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夙留着,命人守在孟宓外,这么久一点风声都不透露出来,难道是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孟宓走回寝房,乍然推开门,里边水声嘤嘤,孟宓没留神闯入了楚侯沐浴的地方,香帘后水雾朦胧,桓夙皱眉,“怎么不进来?”
“哦,我进来了。”孟宓走了过来,浴桶里的男人背对着他,露出光裸的脊背,但肩上有一道没有愈合的刀伤,这是新伤,以前没有的。
孟宓取下浴桶边缘的湿巾,替他擦拭,“还痛不痛?”
桓夙看了眼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昨夜他刻意披着上衣,没让她瞧见,今日却撞上了,水尚温热,他抬起头,“进来,一起洗。”
“啊?”孟宓羞赧了一下,不敢看水底的情境,却还是乖乖地剥了衣裳,小心地坐了下来,这浴桶原本便是两人大小的,也不嫌拥挤,孟宓挨着边缘,紧张地吞咽口水,“夙儿,我今天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桓夙蹙了蹙眉。
孟宓小声道:“那个,嫁妆。”
看来不但是看到了,还遇上了知道内情的人,而那个人没有他吩咐的“守口如瓶”,对他的小王后全说了,苦心孤诣准备的一场惊喜被看穿了,桓夙微懊,抿了抿薄唇,“孟宓,你——”
“我很高兴的。”孟宓点头,眼波灿烂地看着他,“真的很高兴。”
他本想问,孟安的事,她还介怀吗,是否还恨他,但孟宓傻兮兮的回答让他心满意足,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他想抱他安抚一下,拉过孟宓一双小手,将人拎了过来,孟宓会错了意,自己小心又期待地将头埋了过来,轻轻吻他的喉结。
楚侯的嘴唇漫出一点低吟。
昨夜还没喂饱?他低下头,孟宓啃他的脖子正啃得虔诚无比,桓夙的眼眸暗了暗。
他倾身压了过来,很快,浴桶外便水花四溅,一浪高过一浪。
城主在府中大宴,犒赏归来的将士,此时,狄秋来的一对骁骑也入了谷城与桓夙的人马回合,他们在秦晋大地之上倥偬往来,破敌如云,城中正感慨楚国有如此豪杰英雄,大喜之下,拉着人推杯换盏,酒过几巡。
这一来,这宴会便进行到了第二日午时,狄秋来喝得上头,摇摇摆摆地由人拉下去了,等见到楚侯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桓夙神色红润,着了件宽松的长袍,半倚在榻几上休憩,手里捧着一卷兵书,想必是看累了。
狄秋来俯身下拜,“大王。”
桓夙睁开双眸,“狄将军。”看了眼他这副模样,便知道喝了不少,皱眉,“贪恋杯中之物,不是什么好事,日后收敛一些。”
“诺。”狄秋来喝得脸红,眼眸也不甚清明了,却还知晓,这个习惯让大王有些不快。
但桓夙一贯赏罚分明,“你在秦晋之战中,勇克敌军,力挽狂澜,孤钦佩之至。”
在狄秋来要谢恩时,桓夙又道,“秦王举兵犯我城池,有一件事,还请狄秋来亲自跑一趟。”
“大王有命,末将万死不辞。”
“好。”桓夙起身,将身旁押着的竹简取下来交到他手里,“孤的意思,都在里边了。还要劳烦狄将军,与夫人多分别两个月。”
只要能护得住身后巍巍河山,这区区两个月又有何妨?他知道骆摇光会理解他。
狄秋来掷地有声地俯首,“末将定不负大王重托。”
说来也不算出生入死的大事,桓夙交代了一阵,便让狄秋来退下了,另拟了一道王旨,封狄秋来为楚国的大司马。
不过,这要等到回郢都之后再说了。
五月初,整座城池被晚开的如烟似霭的繁花攻陷,孟宓等来了她的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结婚这么麻烦的事,具体的细节基本上就木有了,你们想看,我就多写一章,不过反正快完结了,放心,最后一章夙儿的味觉就好了~
☆、第88章 结局(上)
这日, 桓夙派遣的宫人涌入婚房, 这日, 孟宓被安置在镜台前细细梳妆, 这日, 他的王后花车等在谷城的小院外,清幽的小筑铺满了红花绡绸, 每个人依照大王的旨意描了三分薄红。
每个人都一团俗气地候在婚房外,侍卫连剑柄上都挂上了一截红绸。
孟宓被她们穿戴上王后的金缕衣,换上凤冠,绣五彩祥云腾凤的刻丝锦帔, 绿云般扰扰的秀发盘成一朵美艳的桃花状,樱唇不描而赤, 眼波含水, 娇喘微微。
被摆弄了一阵,孟宓忽然想起自己冷落了两个时辰的黎,于是愈发烦躁,频频往回探视, “黎呢?”
