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皱了皱眉,又道,“过些日子,再安排两人到郡主身边。”
黑衣女子应诺,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而萧烨却是仍拨弄着桌上的炭笔,不知道想些什么。他的书桌上总是有很多种炭笔,这却本是安槿的习惯,以前的安槿总是喜欢随手拿了画纸涂涂抹抹,桌上便是堆了各种炭笔颜料笔画纸。
萧烨自回到岭南,竟不知如何也养成了那样的习惯,有时候心烦的时候拨弄着炭笔,那心似乎就能静下来,然后仿佛就见到安槿睁大眼一副你好烦,你不要惹我美好生活的样子,那心底真是滋味难言。
定昭十九年六月底,陈老太爷六十寿宴。
南华书院是岭南最大的书院,陈老太爷作为岭南书院的院长,德高望重,王城中世家子弟名门学子不少都出自南华书院,因此陈老太爷的六十寿宴也是格外的热闹。
只是陈老太爷自己并不是爱热闹的人,更不乐意应付官场之人,因此能在厅中和他说话并留下来参加寿宴的不过都或是他的多年好友,或是南华书院的同僚,或是昔日的弟子罢了,而其他人大多是送了贺礼便由着白大老爷,白二老爷和陈峖柏招待去了。
外厅不停的有人过来贺寿,而在园子里,也已聚集了一些世家子弟和贵女们,陈峖棣和陈峖棋兄妹不在,陈峖榆还有陈峖悦陈峖宁便充当了主人招呼着各家小姐公子们,甚至安槿也是在陪着大家说话。
大齐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般严格,岭南以前一直都是蛮荒之地,经过几代岭南王重农重商的发展,现在虽还比不得京都江南一带,也已繁华不少,但受儒家思想轻微,男男女女同游同宴什么的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所以这后园男女并未分开玩耍。
陈峖棋领着萧珉白千珠白千纱白千绯等人进来时,安槿陈峖悦和陈峖宁身边正围了几个少女,不知说到什么正说的兴起。
萧珉和白家几姐妹算是岭南最尊贵的贵女了,一个是岭南王唯一的小郡主萧珉,而白家几姐妹不仅是岭南最大的世家白家嫡女,白千纱则已是岭南王府大公子萧恒的未婚妻,白千珠则是预定的岭南王世子妃,虽说现在冒出了个顺宁郡主,但那位据说已经被毁容的不敢出来见人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
几人进得园子来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先给萧珉行了个礼浅浅的屈膝礼,萧珉免了大家的礼后,刚刚还在和陈峖悦陈峖宁说着话的庄家五小姐庄子妍就喜气洋洋的向着她们几人走了过去。
她行了几步就到了她们面前,站定就笑吟吟道:“郡主,二表姐,你们快过来听听,刚刚安姑娘说了不少京都的趣事,还说现在这么热的天气,京都那边的世家贵女们都不敢在院子里玩耍的,不仅怕热,还怕晒黑,多是要躲在了屋子里,还要在各个角落装了冰才觉得舒服些的,真真是奢侈得紧,听着就好让人羡慕呢。”
她的声音很大,不仅是萧珉和白家姐妹都听到了,离得不远的安槿陈峖悦陈峖宁及刚刚说话的那一拨人也都听见了。
陈峖悦微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庄子妍这话怪怪的?刚刚这用冰一事不过是安槿偶然一提,夹在杂七杂八的信息里根本不显,语气也不是这么个回事,可被庄子妍这么一提,听起来却像是京都贵女多么娇贵奢侈似的。
她再看一眼安槿,那肌肤可不是晶莹剔透白玉凝脂般,全场也没哪个贵女肌肤似她这般的。
世家女们都不是傻子,本来因着萧珉白家姐妹等人的到来,现场便已安静下来,此时庄子妍这话一出,大家更不吭声了。
岭南天气热,就是冬天也是很少会下雪结冰的,因此像京都那样冬天把冰存到冰窖,夏天再取出来用的事情几乎是没有,就是王府也只有非常少量的冰,是冬天时特意从北边运过来储存下来的,这还是昌华长公主不习惯岭南的炎热,嫁过来后王府才有的习惯。
这把冰从北运到南,可不是那么简单,就是一般的世家也是承受不起的。所以在岭南也差不多只有昌华长公主才有在夏天用冰的习惯。这事,差不多是王城越州城世家夫人和小姐们皆知的事情,也唯有从福州城来的陈峖悦和陈峖宁不知道这个细节罢了。
果然萧珉听到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而白千珠的神色莫测,白千纱白千绯姐妹则仍是带了那抹或矜持或温婉的笑。
第9章 谁点蜡
岭南王就一个女儿,他对儿子严厉,对这唯一的女儿却是很宠爱的,因此萧珉就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性格,她生活中少有的不顺心一便是来自于昌华长公主,二便是来自于萧烨。
其实昌华长公主和萧烨都从没把她看在眼里过,可也可能就是因为此她心里便更加的不舒服,她认定这两人一个夺了本应属于她母亲的王妃位置,一个夺了她大哥的世子位置,让她母妃伤心受辱,让她大哥憋屈。这岭南,将来如何能到那个野蛮人手里?
