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宅里混了几十年,对于丫头肖想主子,仆妇们之间蜚语闲话,韩嬷嬷一双火眼金睛,自然分辨的出来何谓真相假像,又各人甚么心思。
况且这回要查的事儿非同小可,要是身边留个心思不正的丫头,到时候做出祸事来也说不定。
只是……谢姜想了想,拉过韩嬷嬷,细声道:“颖河距此二三百里,若是下着雨我遣她回去,不显得我这个主子刻薄人么?”
说到这里,稍稍一顿,谢姜又道:“更何况骄阳到底什么心思,只有事儿上才能看出来,嬷嬷说……是不是这样子?”
听她这么一说,韩嬷嬷吁了口气,仿似去了块心病道“夫人心里有数就好,老奴只怕夫人待人以诚,有那不珍惜的……嘿嘿……蹬鼻子上脸。”
谢姜微微一笑,便松了手,反过来又拿了书册子道:“嬷嬷别想这些了,煮茶罢。”
“原来夫人想喝茶,怎不吩咐老奴。”
韩嬷嬷看碳炉里火苗跳烁,燃烧的正旺,便斜签了身子打开壁柜,拿出来小陶壶放桌子上,又拉开抽匣,从里面拿出来茶罐,使竹摄子摄了茶饼放陶壶里。
待添了水坐炉子上,不一会儿,车厢里便弥漫出了涩涩的茶香味儿。
因是阴天下雨,还不到酉时,天就暗了下来。
天黑路滑,这一段山路又分外崎岖难行,留白便找了树林子停宿,又因地上泥泞水湿,谢姜几个便宿在车上。
雨声淅淅沥沥,前半夜还好,到了将近子时,数阵狂风刮过,雨势忽然又下的大了。
雨滴子爆豆似砸在马车上,谢姜便醒了。
事实上在荒山野地里歇宿,她原也睡不踏实。
瞅见韩嬷嬷裹着毡毯子,倚了车壁睡的正沉,谢姜坐起来,伸手摸摸桌子上陶壶温温,便自己倒了杯茶。
她揣着杯子刚啜了两口,忽然听见近处有什么东西“咻咻”喘息出声……
而后“咻咻”喘气声,细微的树枝断裂声……“喀喀嚓嚓”。
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蹑足向这里悄然靠近。
谢姜凝神听了片刻,忙放下抔子,推开窗扇向外看……只见车外一片漆黑,周围影影绰绰,只有树木依稀在风雨里摇摆晃动,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异常。
“这边林子里没有……难不成在那边石头丛里?”
谢姜自言自语说罢,一蹙眉尖儿,转过来身子又推开右边窗户。
窗扇一开,待她定了神去看时,正见三四丈外的山石上,慢慢地冒出一个黑幽幽的头来。
且头顶上两只尖耳朵,又两只眼睛在暗夜里闪闪烁烁,似碧似蓝,说不出的妖异可怖。
就算马车与山石隔着三四丈远,以谢姜的目力,仍然看的清清楚楚……
野兽头顶上,脖颈上尽是斑斓间色的暗色条纹。
此时两只尖耳直愣愣竖着,眼睛圆睁,盯着车辕上的马匹,不停地甩尾舔舌头,似是饥饿难耐,早就垂涎了血腥肉味。
ps:伦家站人家墙根下蹭网……面前人来车往……简直是……伦家脸皮其实很薄滴
☆、第26章 萧郎君虎口救美
谢姜瞬间打了个机灵,心道林子边缘都守着人,这样大一只野兽溜进来,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想过了这些,谢姜又小心探身向外看。
但见**丈外几堆篝火将熄未熄,似乎留白这些人就宿在林子边儿上,她不由心里更是发凉,要是猛虎扑过来,而这些人又离的远……怎么办?
谢姜念头转了几转,想找个既能警示留白及乌家兄弟,又不惊动饿虎的法子。
只她还没有想起来,身后窸窸索索,韩嬷嬷迷迷糊糊道:“夫人看什么哪?怎么不睡觉……。”说着话,揉揉眼爬起来。
谢姜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小声道:“……别说话!”
她不说还好,听她这么一说……
“外面有什么……?”韩嬷嬷这会儿糊里糊涂,干脆探出身子,也伸了脖子向外看,正正看见两盏婴儿拳头般,绿莹莹的妖异亮光闪烁不定……顿时大惊失色叫道:“哎呀!”
暗夜沉沉,这一声尖叫乍然而起……
似乎是得了信号,又或是听见这边有人出声,饿虎先前只远远望着,并不着急动作,这会儿听见有人,刹时长尾一掀,大吼一声,由山石上纵身扑了过来。
吼声惊天动地,宛如就在耳畔。
谢姜慌忙矮下身子,厉声喊:“新月……。”
她喊声刚落……
猛虎恍扑而至,直立起来,两只前爪“喀嚓!”向着车窗一抓,登时将车厢扑的向左一歪……
“嬷嬷!”谢姜跌在车上,滚了几滚,正滚到了门边。
刚才车门咣当开了,她来不及抓住门框,便“扑通”滚下了马车。
这回真是要死了……谢姜心里一凉,念头一闪而过,念头闪过的同时,两手撑住地,刚要翻身爬起来,便听见萧仪声嘶力竭道:“来人!”
