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满脸不相信,“我还没老糊涂呢,帝师辅佐皇上多久了我还能不知道?那十几年前他就是帝师了,能当皇上老师的人,不可能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吧,这如今,他怎么也不得过知命之年了。”
“呃,知命应该还没过,”彭长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倒是不惑……”
洛蓉忙假意咳嗽提醒,朝他使了个眼色,彭长老顿时领悟,后面的“不惑之年定然是过了”的话咽了下去,捻着花白胡须高深莫测道:“我们奚泽是百年一遇的神童,先祖乃开国帝师,封于豫章,爵位世袭,他是豫章睿王后裔,自小就不同凡响,加上老夫奚心教养,七岁便通读百家经义,十岁熟悉兵法阵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被先帝委以重任,辅佐皇上,那也是很正常的嘛。”
老夫人惊奇道:“当真?我就这一个嫡亲孙女,你可莫要骗我。”
彭长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从来不骗人。”
“蓉儿,他说的都是真的?”老夫人又问洛蓉,“我怎么还是不信呢,你将帝师带来给奶奶看看,否则奶奶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的。”
洛蓉瞧着她神情焦躁,说着说着又有些气喘起来,忙轻抚了两下胸口帮她顺气,安慰道:“是真的,奶奶也晓得太后和皇上一向疼我,他们怎么会害我呢,而且以我爹的脾气,如果帝师真如外面传言得那般老态龙钟,爹怎会答应,您忘了,长公主三番五次逼婚,爹都没有妥协呢。”
老夫人琢磨了一阵,似乎觉得她所言有理,情绪平复了些,又拉着她的手道:“那让奶奶看看总不为过吧,都已经定亲了,奶奶可连未来孙女婿的面都没见过呢。”
洛蓉神情为难,“奶奶也知道他是帝师,行事隐秘,这么多年都未露过面,怎么能轻易带来见您呢,您就再等等,我们成亲时您肯定能见到的。”
老夫人松开她的手,似有些不高兴。
洛誉大眼睛咕噜噜转了转,跑过来趴在她腿上,仰着小脑袋一脸兴奋,“奶奶,你们说的是奚哥哥吗?奚哥哥要和姐姐成亲了?太好了,那誉儿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奚哥哥?”
老夫人惊讶道:“誉儿见过他?”
“见过呀,奚哥哥可好了,”洛誉笑容可掬道:“帮誉儿上药,还帮誉儿打坏人呢。”
“是吗?那他长得如何?”老夫人灵机一动,打了个比方,“是像你爹那样的,还是你俊哥哥那样的?”
洛誉歪着头想了想,“唔,都不是,奚哥哥长得……比姐姐还美,但是比姐姐温柔……”
“谁说的,我明明比他美,”洛蓉不服气地哼了声,问彭长老,“彭爷爷你说,我跟奚泽,我们俩谁好看?”
彭长老,“呃,呃……”
老夫人听到洛誉此言,这才放了心,虽然还有颇多疑惑,但都不重要了,只要孙女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自打宋昂一事之后,孙女就很少来看她,前些日子她因道士之言属意曹永,令他们父女也很不快,这几日她什么也没过问,一心诵经理佛,倒忽然想通了,当初不顾孙女的意愿,非要她嫁给宋昂,确实是为难她了,两情相悦的婚姻谁不想要,可不是谁都能有幸得到,上天眷顾她,给她心仪的夫君,是她的福气,身为亲人,难道不该祝福吗?她有侯府做依靠,活的恣意潇洒些又有何不可。
本还打算去找洛禾兴师问罪,现在也没必要了,老夫人松下一口气,跟他们姐弟俩说了会话就回去了。
老夫人前脚刚走,齐俊和洛婵后脚便寻了来,齐俊咋咋呼呼冲进亭子里,劈头就问赐婚的事,得知小姑父和小姑姑也来了,洛蓉一个头两个大,随便找了个借口,趁他们不留神溜了。
正逢冬季最大的一次集市,街上人来人往,颇是热闹,洛蓉随便看了看,未发现有趣的东西,便转去了茶楼听戏,她时常与齐俊来此,小二都认识了,恭敬地将她请到雅座,上好茶点悄声退了下去。
说书先生惊堂木拍下,正要开讲,一阵嘈杂之音响起,洛蓉顺着看过去,就见一个华服锦衣的贵公子趾高气昂地进来,后面跟了一群护卫。
那公子约摸二十岁左右,一身纨绔气,宽额方脸,鹰钩鼻,身形偏胖。虽同为纨绔,却不如齐俊生得讨喜,模样看着有些凶,事实上,也确实凶恶!
