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锋?”栎容咋舌,“一定看傻那帮大男人,绮罗生的又美,他们一定看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吧。”
薛灿捏了把栎容的腮帮,眼里满是无可奈何。
——“那杨牧呢?”栎容低声问。
“杨牧…”薛灿幽下声音,“我答应过他哥哥,会照顾好杨牧…战场刀剑无眼…”
“杨牧要没有用武之地,他一定不答应。”栎容蹙起黛眉,“这小子,偷着也会跟了去。”
“所以。”薛灿握住栎容的手,“杨牧是一定要用的,我打算,让他去做别的事。”
“别的?”栎容来了好奇。
薛灿揉了揉栎容的秀发,亲吻着道,“子时都过了,一早还要拜将祭天,还不快睡。”
“你打算让杨牧做什么呐。”栎容追问。
“我欠他哥哥一条命…”薛灿低语,“阿姐拿我当亲弟弟看待,我知道她心里也有杨牧…”薛灿给栎容盖好被,“明天,你就知道了。”
次日
祭台拜将,谢君桓得了领兵统帅,绮罗红衣飒飒,抬起女儿家娇羞的眉眼,含情看向一身铠甲的谢君桓,但那份情意不过转瞬即逝,即刻又变作不惧生死的刚毅。
杨牧今儿也穿的格外精神,虽然没有盔甲束身,但也是一身黑色劲装,额上的缎带还特意换了根新的,乌黑锃亮衬得他的脸更加俊武,杨牧踮了踮脚,让自己和谢君桓一般高,还不时对薛灿挤眉弄眼,生怕他把自己给忘了个干净。
绮罗都得了个先锋将军,自己怎么也得是个副帅,就算不能挂帅领兵,也得能给绮罗当个副手…总之,就是不能忘了杨牧。
一圈将领拜完,还真没有自己的名字,杨牧捅了捅耳朵,低声问绮罗,“我是不是聋了,喊到我没有?”
绮罗动也不动,嘴唇微张道,“你没聋,就是没你的名字。”
“啊?”杨牧跳起身,“小殿下,我杨牧,给个什么差事当当?”
众人眼睛齐刷刷朝这少年看去,杨牧也不窘,挺直腰板道:“人人有将做,怎么能落下我?官大官小无所谓,能让我上阵杀敌就行。”
薛灿挥袖走向腰身笔直的杨牧,黑目打量着他稚气未退的脸,笑道:“拜将倒真是没有你,但…”
“没我!?”杨牧跺脚,“小殿下你不拿我当兄弟。”
“放肆。”绮罗瞪眼狠狠戳了把杨牧,“还敢和小殿下称兄道弟?”
薛灿示意绮罗不要做声,笑看气红了脸的杨牧,幽幽又道:“不会忘了你,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也是知道你胆大心细,头脑又机灵的很,除了你,还真想不到谁了。”
几句话说的杨牧没了脾气,期待着看着薛灿道:“只有我能做?您快说说。”
薛灿回看栎容,栎容会意的从袖里摸出薛灿昨夜写下的《讨周室檄》,把一纸白卷塞进了杨牧手里,“这东西可抵十万精兵,你担子可不比谢君桓轻。”
“就这…”杨牧有些懵傻,“你们唬我呢。”
谢君桓抽出白绢缓缓摊开,看着上面的字迹念了出来:
——“自古帝皇临御天下,皆须励精图治,富国强民,周室江山,强臣弱主,戚氏掌权,六雄威福;焚人宗庙,污辱至今,虐杀姜裔,天意难容;周土尽吁嗟之怨,天下皆除佞之声。紫金忠义,已成良弓劲弩之势,替天行道,必势如破竹,直入鹰都。姜裔皇嗣,与周女结为秦晋之好,他日天下一统,周人亦如同根,共享盛世安乐。”
谢君桓念出最后一个字,眼中满是对薛灿的钦佩,“字字珠玑直戳周室软处,别说是姜人,周国百姓听了也一定会群情奋起吧。最妙的是这最后一句,小殿下和周国女子结为夫妻…敌国尚可结亲,他日姜人一统,周人也不用担心会遭血洗虐待,为奴为婢。如此一来,周国强弩之末,百姓也不会愚忠到死。也许,还能助咱们一臂之力。妙极了,属下对您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别佩服我,是阿容的主意。”薛灿充满爱意的看向身旁的栎容。
杨牧习武,文绉绉的那些懂得也不多,刚刚听谢君桓念完,大致也能听懂个意思,但是不是真能抵十万精兵,薛灿说能,那就一定能。
杨牧一把抢过白绢,叠起收进怀里,“说说,要我怎么做?”
薛灿长望鹰都方向,“带着《讨周室檄》,往鹰都去,四散传播开来,传到每一个周国人耳里,直到鹰都。”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就在鹰都,哈哈哈哈
第110章 碧玉佛
杨牧一把抢过白绢, 叠起收进怀里,“说说,要我怎么做?”
