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