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彩在心里调整了好几种表情,最后决定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面无表情也不好,痛心疾首更不好。“我没有准备再入官场,这是实话。我觉得我在西前村的生活挺好。”
司马霆皱眉。“有什么好的?”
白彩笑道:“一切从头开始,我想试一下白手起家的感觉。”
司马霆一只手搁在棋盘上,侧着身子对着白彩,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白彩。
白彩若无其事的回视司马霆,任其打量。帝王心思最是难猜。
整个帐篷很静。司马霆手指敲打在棋盘上的声音,须臾,他开口了,“你的能力有目共睹。”
白彩微歪着脑袋,“所以呢?”
司马霆扫了白彩一眼,“你这是跟朕该说的话吗?”
白彩肃容:“陛下,所以呢?”
司马霆撑着头,无奈的笑了。他居然不知道白彩是这样的性子。“你这样真不像你以前的性格。白安臣。”
我们以前不熟吧?白彩心里默默吐槽,不过,面上却还是一副敬畏有加的样子。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是不得不承认,司马霆有毁掉她一切的实力。
司马霆心想,真会装啊。“你很聪明,给朕做事,只要你够忠心,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不过。她刚得了自由,干嘛还要回去那个血腥朝堂呢?而且。司马霆此番回到天启,势必会展开新一轮的清洗吧?她还是乖乖窝在她的狗窝里吧。
白彩趋利避害的本能一向很强,她浅浅笑道:“就算白彩想回去,现在也不能啊。再过几年吧。说不定白彩倦了现在的田园生活。”
“为什么?”司马霆问,“十七岁的尚书大人,大胤朝也只此一位。还是,朕不足以让你效忠?”
白彩肯定不会答“不”啊。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美丽人生还没享受够呢。
“陛下,”白彩还是那副淡然从容的模样,额前厚重的刘海遮掩住了她额上粉色的疤痕。“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为陛下效忠不是吗?”
“哦?”
“而且,”白彩眼波一转,似有流光从眼底划过,稍微顿了一下。
司马霆好整以暇的听他讲下去,“什么?”
“现在白彩不回去是为了陛下好。若是我回去,一些人是不会安分的,还会给另一些人不该有的念头。白彩偏安一隅,对谁都好。”白彩一咬牙,拼上了。
“你在威胁朕?”司马霆凤眸微眯。
跟上位者说话那个费劲啊!白彩此时心里真的是毛了啊,她真想提着司马霆的衣领子大喊,老子真不想回你那个破朝堂!她还没傻到自寻死路!
而白彩对此的回答,却是很高逼格,“陛下,日久见人心。”
司马霆深深望了白彩一眼,“希望如你所言。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要多替君蘅(姬满)想一下,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你应该知道。”
白彩点头,“嗯。”
“这下不舌灿莲花了?”司马霆单手撑着下颚,笑道。
白彩:“怎么会?”
“算了,朕饿了。你去给朕做道水煮鱼还有点心。”许是司马霆饿了,打发白彩下去给他做饭了。
白彩认命的下去了。她的厨子命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司马霆望着白彩离去略有些懊丧的背影,轻声道:“真的还是假的啊?诶,阿精,你说,白安臣的话能信吗?他就不恨我吗?”女装示人,赐字‘安臣’。这两项可以说是顶级耻辱了吧?
真的放下的话,司马霆可是双手欢迎。于他而言,白彩绝对能算上最强对手之一,尽管对方只有智谋跟一条舌头。
要是假的话,哎,看在他老实的份上,就让他乖乖呆在桐城吧。
很矛盾啊,司马霆常舒一口气,望着棚顶,不是他不想动白安臣,是不能动。真正的有才之人,都是值得人怜惜的。而白彩则是有才之人中的佼佼者。
或许,可以换着方法?