随之这人嘶声又喊:“胭脂!伏身……快伏身啊!”
喊声愈近……恍然到了身边!
这会儿谢姜只顾注意了野兽,哪里还想到伏身仰身?
察觉到背后冷风一卷,随之毛绒绒一团贴了上来,她不由翻过身子,仰了脸去看……只见眼前一张血盆大口,獠牙拫根尖利,血红的舌头上拖着涎液,且扑面一股子腥臭,熏的人头晕眼花,几乎闭过去气儿……
谢姜心里一沉,又见这畜牲血红的舌尖儿甩过来,自己脸上瞬间一痛,直似像钢刷子扫过……
“滚开!”
慌乱中,谢姜猛的向后一仰身,躲开饿虎的獠牙,一手撑住地,两脚脚跟向后急蹬,又两手摸住地上,不管石头还是泥土,一股脑砸过去:“滚!滚开!”
石头砸在饿虎眼上,这畜牲猛地停下,摇头扑尾,暴怒似连声大吼……
瞬间地动山摇……
如此缓了一缓……
“别动!”谢姜待要翻过来身,萧仪急扑上来,一手搂了她的腰肢,另只手护住她的头脸,抱了就地一滚!
恶虎见又有人来,刹时凶性大发,大吼一声,立起来前爪向两人一扑一抓……便“嗤拉!”抓住了萧仪后背。
萧仪一声闷哼,顾不上背上怎样,只抱紧了谢姜,在地上连滚了几滚,直到碰住马车轮子,这才停起来,垂睑看了谢姜,柔声道:“刚才没有咬住罢?”
“没有咬到……。”谢姜惊魂未定,想起刚才听见衣裳“嗤拉”声响,便抬眼看了他问:“刚才饿虎扑过来……伤住你了么?伤住哪儿了?”
“无事……。”萧仪拿眼上下看她……见她脸颊上几条擦痕,此时正泌出来血,除此之外,身上身裳还算整齐,便眉头一展,抬了手,指尖儿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抹……
待抹去血珠,萧仪挑了唇角笑道“我没有事……只伤到一点儿皮肉。”想了想,又吁口气道“还好,幸亏过来的及时。”
谢姜听他语气里透出来几分关切,神情间又满满都是欣慰,不由有些尴尬道:“我……。”
只她“我”了半截儿,陡然又发现自己在他膝上坐了,且此时这人又两手将自己圈在怀里,整一副大羊护着小羊的亲昵状……
谢姜脸上一红,忙挣出来身子,抬手去扳他肩膀道:“我看看你伤的重不重……。”
“先别动……等会儿再说。”
萧仪握住谢姜小手不让她乱动,扭脸去看饿虎。
饿虎一只眼睛睁不开,只睁着另只独眼,恶狠狠盯着两人,吼叫连声,又暴躁发怒般前爪在地上乱刨,四周一时泥浆沙石飞扬。
几爪子下去,饿虎又低伏了脖颈,后胯高高瘚起,长尾直直竖起来。
萧仪看这畜牲又要扑人,便转过身子,急快抱起谢姜向上一托一送,低声道:“坐马车里去,快去……。”
“那你……。”谢姜刚要回头,这人“咣当!”关上了车门。
瞬息之间……林子里山摇地动……
谢姜听见外头人喊马嘶,再有兽类连连大吼,更有萧仪厉声高喊:“留白,着人挡住……。”
车厢震动与一连串响声,几乎挤在一起。
马车瞬间左晃右荡,仿似往前直冲入树林。
车里咣当的坐不住,谢姜便两手紧紧抓住榻座腿儿。待稳住身子,抬眼去看韩嬷嬷时,见老妇人倒在桌边,又颠又吓之下,早两眼紧紧闭着,似乎晕过去了。
“晕了也好,省的担惊受怕……。”
谢姜低声自语了一句,便紧抓住榻座腿儿,趴在车上一动不动。
车厢似是剌住树枝树杈,车轱辘亦是忽然高上去,忽尔又直颠下来……
刷啦啦一串乱响,马儿仿佛奔驰的极快。
这样子奔了约有半刻,或许更久一些……
兽吼声……厉喝声……箭啸声……渐渐撇去身后……
谢姜这才身子一动,仰了小脸喊:“是乌四么?”
外面似乎停了一瞬,须臾,萧仪高声道:“……是萧某。”
怎么是这人赶车?
心里这样子想,谢姜随口问:“怎么是萧郎君,乌四呢?”
萧仪嗓音低沉道:“乌四在后头围捕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