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身上有伤?
谢姜正弯腰穿鞋,听了眉尖儿一拢,松了手站起来问:“你没有问问是怎么回事?”
“奴婢问阿团了。”北斗转身拿了件深蓝连珠锦薄袄出来道:“夫人穿这件罢,奴婢看这两天不太平,还是穿的轻省些好。”
谢姜斜眸子瞟了一眼,便伸开双臂任小丫头服侍穿戴。
北斗手下忙个不停,小嘴也是闲不住,叽叽呱呱道:“奴婢问阿团哪里来的兵士,阿团说是城里逃过来的。”
城里的兵士?
谢姜心里一动,想起来昨晚萧仪曾经说过周启下落不明,守备王之芳巡街遇刺,现下伤重难支。
栎阳城里有一万守军。
现今掌管政事的周启失踪,统领驻军的守备王之芳遇刺
要是周王两人不能统领驻军,这些兵士一盘散沙之下,绝对撑不了多久。
这个事儿十万火急!
谢姜三两把系好扣绊,又随随便便挽了个发髻,便吩咐北斗道:“去叫乌铁山来。”
“夫人不说,奴婢倒是忘了!”北斗抬手拍了额头道:“乌老大在廊外候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不早说?”谢姜斜眸子瞟了北斗一眼,抬手掀了帘子出去。
北斗讪讪跟在后头嘟哝道:“奴婢不是想让夫人多歇一会儿嘛!”
看见谢姜出来,乌铁山上前躬身施礼:“仆有事来请夫人示下。”
这汉子正经来请示下的并不多。
除非是依规矩依身份,必须由自己定夺的事。
谢姜眸中光芒一闪,淡声问:“王之芳来了?”
乌铁山道:“是,王守备伤重,仆让他坐在廊下候着。”稍一迟疑,又躬身道:“若是夫人允见,仆即刻让他进来。”
栎阳是琅琊王氏的封地。
自己是琅琊王氏的掌家宗妇。
王之芳来找,谢姜没有半点意外。
“不用了,我去看看。”谢姜出了外厅。
原本王之芳倚着廊拄坐了,听见脚步声响,便扶着廊柱站起来。旁边兵士伸手要搀,王之芳己对着谢姜躬身揖礼道:“下官参见九夫人。”
谢姜见王之芳腰肋间布巾缠裹了好几层,上头还是洇出大片血来,便抬手虚虚一托道:“免了,王守备可以坐下来回话。”
王之芳喘息道:“这点伤下官还受得住。”
谢姜点头:“也好。”说了这句,一扬眉梢又问:“你手下还有多少人?”
谢姜不问他怎么受伤,又怎么逃走,甚至神色间随和淡然,没有半点儿责难的意思。
王之芳知道这是给自家留脸面,愈发恭谨了道:“回夫人,下官手下还有三百余人。”
一夕之间,一万驻军只剩下三百余人?
就算陈元膺诸事都考量妥当,按照目前情形来看,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谢姜眉眼不动,淡声问:“那九千多人去了何处?”
王之芳苦了脸道:“下官前天乌龙涧山贼劫杀几家富商,下官调人马去了乌龙涧剿贼。”
果然
谢姜微微眯了眼瞳。
昨晚听说周启失踪,她还只是奇怪,再听萧仪说王之芳同时遭遇刺客,她就想到,陈元膺既然敢出手同时刺杀周启与王之芳,事前必定会考量城里的一万驻军。
什么乌龙涧山贼杀人,分明是陈元膺早就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先调走守城兵将,再趁机下手拿下栎阳城。
好一个调虎离山!好一招釜底抽薪!
谢姜心里咬牙,脸上却一派淡然随和,微微一叹道:“这也怪不得你。姓陈的处心积虑,说不定早在两年前就等着这一天。”
王之芳听了不解:“下官不明白,两年前,他。”
谢姜眸光一闪,只当没有听见这句话,转而吩咐北斗道:“领王大人下去歇着罢。”
这两天北斗在田庄里东跑西窜,早将哪里是客居,又奴仆丫头住在哪摸的烂熟。
北斗便伸手一引道:“王大人请。”转身往树林子里去。
王之芳脸色踌躇不定,终是施礼退下。
眼看三人进了树林,谢姜收回眸光,转而看了乌铁山道:“你进来。”转身进了外厅。
乌铁山垂手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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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扮夫妇栎阳探底
后山竹舍。
萧仪左肘搭在案桌上,斜身向后一倚,看了留白道:“你是说陈元膺软禁了周启?”
写意道:“是,属下早上抓了个蒙面护侍,拧断他两只手腕子,这人便什么都招了。他说陈元膺备了两个美姬陪周启饮酒,昨天王之芳遇刺时,周启已被两个美姬捆住手脚关了起来。”
就算写意说的简单,萧仪稍稍一想,转瞬之间便猜出来了大概。
陈元膺要想得到栎阳,就必须捏住在城里坐镇的两大巨头,一个是统理政事的周启,另个就是掌兵的王之芳。
用美人儿迷惑周启,他倒会投其所好。
萧仪鬓若刀裁的眉捎一扬,淡声又问:“九夫人身边儿那几个人,你也打探了?”