所以她厌恶京都来的女子,尤其是京都贵女,如果只是一个自小住在京都现在回岭南的陈家寄居女,没引起她注意她也不会为难,最多无视罢了,可庄子研的话却挑出了她心里的某些积怨和厌恶。
再来她和白千绯交好,想到白千绯前两日在她那里说到陈峖柏送这姓安的鹦鹉时黯然神伤的样子,就先入为主的觉得这京都来的女人勾-引了陈家大公子,竟然让那木头般的陈峖柏送她鹦鹉讨她欢心。
她目光投向安槿,唔,虽然安槿打扮挺低调的,奈何她的相貌和气质实在是和岭南本土世家女差异太大,又和昌华长公主有那么些无法忽视的像,尤其是她对着萧珉居高临下厌恶的目光时,仍是一派镇定,只挂了一点笑意若有似无的回望着她们这群人,好像只是游花园时看到了什么陌生人就带了些微的好奇打量般。
天哪,太可恶了,这眼睛,这眼神,这神情,若说萧珉原本只是被庄子妍的话挑出了些她对京都女的厌恶,这一看,那心中的怒火和恨意腾一下就升起来了啊。
一旁的白千纱自是知道自己未来小姑子的脾气,看她眼神不对,就上前挽了她,然后就笑着跟庄子研道:“表妹,地处不同,似珍珠于我们来说没有那么珍贵,冰于北地也是常见之物,如何谈得上奢侈。”
口中温婉柔和,心里却是不满这五表妹煽风点火,无事生非,回头可得暗示下二舅母好好管管她,这个样子还敢肖想陈大公子?简直了。
今日可是陈老太爷寿辰,萧珉闹事,她就是一金尊玉贵的小郡主,全岭南都知道她刁蛮,所以整整人有什么所谓,可是白千纱却是以未来岭南王妃的标准要求自己的,让萧珉在自己身边在陈老太爷寿辰上闹事,这可不行。
“是啊,且安妹妹本就是我们岭南人,不过在京都住上几年罢了,熊家妹妹不也曾在京都住过几年吗?这些事我记得熊妹妹以前不也提过?你又不记得了?”一旁的陈峖棋笑吟吟道。
熊家小姐熊真真是个机灵的,听了陈峖棋的话,压根没恼怒陈峖棋为了转移重心把自己拖下水,只笑吟吟的点了点头,爽朗道:“嗯,是的,也亏得安妹妹在那住了好久,说实话,我们南边的女子住在北边其实还挺不习惯的,那冬天啊,简直冷到骨子里。”
然后又转头对安槿道,“这次你回了岭南就不回京都了吧?要我说,还是我们岭南好,冬天不冷,夏天其实也没那么热,规矩又不严,想骑马射箭就骑马射箭,想出去玩就出去玩,那些个琴棋书画真是闷死个人了。”
陈峖棋就笑话她道:“就你是个惫懒的,自己不喜琴棋书画,就说的好像我们岭南其他家的女子都跟你一样似的。”
这一说笑一打岔气氛便也好起来,照正常情况下,萧珉平日里虽刁蛮些,又不是个完全蛮不讲理的,这样便当过去了。
奈何安槿刚刚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是刺了萧珉的眼,所以她并没有融入众人的插科打诨和谈笑。
她径直往前又行了几步,走到离安槿两步距离的前方,看着安槿娇嫩仿若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模样,眼里闪过丝恶作剧的光芒。
她身旁的白千纱皱眉,手上微微用力捏了捏她,萧珉转头看自己表姐兼未来大嫂,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心中有数,她自不会在陈老太爷的寿辰宴上太过离谱。
她再转头看安槿,就出声道:“京都女子都是不习骑射的吗?也是了,听说京都女子都是附庸男子而生的,根本没有自己的主见,习那些琴棋书画也不过是为了增加点嫁个好男人的资本。安姑娘既然在京都长大,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安槿若不是顺宁郡主和未来的世子妃,其实说句“虽然在京都长大,但我毕竟还是岭南人,那些琴棋书画就是打发时间的东西,不曾认真的学”,敷衍过去也当是低了头顺了萧珉的意也就罢了。
可安槿她这身子还真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世家贵女,将来就是岭南王世子妃,所以她不会低头。而且安槿虽然是个闲适的性子,不喜欢麻烦,但却从来不是怕麻烦的人,反正吧,这种刁蛮郡主公主还是县主什么的,她自小在京都不知道打发了多少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