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姬…安乐侯遇害的日子,和云姬被神秘人接走的时间几乎重合…
云姬,也是被安乐侯带回鹰都献给殇帝…
关悬镜僵坐在椅上,指肚一松滑下空碗盅…
苦寻云姬多年,奄奄一息也要把她带走的,只会是姜国皇裔;避开众人耳目潜入侯府杀人的,难道和姜国有关…
姜国皇裔…关悬镜寒毛竖起,中衣被冷汗渗湿…
千里迢迢亲赴阳城去请鬼手女给亲娘入殓的薛灿…薛小侯爷…
——“那病妇虽然一口气提了上来,但根本撑不了多少日子…”
云姬病死的时间,和薛灿娘亲离世的时间实在太巧合,巧到…仿如是同一人…
薛灿…关悬镜眼前闪过阳城外的雷雨夜,薛灿和杨牧席地而坐,燃起的篝火映着两张年轻桀骜的脸,杨牧少年意气,而薛灿,他一双鹰一般的锐利双目,在暗夜里溢出让人无法小觑的熠熠精光,只是匆匆一瞥,却让关悬镜许久难忘,现在想起,那眼神还是让自己为之一惊。
他明明正当得志之年,却似乎深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不喜往事,猜不透,看不穿。
关悬镜头痛欲裂,低吼一声,挥袖把满桌铺开的卷宗掸在地上,他从没这么怀疑过自己,他明明已经猜出许多,但为什么还是一团散沙不能串联?
真相就在这团散沙里,但关悬镜已经没了头绪。
湘南城
薛莹已经带着栎容在集市逛了几个时辰,后头跟着的小婢双手快被压断,大包小包都是给栎容置办的大婚物件,小婢见薛莹拉着栎容又往首饰店去了,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栎容原以为,成亲也就是盖个红盖头,吃顿好的就入了洞房。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多讲究,光是衣裳就量身做了十几件,各色花样美的像天上的彩霞。
薛莹拉了把看傻眼的栎容,指着整盘的珠宝首饰,笑道:“喜欢哪些?”
栎容长到二十岁,连根银簪子都没有,发髻上戴着的还是早年父亲用树枝削了根木簪子,这会儿眼睛都快被晃瞎,栎容直直摆手想逃。
薛莹嗔怒的拉住她,“女子出嫁,哪有不给自己置些压箱底的嫁妆首饰?要是薛灿待你不好,你也有东西傍身呐。”薛莹哧哧偷笑,低声道,“不过灿儿疼你的很,怎么会待你不好?”
栎容摇头,垂目道:“置办嫁妆也该是家里爹娘筹备,没了爹娘,就得靠我自己一双手,哪有让大小姐替的?我宁可不要,也不能收你的东西。”
栎容神色坦然,眉间也不见羞窘,她靠自己的手过活,活的干干净净,嫁的不卑不亢。
薛莹听着愈发觉得感动,拖住栎容的手,“我拿你当妹妹,姐姐给妹妹买些东西,妹子也不收么?”
“啊…”栎容泛起眼睑注视着薛莹真诚的眼神,“大小姐…”
“往后就是一家人。”薛莹亲热的挽过栎容,指着首饰笑道,“你不肯自己选,那就阿姐给你选些,大婚后藏在箱子底,可别告诉灿儿呐。”
栎容噗哧笑出,再看薛莹脸上的乌金面具,只恨自己没有一双真正的通天鬼手,可以还薛莹一张白璧无瑕的俏脸。
“灿儿也该从矿堡回来了。”走出首饰店,薛莹眺望着城外的东山,“娘说下个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就要做人家夫君,也不知道早些回来陪未来夫人。”
薛莹见栎容娇羞的红脸,嘻嘻笑道:“你放心,等你和灿儿成亲,后头我多去矿堡就是,让他每天陪着你,也好早些给薛家开枝散叶。”
栎容撇过身,循着也朝东山望去,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也是真的想薛灿了,一去也就两三天,怎么就像分开了一两年似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关悬镜温雅文气的话语在栎容脑海里乍的闪现——对,就是这句。
第62章 等不及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关悬镜温雅文气的话语在栎容脑海里乍的闪现——对,就是这句。
——“栎姑娘,你和薛小侯爷大婚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给我发帖子。”
——“放心,不会忘。”
哎呀…这不是忘了干干净净…栎容言出必行,哪能忽悠了关悬镜?人家还记着要给你爹查案呐。