冉音也从郢都过来了, 听闻孟宓问黎, 失笑道:“大王命人将小公子带到安全的地方了, 王后娘娘不必想念,晚间自然会见到的。”
孟宓于是又问:“大王呢?”
“大王——”冉音漆黑的眼珠滚了滚,却神秘地不说话。
敢不回答,那肯定也是桓夙的授意。
孟宓脸红了一下, 轻轻地点了下头。
好容易梳洗打扮完毕,外头有一个婆子唤道:“吉时到了。”
吉时,她以前可从不知道有什么吉时,而这个吉时竟让自己如此期待,孟宓由人搀扶了起来,一条轻薄如云的红绡覆在了脸上,将发上巍峨的花冠都遮掩住了,孟宓的视线有了阻碍,看不清路,只能由人指引,缓慢而坚定地往前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底下人四散开,由人喊了一声:“王上。”
于是身后的人齐齐随之喊了一声王上。
桓夙过来牵住了孟宓的手,他的手掌心有茧,磨得孟宓细腻的小手微微疼痛。
“王上。”她也喊了一声。
却只听到桓夙的低笑。她的软语,缠绵带怯,手心还出了汗,桓夙立即察觉到了王后的紧张。
“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说完这句话之后,桓夙忽然停住了脚步。
原本拥着楚侯和王后往外走的人,此时都跟着停了,桓夙不动,他们也绝不动分毫,桓夙站在孟宓面前,漆黑如子夜般的俊眸微微一晃,极快地划过一抹不悦。
大王这一怒,他们更加动都不敢动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缩了脖颈。
孟宓也不知道桓夙要做什么,她紧张地等着,直到眼前的红绸被掀开,一双隐隐淬着冰雪霜色的漆黑眼眸,与一双莹莹如翠的杏眼,终于坦然相对。
孟宓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都为人.妻为人母了,眼神还这么清澈而懵懂,桓夙的胸口微微一荡,当场便吻了她。
这还是在婚典里,但凡未出阁的女子都悄悄换了红脸。
桓夙的唇角淡淡一样,很浅的弧度,不仔细看瞧不出来,“任何场合,都不必蒙着面纱,孤的楚国河山,要你一起看。”
这是一句最重的承诺。
孟宓回他赤诚真心,“嗯。”
他牵着她的手,去完成那个期待已久的婚礼。
桓夙让孟宓坐在花车里,翠华摇摇,一路往南行驶去。郢都的酒宴已经备好,花翩跹了一路。孟宓拨开一缕香帘,不远处,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马儿神骏,但走得极慢,衬得那身姿宛如山石般巍峨高阔。
她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想到桓夙归来时没见到枳,便问了一句。
冉音不知道枳去哪儿了,之前大王命人来郢都找过,但没见到人。
孟宓有些不安,但相信桓夙,便没说什么。
夜里在野外扎了帐篷,孟宓宿在花车里,桓夙命人端了一叠炙肉缓步入内,清酒盈樽,对着皓月大江,宛如满天银河落入了彼此的瞳孔里,互相看着,是一般的璀璨曜目。
孟宓忽然倾身上前,胆大妄为地咬住了楚侯的薄唇。
他的食指翘了一截,浅浅地翻了一下,孟宓笑盈盈地松开了手,看着他不说话,桓夙很少被人占便宜,但这是他的小王后,这样的便宜她不占他也会想方设法怂恿她动手。
“你怎么没告诉我,枳去了哪儿?”
从南明关外一路找回郢都,都没有见到枳的人,原本桓夙刻意在孟宓面前回避了这事,但今日方才得到了消息,他此时眼底蓄了一缕柳风,淡然飘逸,有山光水色为之洗涤俱净的高旷,“枳回来了。”
孟宓眼睛雪亮,“他没事?”
“不但没有受伤,而且,”桓夙想到那个身姿柔弱,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一时竟蹙了眉感慨,“他去了秦国,他自幼在秦国奔走,熟悉地形,此战协同狄秋来立了战功,此时正在狄秋来的营里,原本他要来送你入郢,但落了太远,索性孤拟了一道旨,让他跟着狄秋来到灞下恐吓秦王去了。”
孟宓的声音里罕见地浮出了一缕鼻音,“夙儿,你确定,这里边没有你的私心?”
他吃枳的醋,一点风吹草动便要暗生闷气,孟宓早就对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听到他这话,孟宓不由怀疑,他是不是借机将枳远调,省得枳来搅扰他的婚典?
桓夙没有立即答话,只是身边的人审时度势地呈上来一叠兔腿,桓夙将腿递给她,孟宓从来不忌口,兔腿更是心头好,好久没有吃过这么色香味俱全的东西,她吃得开心,桓夙让随行的御厨另外做了一道八宝鸭,也端入了花车里,孟宓吃得油光满面,连妆都花了,花冠也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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