桐城?司马霆心中隐约有一种计划。不过,要是实施,还得在解决了蛮族之扰的后面。现在与他而言,突厥是个麻烦,郑家也是,回去要怎么跟朝廷上那几个老不死的解释也是个麻烦。
想到这,司马霆心头烦躁,又忍不住嫉恨起了白彩,他琐事缠身时,有人却轻松的紧。
偏安一隅,对谁都好。司马霆哂笑,这的确是如此,白彩失势,他宫中的那个贵妃心思也应该用在正道上吧。
再一次被白彩看透了啊。司马霆心中感叹。帝王之道,贵在平衡。(未完待续)
☆、094 慕国母国,阿史那衍
武帝二年冬,腊月末,真武侯世子姬满击退突厥,趁胜追击二十余里。突厥可汗于王庭中吐血而逃。
自此,西北草原进入了分裂不安的时代。
突厥六特勤阿史那衍,八特勤阿史那莫以及突厥可汗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往昔依附于突厥的蛮族各部落也纷纷择木而栖。突厥的内乱,倒给了大胤朝一个喘息的机会。这也是武帝司马霆的机会,外乱将息,内祸将除,真正让他施展才华抱负的时代也就要来临。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以鲜血和枯骨为基石的道路尚未铺就。漆黑的一幕也才只露出丝丝熹光而已。
与此同时,裴臻为主秦绍为辅,展开了对以郑家为首的桐城各大家族的连夜审讯。
史书对此的记载只有寥寥数句:桐城之威,收获甚丰。
说的是裴臻也说的是司马霆,甚至白彩都在桐城之围之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是,对司马霆乃至天启四子都推崇备至的史学家自动的忽略了他们身后的累累白骨。
郑家人嘴硬,但再硬的嘴,只要方法适当,终能撬开。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血性汉子,铮铮铁骨。裴臻施展他在大理寺的酷吏手段,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君蘅那边如何?”裴臻接过秦绍递给的帕子,擦擦手,没一会儿,雪白的帕子便染满了暗红。
秦绍环顾了阴暗冰冷宽敞的地下牢房一眼,晦暗的,没有一丝光亮。墙上挂着的油灯微弱的火苗左右摇摆,没带给这个牢房丝毫的光。相反,却让人觉得更加逼仄。明明是个很宽敞的地方。
他正前方的邢架上悬挂着一人,之所以说是悬挂,是因为挂着的人身形单薄,跟一撕就裂的纸片一样。放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秦某要是没记错的话,”秦绍步履沉稳的走了过去,很快,但对于邢架上的人而言,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缓慢。
“郑家家主好久不见!”秦绍是这么说的。
悬在邢架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怨毒。“秦绍!”
裴臻在一旁笑眯眯的说:“别忘了还有裴某人啊。哦,对了……”
他走到郑可明身边,凑到耳边轻声说了句,“陛下也在哦!”
“不!可!能!”郑可明像是拼尽了全身气力,竭力的哀嚎了起来。
百年郑家。就要毁在他手上。郑家是桐城的地头蛇,可是再能,也斗不过真龙天子。
“郑可明骨头倒是硬的很。”秦绍跟裴臻走着狭长幽暗的甬道上,边走边说。
“养了群废物也不怪他。”裴臻笑道,再无情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仍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舒服。
“郑家算是完了。”秦绍叹道。
裴臻温润水亮的眸子中一抹寒光一闪而过,“不算完!”
得罪了今上的人,想死都不可能死的利索吧?
“军营里今天少了好些人啊。”白彩抓抓脸,姬满已经三天未归了。白彩心里能猜到他是去干什么了。
裴臻跟秦绍忙着整治桐城各大家族,白彩见他们玩的不亦乐乎,就没跟着往前凑。总有一种他们玩不到一起的赶脚。
她这几天不是变着花样的给司马霆弄些好吃的。就是给他讲一些海外轶闻。司马霆还听的津津有味,拉着她问这问那。
今天该讲些什么呢?白彩苦闷异常。天知道司马霆是哪根筋不对啊。也怪原主,你做什么不行啊,偏偏是理藩院尚书。
“额,今天主要是讲一个海外国家的故事。”白彩坐在司马霆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司马霆托着下巴看着白彩白净的脸庞。心想,用来打发时间倒也不无聊。
白彩清澈的嗓音缓缓道来:“海外有一国。名慕国。国内禁止三妻四妾,奉行一夫一妻……”
司马霆抬手打断白彩的话。“一夫一妻?白彩你不是在说笑吧?”
白彩笑道:“这本就是我从番人那里听来的传说啊,也可以说是在说笑吧。那陛下还要听吗?”她当然知道跟司马霆说一夫一妻是多么可笑的事。可悲又无奈,她骨子里始终是二十一世纪的白彩。
司马霆瞟了白彩一眼,不卑不亢,视他为无物,他这个皇帝在白彩眼里可曾有过半点威信?
要是白彩知道司马霆这么想的话,第一感觉,肯定是中二少年没病治。
“继续说吧。”司马霆低声道。
“慕国,”白彩垂下眼睑,遮掩住里面的忧思,“是跟大胤截然不同的两种国家。”
“怎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