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姜眉眼不抬,径直绕过她去。
“夫人!”北头喊了一声,眼见谢姜头也不回,便狠狠瞪了骄阳道:“都是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哎呀!夫人……等等奴婢!”
小丫头一溜小跑追出去。
韩嬷嬷年龄再大,总归也是个妇人。
因此萧仪见谢姜进了屋,便越过房门,沿着迥廊又走了十来步,这才在下一间客房门前站了。
两间客房只隔着十来步,第六间屋子又房门大敞着,再加上萧仪本来就留了心。
因此上谢姜怎么问,又骄阳怎么说,再北斗怎么发牢骚,萧仪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了这些,这人丹凤眼微微一眯,想了想,也不等谢姜出来,沿迥廊走到尽头,径自出了后院院门。
谢姜出来向东一拐,仍沿着迥廊回去。
北斗小跑了撵上,嘀咕道:“要不是夫人相救,骄阳不知道早饿死了几回,这会儿做张拿致给夫人添堵,夫人不如撵她回去。”
隔了五六间房门也不过隔了五六十步。
小丫头嘀咕了这一大串子,谢姜正走到贵人房前。
刚才走的时候,因为萧仪在,北斗便没有关门。
门扇虚掩着。
谢姜推开一看,屋子里空空荡荡,这才想起来刚才走的急,倒将萧仪晾在屋里。
算了,现在人走了就走了罢!
她便在门口榻座上坐下,指指碳盆道:“再加些碳,我看火劲儿小了。”
“嗯,这些木碳不经烧,刚才给萧郎君裹伤,奴婢可是铲了半盆子。”北斗嘴里絮絮叨叨,弯腰拿了扔地上的小木铲。
房外人影子一晃。
乌十二闪身窜了进来:“夫人。”喊过这声,顾不上施礼,上前压了嗓子道:“夫人,韩君子逃走了。”
“逃走了?”谢姜听了不由蹙眉,就算乌四不在,守着韩君子的还有乌十二与乌七,何况姓韩的腿不能跑手不能动,怎么会逃走?
谢姜便蹙了眉问:“怎么回事?”
乌十二低声道:“半个时辰前,几个行商说是丢了贵重东西,非要进客栈来找,仆疑心是韩君子同伙设的计,便去查看。”
听他这么一说,谢姜转瞬间明白过来,乌四来东厢是三四刻之前,当时自己心急韩嬷嬷病重,且新月去请大夫,又一去没了消息,自己看见他,只一叠声吩咐去请大夫……
乌四来是有事儿要说,只是自己没有问,亦或是压根儿没有给他禀报的机会。
乌家三兄弟一个去了前头,另个又被自己派了出去,守着韩君子的便只有乌七。
想了想,谢姜在榻座上坐下,又示意北斗关了房门,便问:“乌七怎么了?”
乌十二道:“后脑挨了两棍,没有大碍。”
谢姜情知先前阴差阳错,怕是为人趁机钻了空子,何况既然人逃走了,亦或是被人所救,再细问也没甚意义。
她便抛开韩君子,只问:“前门那些人走了?”
乌十二道:“搅缠了好些时候,两刻前走了。”
谢姜点头,淡淡道:“韩君子必也是两刻前逃走的。他一走,前头那些人功成圆满,自然要溜。”
就算谢姜不问韩君子怎么逃走的,又逃走当时的枝末细节,对于乌家人来说,看守时丢了人犯,绝对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更何况乌七头上被人敲了两个大包,现在稍稍一动,便犯恶心,坐一会儿都难受。
乌十二愈想愈气,脸色阴沉道:“姓韩的才走,仆要是去追,想必还能追上。”
“我知道你能追上。”
谢姜眉梢一挑道:“就算能追上也不废这个劲,咱们这回路上不停,直接去栎阳。”
在乱石山上,黑衣人曾经说过……押运猛虎那伙人办妥了事儿,一定要回煮枣向上头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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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进城门萧郎斗趣
谢姜要是说追踪那些人去煮枣郡,乌十二倒还明白。
只是她这会儿张嘴便吩咐去栎阳,这汉子不由有些糊涂。
只是再糊涂,主子吩咐了的事情,做仆役的必无二话。
乌十二一愣,转瞬便躬身揖礼道:“是,仆即刻下去准备。”礼罢,向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开了房门,闪身出去。
直到脚步声走的远了,谢姜扭脸吩咐北斗道:“去那屋收拾东西,收拾妥当了,先送嬷嬷上车。”
北斗探身看看门外,就见乌四已是拐过角门,而院子里空空荡荡,再没有半个人影子,忍不住回头看了谢姜,迟疑道:“夫人不等乌四哥与新月了么?”
