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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宫腰 (风储黛)


孟家的两老提心吊胆,对望一眼,孟安张了张嘴,“先生,若我不去,会如何?”
这事关乎几条人命,微生兰本该置身事外,何况他以准备妥当,决意动身离楚,却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眼下会在此处,提醒孟安,也许正是为了孟宓和夙儿,微生兰摇头,却不再透露只言。
微生兰暂且还是孟宓的教习先生,是先太后钦点的人,要离开郢都,自是要入宫请示桓夙的意思。
彼时睡到日上三竿,孟宓才幽幽地醒转过来,但没想到今日不同,桓夙竟然没有走,他安静地闭着眼,呼吸沉静地躺在她的旁侧,想到昨夜的颠倒疯狂,孟宓小脸通红,盈盈地把脸靠过来,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被桓夙捉了个正行,手腕被一圈温热制住,孟宓张起下巴,只见桓夙已经醒了,漆黑的眸不见一分初醒的慵懒,深不可测的教人不敢逼视,孟宓的脸更红了。
“你方才,要对孤做什么?”
方才?方才她什么都没有想做!孟宓想来自己都不信,看看桓夙,羞怯地黏住他,“方才,方才想听你的心跳。”
桓夙将她的手往下拉,孟宓跌倒下来,脸颊正好贴着一方宽厚与坚实,头顶传来依稀的笑音:“给你听个够。”
好像吃了蜜糖一样的甜,从舌尖一路流淌到四肢百骸,孟宓近来在楚宫吃得不错,脸颊多了一两肉,圆润明媚了起来,宛如一朵海棠花怒放般的艳美,桓夙爱不释手,几乎每晚都要捏她的小脸才肯入眠。
仿佛只有抱着她,才觉得踏实。
“夙儿。”她贴着他的胸口,有些为难地开口。
“嗯?”
“我——我想出去走走。”她几乎每日困在云栖宫,寸步不能离,就为了他那句希望“下朝以后便能看见她”,要是待在南阁楼,与书籍为伍,她是不厌腻的,但桓夙每日大半时间都忙于国政,她的时间完全无法打发。
也或许是在气宇萧森的云栖宫,她觉得太压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和他平实的肌理,孟宓听到他胸口鼓动得急促了一些,孟宓有些怕,他抓住她的手,“要去哪里呢?宓儿,入了宫,你就安心待在孤身边,便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宓亲缘太薄是什么意思呢?
先说好,师父不是神棍哦~
PS:让作者宝宝看到你们留评的热情吧!再不来,我要开虐了哦~