薛灿长望鹰都方向,“带着《讨周室檄》, 往鹰都去, 四散传播开来,传到每一个周国人耳里, 直到鹰都。”
——“就这事…”杨牧又有些懵圈,这事听着也不难, 怎么非得自己去。
“你别笑看这事。”栎容适时道, “看着是个人都能做, 但只有你杨牧能做的最好。”
“为什么?”
“因为你话多啊。”栎容嘻嘻一笑,“百姓多不识字, 得有人细细讲解,还能往大了去讲, 这王土之上,还得腿脚灵敏,要有官府拿你, 小杨牧身手好跑得快, 自然也是不用人担心的。这样说来, 是不是只有你能做?”
杨牧想着好像也确实如此,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眨眼道:“那我…就带着十万大军,往鹰都去?”
栎容重重点头, “这真是大事,做得好就是帮了薛灿的大忙,也是给谢君桓他们扫平人心的障碍,城难破,人心更难,周国人心要是破了,那大军必将势如破竹,直入鹰都。”
栎容几句话说得杨牧骤然热血沸腾,他握紧双拳,忽的又拔出剑来,单膝跪地对薛灿道:“杨牧绝不负小殿下所托。” 说着又扭头去寻薛莹的身影,自豪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挑眉目露傲气。
薛灿和栎容相视一笑,绮罗扬袖掩面,也低低的笑了声。
一直没有出声的薛莹看向薛灿,对他感激的点了点头。
阳城外。
“就是这里了。”芳婆颤颤巍巍走下马车,山坡下,是阔别多日的栎氏义庄,那明明是栎家的庄子,但芳婆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久到俨然也把它当做是自己的家,离开的日子也不长,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守着院子里一具具破旧的棺木,喝着清冽的甘泉水,看日出日落,等花开花谢。
“要我送你进去么?”陶叔摸出烟杆打量着破败的义庄,“少夫人就在这里长大?”
“进去?怕吓死你,就送到这里吧。”芳婆头也不回,“阿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但看着也并非配不上你家小侯爷。”
陶叔干笑了几声,转身道:“听说也是多亏了你的教导,连夫人都夸你不简单。”
“早些走吧,天一黑,小心有恶鬼爬出来。”芳婆推开咯吱作响的栅栏,蹒跚着踱进庄子。
陶叔翻上马背,架着车朝坡下驶去,芳婆绕过院子里熟悉的棺木,蹲坐在长满杂草的台阶上,深吸着熟悉的气味,忽然有些疲惫,斜斜倚在了斑驳的阶上。
暮色落下,甘泉边也没了打水的人,芳婆提着木桶接满,拖扯着往庄子去,才十来天没喝甘泉水,倒是有些想了,自己每天都要用甘泉水洗脸沐浴,虽说紫金府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但芳婆还是念着阳城的东西,人老念旧,用习惯了的,就怎么也改不了,再好的东西也无法替代。
柴火烧起,泉水也烧的滚热,芳婆一瓢一瓢舀进浴盆,往常栎容没出阁前,这些粗活都是她替自己做,浴水备好,那丫头就回屋里美滋滋的睡下,还不忘嘱咐自己别泡睡了过去,晕死在浴盆里。
栎老三还老说这婆子矫情,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明明是个粗人,竟然还学着大户女子日日沐浴,真是生的丑却活的要强。
芳婆嘿嘿笑着,说你要偷看我这婆子洗澡么?栎老三啐了口,看你?还不如偷看城里那王寡妇呢。
芳婆老目蕴着意味深长的笑,她解开腰间的粗布系带,褪下一件件旧衣,贴身处,是裹胸的白缎,白缎一层层卸下,被压抑的胸脯缓缓显出骄人的凸起,那是凝白如脂的缎肤,要是不看那张脸,俨然就是妙龄年华的少女身段,可以让天下男子尽归臣服。
指肚拂过自己柔滑的肌肤,芳婆拢起发髻,把身子滑进浴盆,嘴里惬意的低呼了声,躺了片刻,芳婆深吸了口气,把头沉进水里,任甘泉水荡漾着自己满是褶皱的脸,最后的气泡绽开,她忽的扬起高傲的头颅,水花四散,哗啦啦落了一地。
这张脸,菊花样的褶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亮如满月,秀丽天成的面容,黛眉如远山轻描,明眸似繁星闪烁,红唇恰朱砂轻点,她的眼角和辛夫人一样,有着岁月留下的点点纹路,但这纹路并没有让她看起来苍老不堪,那是上天赐予她的命运,让她愈显成熟和神秘。
她坐起身,看着清澈的水面,水里映着她的面孔,那是一张和辛婉有几分相似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唯一不同的是,辛婉凤目里透着雍容气度,而她的,更多的是世事磨练的机敏,还有对命运叵测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