栎容暗暗提醒,回去可得让颜嬷替自己往鹰都送封帖子去,小杨牧已经启程去阳城接芳婆,自己除了芳婆…好像…也只有关悬镜一位朋友可以相邀了。
好事成双,谁让芳婆还扼腕叹息自己放走了骑白蹄乌的小哥哥呢,再见关悬镜,婆子那老脸准得又笑成一朵花。
栎容忽的又想到关悬镜那双似乎可以洞悉所有的眼睛,他要真来到紫金府,又会看出多少...栎容轻咬唇尖,把这念头又按了下去。
紫金府,雅苑
辛婉曳地的绣雀长裙滑过雅苑的小径,院子里,辛婉深郁望着倚着长廊好像琢磨心事的栎容,栎容把玩着手里的妆笔,也不知道苑里来了人,还不是晃荡妆笔,似乎想到了什么新的妆面。
——“夫人。”颜嬷悄声道,“她看上去确实是没什么心眼的女人。大婚的物件送去许多,绫罗绸缎,奇珍异宝,她草草过了一遍,连摸都没摸一下…她眉间心上,只有小侯爷吧。”
“周国倾慕灿儿的女子许多,但如果她们知道灿儿的身世,又会有谁还守着灿儿?”辛婉踱近栎容,低低的咳了声,“栎姑娘。”
“哎呀。”栎容急促的跳了起来,把妆笔塞进怀里,“夫人…”
栎容不喜欢成群的奴婢守着,偌大的院里只有这三人,栎容见辛夫人看着自己不说话,那双凤目不怒自威,明明也没有凶着自己,但却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敬畏。
辛婉凤目落下,定在栎容腰间的乌金代钩上,“代钩相扣,长毋相忘。明明初遇,却好像早已相识…这就是你和灿儿的缘分吧。”
辛婉话语温和,栎容也放下心,落落大方道:“多谢夫人和侯爷成全。”
辛婉挥开水袖,着紫色缎裙的身段高挑动人,她幽幽审视栎容笃定的疤脸,用一种沉郁莫测的声音对栎容道:“栎容,我问你,杀人越货,按周律该如何处置?”
栎容不假思索,“斩首示众,不可饶恕。”
辛婉看了眼颜嬷,侧身又道:“犯上作乱,又该如何?”
栎容蹙眉,想了想道:“人就一条命,除了拿命去抵,还能怎样?”
辛婉昂立胸脯,锁骨间的碧玉佛泛起深不可测的暗绿色,“大周律令,扰朝廷难安,意欲犯上作乱的,这是重罪,重过杀十人,百人…其罪,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噢?”栎容惊了声,“自己一条命还不够,还要杀那么多?够狠。”
“你怕了?”辛婉眸中含笑,贴近栎容有些诧异的脸。
栎容摇头,“我还真不怕。”
颜嬷上前一步,插话道:“这样满门抄斩的重罪,你怎么会不怕?”
栎容淡定的笑了笑,指着自己道:“栎家就我一人,犯事也就只有我一条命去抵,又不会因为我再连累旁人,我怕什么?”
颜嬷又道:“不是还有个婆子么?”
“她不姓栎。”栎容也不知道辛婉主仆到底想表达什么,“真到了抵命的时候,我把婆子赶走,就和栎家没了瓜葛,诛九族?芳婆哪一族都不算,害不到她头上。”
颜嬷看了眼沉默的辛婉,又退到了主子身后。栎容低低咬唇,朝辛婉抬起头来,辛婉气场再足,栎容问心无愧也没什么好怕。
“夫人。”栎容脆声打破沉默,“您是想问我,怕不怕被薛灿的身世连累…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薛家的小侯爷,还会变成一个会带来大祸的人…我又怕不怕因他遭祸…”
那明明是一张有些骇人的疤脸,但又比世间太多面孔干净剔透,辛婉见过太多各色亦真亦假的人脸,眼前的栎容纯良娇憨,她说的每个字都从心底而出,让辛婉坚强的内心也为之动容。
栎容浅浅笑着,望向姜国所在的北方,指着道:“侯爷也好,重犯也罢,只要是我栎容所爱,刀尖上舔血我也心甘情愿,这辈子能嫁给薛灿,我不后悔。”
她说她死也不后悔。
颜嬷深眸凝视着栎容,她是百金千金也打发不走的鬼手女,她是明知前途叵测也不后悔留下的栎氏女。
颜嬷看向辛婉,对主子点了点头,辛婉轻叹一声,把手心按在了栎容肩头,“好傻的姑娘。今后,你就真真是紫金府的人了。你和灿儿的命…便是连在一处…”
——“栎容!”
苑外,薛灿大步走进,黑衣满是尘土都没有来得及换下。他眼中蕴着惦记,急急要来见分开几天的心爱女子,一刻都忍耐不得。
“夫人?”薛灿缓下脚步。
“夫人来看我,问我还缺些什么?”栎容对辛婉挤眼一笑,“府里什么都有,怎么会缺呢?”
“多谢夫人。”薛灿对辛婉恭敬俯首,几步走向栎容,也不避讳有人看着,拉过栎容的手心别在身后,眼底满是对她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