昨晚上回到田庄,萧仪只让写意清点人数,又命人找来大夫给伤者疗伤,对于细枝末节并没有问。
写意早上又拐回去打探,探出来确切消息,这才又来禀报。
写意道:“属下听那个护侍说那边只抓住两个老妇人,不知道是不是韩嬷嬷。”
九夫人极为维护身边的丫头嬷嬷,而这个嬷嬷又是她母家人,比常人更多几分亲近。
垂眸思忖片刻,萧仪低声吩咐道:“派人去找找看,找到了。”说了半截儿,瞟见门外深蓝色裙摆迎风一恍,这人便住了口。
谢姜进了竹舍。
萧仪指指身前的毡毯笑道:“夫人随意。”说了这句,又淡声吩咐留白“去煮些果茶送上来。”
留白眉捎抖了几抖,一脸就知道会这个样子的古怪表情,躬身退去了屋外。
案桌边摆着个小碳盆,谢姜便挨了碳盆踞坐下来:“萧郎君知不知道乌龙涧?”
萧仪想了想,淡声问:“据说此涧两侧崖壁陡峭,只有一条吊索相通。夫人怎么想起来问它?”
谢姜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知道前两天城防兵士去剿贼的事,便一蹙眉尖儿,转口问:“写意知不知道韩嬷嬷与新月在哪儿?”
萧仪听了皱眉。
谢姜心里一沉。
栎阳城惊涛别宛。
陈元膺抬眼看韩嬷嬷,老妇人还是垂着眼皮子,整一付再站会儿就要睡着了的架势。
元膺又是窝火又是憋气,偏此时这人又不能杀了了事,只好赶苍蝇似摆手道:“来人,将她押下去。”
护侍进来施礼:“是,君上。”抬手拽过韩嬷嬷,推推搡搡出门。
屋子里一时只余下郭北。
昨晚上郭北被谢姜砸了一下子,喉咙肿的喘气都困难,这会儿连憋屈带疼痛,心里越发对谢姜一行人恨之入骨。
郭北近前道:“君上,这个老妇人咬牙不开口,不如干脆杀了。”
听见他嗓子眼儿里嘶嘶作响,说话的声音又粗嘎的像是铁锅磨住石头,陈元膺牙疼似的咧咧嘴道:“活人总比死人有用。”说罢又冷笑“这个老虔婆以为她不说,本候就不知道九夫人在哪了?可笑!附耳过来。”
郭北忙伸过去脖子。
谢姜左手食指托了萧仪的下巴,右手拿粉扑往脸颊抹了两层,看看抹匀了,扔下粉扑道:“黛笔拿过来。”
北斗忙从妆匣里挑出黛笔递过去。
“嗯,眉毛英气太重。”谢姜拇食两指干脆捏着萧仪下巴,向光亮处一恍,又拿黛笔将他修长入鬓的眉峰向下压压,忖着差不多了,这才松开手道:“等会儿换件衣裳就成了。”
北斗左看右看,不由捂着嘴笑:“夫人将萧郎君扮成这样子,那夫人扮什么?”
谢姜眼珠在萧仪脸上身上,上下扫了一梭子:“扮个小娘子罢,做他妺妹。”
做妹妹?想的轻巧!
萧仪唇角一挑,斜瞟了谢姜道:“夫人扮小娘子,进栎阳也少不了遭人盘查,不如夫人扮成身怀有孕,这样子妥当。”
孕妇?
这绝对是不忿自己刚才在他下巴上又摸又捏,想报复来着!
小心眼子!
不过扮这个倒真比扮小娘子稳当。
谢姜眉捎一扬道:“好,郎君等着罢!”说罢向北斗一使眼色,转身进了内室。
北斗两眼放光,忙随后巴巴跟进去。
一刻不到,门帘子一挑,内室里出来个穿薄袄的大肚子孕妇,再旁边跟着个穿了豆青棉袄的小丫头。
前头孕妇腰身臃肿,好似肚子上扣了只面盆,旁边的小丫头,就像常年没有吃饱过饭,不仅满脸菜色,下巴上还长了豆粒大一个黑痦子。
“嗯?”萧仪正喝茶,茶还没有咽下去,抬眼瞟见不由“噗!”一声呛了出来,咳了几声,边拿帕子擦嘴,边指了谢姜问:“咳!咳!腰里腰里塞的是被子?”
谢姜斜了他一眼,拍拍“肚子”道:“被子太大,塞了两个绒枕,走罢。”说罢,利落无比旋身出厅。
北斗忙笑嘻嘻扶着“哪有快临盆的妇人走路这般轻巧的,夫人应该走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