他一进来,就让护卫将所有人赶出去,甩给掌柜一腚金子,称今儿这地他包了,掌柜的拿了钱,自是照他所言,其他百姓瞧着那架势,一看就惹不起,也不敢多留,一溜烟全跑了。
方才还喧嚷热闹的茶楼转瞬清净下来,贵公子满意地扫视了一眼,待要就坐,余光里闯进一个不和谐的身影。
他远远瞅了瞅,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想知道这不长眼的人是谁,大摇大摆走过来,目光落在她面上时一怔,继而讽笑起来。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洛姑娘嘛,哦不,帝师夫人,真是巧啊,听说你被赐婚了,我还没恭喜你呢,太后金口赐婚,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洛蓉面带微笑,“是啊冯公子,这等荣耀你们家这辈子求也求不来。”
此人正是户部尚书冯启盛的公子冯屹,嚣张跋扈,横行霸道,不知做了多少恶事,但凡他出现的地方,旁人都别想好过,若谁得罪了他,左右亲邻都不得安宁,至今依然如此张扬,全靠他那个爹!
冯启盛乃曹玄一手提拔,唯曹玄之命是从,又身居要职,底下巴结的人一大堆,每次冯屹犯了事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掩盖不过去,只要曹玄稍加关照,也很快能轻易解决,为他背了黑锅的可怜人不在少数,整个金陵城,几乎没人敢招惹他。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洛蓉!
说起来,洛蓉与他也算自小斗到大,他与曹青苑交好,一向看洛蓉不顺眼,总是想着法的找她麻烦,洛蓉本不是吃亏的性子,他碰一下,洛蓉能还两巴掌,偏偏他还不长记性,总是来挑衅,所以二人一旦遇上,十有**会大打出手,不是冯屹哭着嚎着回去告状,就是洛蓉鼻青脸肿地追去冯府报仇,亏没少吃,仇也越积越深。
洛禾不许她惹事,但是在与冯屹打架这件事上,倒是从未责备过她,有时候她吃亏了还会帮她讨回来,他的处事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轻饶,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叫混小子欺负了去!就是他的维护,叫洛蓉越来越有恃无恐,根本不将冯屹放在眼里,一言不合就动手。
比如此刻,冯屹被她一句话激怒,言语放肆起来,叫嚣着让她滚蛋,洛蓉开始还不当回事,这茶楼又不是他们家开的,她也是付了银子的,只当是狗吠,泰然端坐并不理会,可听到帝师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后面还跟了一串难听话,登时火冒三丈,随手抄起桌上热茶就浇了过去。
冯屹一声惨叫,险险避开,但手臂上还是撒上了些,被烫的面容都扭曲了,咬牙切齿地叫骂,旁边冯攀着急询问他可要去看大夫,被他一把推开,坐在了地上,头微微垂着,神情晦涩难辨。
那冯攀从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冯启盛将他捡了回去,名义上是养子,其实就跟仆人没什么分别,在冯府毫无地位可言,一直以来活的小心翼翼,卑微如泥,在冯屹面前有时候连头都不敢抬。
洛蓉瞅了他一眼,没等同情心起,就见冯屹凶神恶煞地冲过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赶忙拔腿便跑,被冯府护卫拦住,转了几圈无法突围,厉声威胁,“冯屹有人撑腰,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看看冯启盛能不能保住你们性命!”
护卫们面现迟疑之色,洛蓉趁机溜走,冲出茶楼,冯屹呵斥了护卫们几句,跟着追上来,洛蓉双腿抡的飞快,她一个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不比从前了,她是即将为人妇的女人,要收敛一些,好女不吃眼前亏。
跑了三条街,冯屹还在后面紧追不放,洛蓉累的满头大汗,刚停下喘了口气,冯屹就追上了,洛蓉赶紧跑,猛地转身,整个人撞进一个怀抱,肚子碰到了他腰间的什么东西上,疼地叫了声,身子弓了起来,随即看到紫色腰带下挂着的玉琮,头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蓉儿,没事吧?”
☆、第39章
洛蓉惊喜抬头, 看着面前的俊美男子,顿时笑开了花,“奚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他回答,冯屹就追了上来,一声令下,护卫团团将他们围住,“洛蓉, 我看你这回往哪跑, 敢跟我动手, 今日我倒要看看, 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奚泽垂眸看洛蓉,眼神幽沉,喜怒难辨, 旁边阿罗哼了声,“你一天不惹事生非能死吗?”
洛蓉委屈地低下头, 却不肯认错, 神态倔强地嘟囔, “狗咬我我还不能踹一脚了?以后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那你跑什么,你倒是去打呀,”阿罗斜眼看她。
洛蓉不吭声了。
那边冯屹还在叫嚷,威胁奚泽和阿罗,“你们两个少管闲事,赶紧滚蛋, 否则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两人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冯屹怒了,吩咐护卫上去将他们拿下,阿罗抱臂冷笑,待那些人快要近前时忽然出手,动作迅疾,只听得拳脚相加之声,夹杂着凌乱惨叫,眨眼功夫,护卫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