刚才心急去看韩嬷嬷,谢姜给萧仪裹了伤之后,只拿帕子擦了手。这会儿瞅见手指上沾了血迹,又右手一抬一动,扑面便是一股子药膏味儿,她便走到盆架前,撩了水洗。
这会儿听见小丫头嘟嘟哝哝,谢姜头也不抬道:“不是不等,他俩先前一定是被人绊住了,现下那些人走了,他俩一会儿便会撵上来,去收拾罢。”
北斗眨眨眼,“唔”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内室。
几个人出行的时候是轻车简从,也就只三个包袱又几条毡子,收拾起来自然快。
收拾妥了行李包袱,北斗又跑去前院找乌十二准备车架,并叮嘱“不能惊动镇里的人,悄悄走”
乌十二心领神会,套好了马车,便小心牵去了客栈后门。
半个时辰不到,谢姜与北斗便由后门上了马车。
晾了一夜又将近一天,路上已是勉强干了。
乌十二与乌七两个赶了马车悄悄出镇,待走出两三里,新月在窗外喊:“夫人……。”
自从上了马车,谢姜便坐在榻座儿上阖了眼想事儿,这会仍倚了车壁,只睁开眼问:“出了什么事情?”
新月边策马跟了马车走,边斜身贴近窗户道:“奴婢去找大夫,谁曾想镇上统共两家医馆,三个坐堂大夫,昨儿晚上都失了踪。”
一个大夫失踪,还有可能说是凑巧了。
三个大夫一起失踪,明显就是那伙人事先设计好的。
而大夫失踪,一是不能再给人看病,二是……不管是谁要找大夫,这三家找下来必会耽误不少时间。
但是……韩嬷嬷发病事先又没有颈兆,而找大夫也是临时起意,这些人怎么会拿捏的准?
谢姜心里转了念头,便略过这个,只问:“见了乌四么?”
新月低声道:“乌四现下给夫人赶车,换了乌七歇一会儿子。”说了这些,迟疑片刻,小声问:“夫人……咱们就这样丢手不管了么?”
谢姜知道她问的是韩君子,便懒洋洋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现在不兜圈子了,直接去庙里。”
听出来主子意有所指,新月便不说话,只策了马赶路。
四五丈之外……
留白盯着前头,盯了半天,也是策马贴了车窗户,小声问:“主上,九夫人看着像是着急忙慌的……这是准备去哪?”
从客栈回来,萧仪听留白禀报韩君子逃了,便知道谢姜底下会有动作。
他便只吩咐留白一干人守在附近,静观其变。
因此乌十二乌七哥儿俩避开镇上的人,悄悄由客栈后门出了镇子,他得了消息,也收拾东西上路。
且不远不近,仍然随在谢姜马车后头。
这会儿留白问……萧仪抬手揉了额角,揉了几下,道:“不管她去哪,只近近跟着就好。再有,传令下去,将方圆十里清除干净,别让人挡了路。”
清除方圆十里,那就是要杀尽十里范围内,对方探路的,捣鼓事儿的。
留白眉间一跳,忙躬身揖礼:“是,卑职这就给泼墨传讯。”
早上起了风,这会儿风势倒又小了。
微风中,空气清新冷洌,不光闻起来有几丝湿润水汽,更带了几分果子熟透了的甜香味儿。
往南去的大路上,三辆马车逶迤出来斗仓镇,便一路放马急驰。
栎阳离颖河不到四百里,是颖河以南第一大郡。
斗仓镇离栎阳城一百一十里,按地域来讲,自然算是在栎阳郡辖区内。
阳郡守是恒阳周家嫡长子周启。
周启的夫人,是瑯琊王氏本家的嫡女。
谢姜几个人自下午出了镇子,便一路马不停蹄,直驰到月上中天,这才到到了栎阳城。
按照以往的习惯,乌十一仍然打了前站,早早去见了周启。
等谢姜的马车到了城下,守城兵士早得了郡守大人吩咐,不等乌四亮雀牌便开了城门。
乌四赶了马车,停也不停,径直驶了进去。
想到自出来斗仓,萧仪不远不近跟了一路。
谢姜心道这人车上没有挂族徽,不知道是亮表示身份地位的牌子进城,还是会直接用银子砸?
谢姜心里猜测着几种可能,便斜身挑开帘子,眯了眼看后边儿。
夜色沉沉中,恍惚看见萧仪的车驾仅离了三四丈,且看来悠哉悠哉,并没有丝毫停车的意思。
谢姜低声对新月道:“注意后头那位怎么进来……。”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
就见留白一抖缰绳,骤然加快了速度,又萧仪坐的黑漆马车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