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原本和她也没有多少关系,他也没想她能帮到什么,只不过,他觉得也许这样说能让她安心一些而已。
安槿又是一愣,抬头看他,他却没有看她,只道了声“车马劳顿,你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便不等安槿回应就自顾离开了。
安槿看着他离开,好一阵才唤了采枝雪芽也是沉默的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晚上,安槿临睡前,采枝低言道:“郡主,陈大公子应该是猜出了您的身份。”
安槿瞅了采枝一眼,又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道:“嗯,我知道,不过陈老太爷是知道我身份的,看今日大哥的反应,他既然不说出来,那就是他会对此保持沉默的意思,所以不必理会。”
她总觉得此事有点怪异,却抓不住哪点不对,想不透,便不想罢了。
第二日,安槿跟陈大夫人告辞,离开陈府回书院之际,就收到了陈峖柏让人送给她的一袋封住的文件袋,她接到手,便知应该是昨日自己给他的那小叠资料。
上了马车,安槿小心的打开文件袋,展开那几张纸看,竟是意外的看见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
安槿看着那密密麻麻却工整异常的批注,心里一阵胀胀的酸涩,摸了摸纸,却也只能叹了口气,她不知道,陈峖柏现在是在帮她,还是在帮顺宁郡主。
时间过得很快,八月中的时候,女刊的初稿便已出了来,安槿让曾女史帮忙誊写了数份,两份送给了昌华长公主,两份送给了陈老院长,而华女史也是拿到了一份。
华女史看完安槿就着她的稿子写的初稿,很是认真的帮忙修改了一遍,安槿照着她的意见又重新修订了一份,那份修订后的稿子到了白侧妃的手里时,已经差不多是八月底,过两日就要正式出刊的时候。
宣衣史求见白侧妃的时候,白侧妃刚刚和庄家的三夫人说完话,庄家和白家多代姻亲盘错,历来都是扭在一根绳子上的。
也不知是和庄三夫人说了些什么,白侧妃显是心情大好,命人送走了庄三夫人,就接见了宣衣史。
宣衣史将事情禀报了一番,便将华女史誊抄的手稿双手递给了白侧妃,白侧妃随意翻了一翻,笑容便又加深了些,道:“难为了这京都来的小丫头,这么短时间竟然收集了这么多的资料,写得丰富,又仔细,看来还是个能干的。”
可惜就是初来乍到,就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人都敢得罪,什么事都敢做。
白侧妃感叹了一番,特意看了看那篇“议裳”,又想起什么就对宣衣史道:“既如此,再过半个来月就是王妃娘娘的生辰,她的衣裳你们也得费点心思才是,也不枉了这虚名。”
宣衣史低垂着眼睛,正好看到了白侧妃莹白的手指在那手稿上划过,她心里就是一咯噔,只觉心头像是被什么压住似的,又重又闷,但半点不敢露出异样,先是低声应了声“是”,又加了句“奴婢定当尽力”。
白侧妃满意的点头,便不再多说,只又问了问那女刊她们后续的安排,就赞赏了一番让她退下了。
等宣衣史离开,白侧妃用手指拨弄着那纸片,然后就对身边的心腹嬷嬷连嬷嬷笑着道:“下个月王妃娘娘生辰,前几天还听说顺宁郡主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姜姐姐生辰,总该出来了吧。”
连嬷嬷附和着笑道:“正是这个理,说起来,这位郡主娘娘到了岭南这么久,不说来王府拜见王爷和娘娘您也就罢了,就是病中的王妃娘娘,也不见她去看过。若是真的病的起不了身也就罢了,听说不过是水土不服,面上容颜些微有损而已,这也太托大了些。”
看白侧妃面上现出讥诮之色,连嬷嬷便续道,“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老奴听说,这位郡主自到了我们岭南,住到别院,世子爷除了她刚到时,去见过她一面,之后可是连她的房门都没有踏进去过。”
“娘娘,您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些话已经在连嬷嬷心里转了好多天,可是一直得不到确切的证据,她也不敢乱说。
白侧妃点头,笑道:“此事,我也注意到了,这小丫头不知道是真的被毁容见不得人,还是有什么事见不得人,我看这次萧烨失踪,她还能不能躲得住。”
定昭十九年九月初。
岭南王府收到快马密报,萧烨在玄州镇压芒族叛乱时,在重云山失踪,现时玄州平叛的兵权已归邻近的邰州守将庄远函接手。
庄远函便是庄家的三老爷,那日和白侧妃说话的庄三夫人的夫君。
岭南王收到密报手狠狠捏着那信件,黑了脸,面上怒色难掩,下面跪着的是一名风尘仆仆的将领,手撑着剑低着头却是一声也不敢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岭南王咬牙切齿的问道,“世子,他究竟去了哪儿?当时又有谁跟在他的身边?”