  ☆、第33章 亡故

“只是——”
孟宓再要说什么,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通禀, 说是孟宓的教习先生骆谷请见, 许久不见这位恩师了, 孟宓有些欣喜, 急急地要从床榻上翻身下来,却被桓夙一把摁住了肩膀, 她怔了怔。
桓夙的脸色并不好看,“你留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她与骆谷只有短短的十日师徒情分,可孟宓是真心敬重她的师父, 眼下却见一面都备受阻碍,孟宓有怒不敢言, 咬住了唇瓣, 桓夙见她目光如火,脸色微沉,终究是一言不发地便离开了雕龙描金的龙床。
微生兰仍是一副初见时的模样,肆意的, 带着一二分狷介, 对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大上心, 既淡漠又慈悲的模样。
桓夙自己挑了地方坐下来, 请人为他赐座,骆谷才歇下脚,桓夙皱眉道:“骆先生何事见孤?”
楚侯不大爽快的心情写在脸上,微生兰了然, 直接说明来意:“骆某有归往山林的志向,还请大王恩准。”
“你求去?”
“骆某也没有经天纬地的才干,留在鄢郢,不过是大王多养了一个闲人罢了。”微生兰微笑颔首。
不知道为什么,桓夙一想到连骆谷都要离开,心中复杂微妙,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你要是闲孤冷落你,孤可以让你入朝。”
微生兰摇了摇手中那柄羽扇,失笑:“大王,骆某方进殿时便说了,要归隐山林,大王会错意了。”
这人去留无意、宠辱不惊的态度让桓夙大为不悦,可偏说不上一句挽留的话,可又要挽留一个骆谷作甚么,他的的确确是个闲人,也无心庙堂,桓夙要是强压着牛头迫他喝水,显得太独断了些。
“既然志不在此,何故当年太后请你入宫,你却答应了?”桓夙眉峰轻耸,方才的孟宓,眼下的骆谷,已经将他惹怒了。
微生兰不躲不避地看着这个孩子,他长高了不少,也凌厉了太多,当年迈着短腿到处叫“师父”的弱糯孩子,现在已是楚国的王,唯一的遗憾,是岁月赋予他的戾气,让他的面容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变得模糊了。
他叹了口气,“只是见孟小姐投缘,看来大王如今不再需要为孟小姐请一个教习先生了,在下自然应该挂冠求去。”
听他的意思,是对自己几乎等同于软禁孟宓的事颇有微词,桓夙眉间的褶痕深了一缕,这个骆谷的胆子倒真不同于对卜诤唯唯诺诺跟着身后的庸臣,只是他和自己脾气不太相投,既然人家要走,桓夙也不强留。
“骆先生请便罢!”
他几乎拂袖而去,微生兰跪在柔软的毡上,悠悠地长叹。
桓夙一路折入寝殿的内室,孟宓正坐在床边套着自己的绣花鞋,不想眼前掠过一道劲风,待神色清明时,这道风已经过眼来了,阴影在头顶重重地覆下来,沉重的压迫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孟宓听到头顶传来桓夙携了分怒意的声音。
“孟宓,孤的心,是许进不许出的。”
她讶然地放下脚边的鞋,抬起头来看他,不防却被他握住了下巴,被钳制地下颌几乎骨裂,孟宓方才的气还没消,转眼又被他这么对待,目光更显倔强可怜,桓夙眸色如炬,“你只能安逸地在里边待到死,什么地方都不许去,你知道吗?”
“可是,这和囚禁有什么分别?”孟宓紧紧地咬住了唇,执拗地抓住他的手腕,“大王,我真的在你心里吗?”
他眼底的戾气越来越深,她越来越看不透,这座辉煌的金屋子,也越来越压抑。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地忤逆他,好像一副任凭他怎么威胁都不妥协的模样。
桓夙怒意更炽,“是你跑到陵园找孤的,是你发誓不离开的,孤逼过你?”
是,是这样,可是如果还有一次机会,孟宓并不能确定那样的义无反顾是不是对的,她是不是依旧还会如此选择?
孟宓倔强地和他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过谁。
这样的风波过去之后,他们之间陷入了一种看不见的较量之中,桓夙几乎再也没有来过这间金屋子,夜里便宿在漱玉殿旁专置的一方竹榻之上,只隔了两道转角,两道湘帘,却互相望不见。
膳食送到孟宓的眼前,她多看了一眼,犹犹豫豫地抓了一只鹅腿啃,听不到外面的声息,她心里郁闷,望着送膳来的小包子,迟疑地问:“大王饮食起居都还好么?”
孟小姐为人最是心善,定还是关怀着大王的,小包子心领神会,摇头道:“只怕不太好,有些憔悴。”
孟宓啃鹅腿的心思都没有了。
小包子眼神示意,“孟小姐要不要亲自去瞧瞧?”
瞧什么,孟宓硬声硬气地退回来,“大王身边少不了照料他的人,我何必去添那个堵。他要是喜欢解语花,宫里就有一位,将我关在这里不让出去,霸道无理,我凭什么要见他!”
“大王,也是为了孟小姐的安全……”
“这话说来你自己都不信!”孟宓瞥了他一眼,不胜恼恨,“楚宫这三个月来,不过出了一件事,他软禁我,就是……就是……”
就是一种病态的心理。
她哆嗦了一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终究是没往外处冒。
眼见太后百日之期已到,楚侯钦定的祭司,正由孟夫人悉心地系上腰间玄黑漆金的腰带,打理着他这一身祭司的朝服,想到三日前骆谷前来说的那番话,孟夫人无不担忧,“老爷,那位骆先生的话,你不听么?”
“要是寻常事,自然要听上一些。只不过,”孟安心中虽有不安,但为了孟宓,却仍是迎头而上了,“你知道,宓儿如今的处境,她要做楚国的王后,少不得需要一个有力的靠山,我若是个人尽可欺的软骨头,将来被人拿捏了,威胁到她的地位,那便不妙得很。夫人不必担忧,我今日谨慎些,不出大错就是了,那位骆先生虽然看起来是人中龙凤,但毕竟谁也摸不清他的底细,尽信了也不是。”
他说的在理,孟夫人似有所悟地点头。
“今日徐家的夫人请我过去教她纺丝,祭礼之后,我也差不多完了事,便带着人去东街迎你,咱们一道儿回来。”
“好。”
孟安握住了妻子的手,笑容温和而宁静。
祭祀的仪式,楚侯是会亲自到场的,今日的桓夙打扮格外不同,庄严肃穆的山河裙,锦纹勾勒出古老而神秘的图腾,宛如掌心落了一团烈焰,气度格外沉峙,如山巍巍。
孟安着一袭祭司服,在祭台上主持大局,请神、奉祭、拜天完成后,安排数十人,一人捧着一根柳枝出来,斜插在祭台四围的玉净瓶,祭台上摆放醢肉,完成得有条不紊,孟安却已是暗中出了一层冷汗。
“孟安可重用。”祭礼完成后,跟在楚侯后脚的小泉子隐约听到桓夙似乎如此说,便多存了个心眼儿,留神听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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