那跪着的将领咬牙道:“王爷,当时在重云山,我们围剿芒族后,世子带了亲卫追杀芒族首领,却意外遭到黎族的埋伏,黎族善毒,世子中毒后便在重云山失去了踪影。事后我们在重云山和黎族找了三日,都,都未能找到世子。”
“不过黎族却否认他们对世子不利,他们说领头的那几个黎族人早就已经叛族,被他们逐出族群。”
岭南王面上怒气渐失,代替的是一脸的阴晴不定,他慢慢坐回到椅子上,将那密报扔到桌上,然后良久才道:“你下去吧。此事先掩住,不要传出消息,继续搜寻世子。”
岭南王听说自己的次子萧烨是中毒失踪,就不想再继续问下去。因为他们谁都不知道,普通的毒是根本奈何不了萧烨的,而且,以萧烨的功夫,又怎么可能被随便暗算到,不过是重云山而已。
第24章 始缠绵 (三更合一)
岭南王府,南熏院。
岭南王在南阳殿发怒的时候, 白侧妃心情正好。她正在自己的南熏院里一边喝着茶, 一边听着各宫所的掌事女史说着宫里大大小小的事。
因着昌华长公主生病, 这宫里的不少事务便就暂时落在了她的身上,虽然有些琐碎,但她也不是怕烦的性子, 跟岭南王只道是能替姜姐姐分忧,让她好好养病,就是累点也是理所应当的。
当时听了她这话的岭南王一脸便了秘的脸色, 他和白侧妃白斓自小一起长大,他的祖母就是白家女, 说起来还算得上是再隔了一代的表兄妹。
白斓幼时活泼可爱又不失稳重机灵, 他喜欢她好像是自然而然的事,及至后来他被大齐皇帝赐婚, 要娶昌华长公主, 当时他是非常抵触的,所以就在娶妻前, 和白斓先有了萧恒。
那时他喜欢她,对她怜爱又愧疚, 便给了她许多身为侧妃不该有的东西,例如本该属于王妃的部分权柄和威信。
只是岁月流逝, 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样子,现如今,他看着白斓就像隔了座重云山般, 中间盘旋的不是盘云山瘴气,而简直是重重毒雾。
他也就是看着女儿萧珉,才能找到当年白侧妃的一点点影子,找到当你那一丝心情,所以他才对萧珉格外的纵容,就好像一种补偿一般。
不过哪怕是隔着重重毒雾,他也不想拨开那些毒雾,他就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脚下折腾,却一点也没有踩上两脚清理了的意思,他只冷冷的看着他们折腾,让他们自己爬出来一个,去坐上那个位置。
白侧妃却也是不管岭南王那张阴阳怪气的脸,这么些年来,她自觉早摸透了他的脾气,自是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不过宫里事务繁杂,她这日听完不同殿所掌事女史的禀告,哪怕心情愉快也还是会有点累,几名掌事女史退下后,她按了按额角,歇了一小会,就想起来什么,冲一旁的侍女慵懒道:“我记得这期南华书院千机社的女刊不是送过来了吗?取过来读给我听听吧。”
侍女行礼应“是”,便取了女刊站到一旁给白侧妃轻言细语的读着。白侧妃靠在软榻上,闭着眼,听着侍女低低读着那一篇篇的文论,后面还有个侍女在轻轻给她锤着肩,只觉分外舒爽。
若是往常,白侧妃如此听上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就该差不多睡着了。所以当侍女读完一篇交州港的文报,再读了一篇衣饰杂谈的一半时,就像往常一般抬首看了一眼白侧妃,若是她已睡着自己就要再压低了些声音直到白侧妃熟睡。
可是这一看却吓得她“啪”一声,把手上的女刊掉到了地上,然后猛的醒过来,立即就跪下求饶道:“娘娘,娘娘恕罪。”
却是刚刚她偷眼去看白侧妃时,竟正好对上了白侧妃看着自己狠厉的眼神,她不防之下,一时就给惊着了,而失了态。
白侧妃冷着脸,斥道:“拿过来!”
侍女忙从地上取了那线装的小册子战战兢兢的双手捧着递给了白侧妃,然后再悄无声息的跪在了一旁。
白侧妃拿着册子,翻看了一会儿,便已气得面色铁青。
这个,哪里还是自己前几日看到的那份稿子,分明就已经给换过了!其他几篇还好,只是换了中间少许内容,但那篇“议裳”,中间部分几乎给换了个彻头彻尾,连名字都改成了衣饰杂谈,借着今年世家夫人贵女们喜爱的衣服样式说着岭南衣服这些年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