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锦年 (梅青)

　　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留在叶家了。
　　“喊老二家的过来！”老太太打定了主意，面色倒平静下来。
　　本来就是二太太给了自己好处，让她给大太太下毒的，如今老太太这么一吩咐，倒是给唐贵家的提了醒，巴不得一声，一溜烟的过去喊人了。
　　“二太太，大姑娘使人将我婆婆给打了，偏表姑又在旁边帮腔，老太太恼了，说是喊你过去主持公道呢。”
　　林氏闻言，冷冷一笑，“大姑娘能使唤得了哪个？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说谎的人。”
　　婆婆挨打了是事实，脸肿得老高也是事实，可唐贵家的同样不相信叶锦辉能找到人打婆婆，被林氏这么一质问，就有些心虚，说起话来支支唔唔，“老太太等着呢。”
　　林氏安慰地看了唐贵家的一眼，“老太太最信任的就是唐妈妈了，就是恼也恼不了多久，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那个老东西，明明是个下人，偏摆什么救命恩人的谱，凭着那点陈年旧事在叶家指手划脚，若老太太愿意将人赶出去，她倒也愿意跟着念“阿弥陀佛”了。
　　林氏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了老太太那边。
　　“老二家，你来得正好，唐妈妈说咱们家的家用都是你出的，你心中可有不平？”老太太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氏又不是头一天给老太太做媳妇，明白她这是真恼了，虽然十分赞同唐婆子的话，口中却道：“这话从何说起，除了二老爷，其他爷们都在军中，衣裳吃食根本不用家里的东西，大嫂出嫁时十里红装，随手拿一件出来，寻常人家见也没有见过，媳妇不过是体恤二老爷读书辛苦，偶尔添些吃食衣物罢了，一年的蔬菜粮食都是老太太这边拿过去的，哪说得上出了家用。那些不知道的，乱嚼蛆罢了。”
　　老太太冷笑起来，“是啊，乱嚼蛆！嚼到外面去了，这样的人叶家用不起，还是另谋高就罢。至于唐仁，你自己看着办罢。”
　　唐仁，唐婆子的孙子，一直跟着二老爷叶思德。
　　林氏不免犹豫起来，老太太这意思，想必是不准备让她留唐仁了，可当初唐贵家的愿意帮她做事，条件就是让唐仁跟着二老爷读书，若她现在赶人，万一唐贵家的狗急跳墙，将她供出来怎么办？
　　“二老爷马上要下场了，唐仁一直管着他的起居，这时候换人，只怕会影响他。”林氏说道。
　　一提到二儿子，老太太的脸色便缓和了两分，“那你自己看着办，等你爹回来，我便让他将户籍给办了。”
　　唐家变成良籍，自然不能在二老爷那边做随从了。
　　林氏心中不乐意，脸上到底不敢露出来，只强笑道：“也就老太太这样的善良的人，才会为下人考虑得如此周到。”
　　唐贵家的本以为林氏过来会帮自家说话，哪想到林氏会直接支持老太太的决定，不由十分失望。又暗暗怪婆婆，若不是这般口无遮拦，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事已至此，少不得托着经纪行赁了房子，灰溜溜地搬了出去。
　　林氏当晚就去了五芳斋，问起了当天的事。
　　“唐婆子带着大姑娘先进去的，她那小丫鬟带着两个妇人隔了一会儿才来，说是大姑娘让她们上去的，没多久就架着鼻青脸肿的唐婆子下去了。”
　　难道真是叶锦辉下的手?
　　林氏：“那两妇人是什么人？”
　　“好像就是庄子上的农妇。”
　　“好个沈氏，躺在床上装病，倒知道拿钱出来给闺女来害人了。”林氏怒声说道。
　　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怎会有这么多的心计，肯定是沈氏那贱人教的！
　　不行，她一定要在老太太跟前揭发她们母女。

☆、第18章 拒绝

林氏次日一早请安的时候特意问老太太，“母亲，唐家的走了，厨房里不就缺了人？五芳斋之前有一个会做徽菜的厨娘，前一段时间生孩子回家了，要不媳妇让她过来咱们家先做几天试试？”
　　林氏这般做，未尝没有试探老太太的意思。
　　但，有姚家这门亲事在，老太太现在肯定不会动沈氏，“你有心了，我和你大嫂昨天晚上商量了一下，托冯六家的找了一个会做蜀菜的厨娘，晚饭就是她做的，你要是不忙，中午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过去。”
　　林氏自是不想伺候婆婆吃饭，忙道：“我就是怕您这边一时半会儿没人下厨才过来的，若是有了人，我就给您添一个专门使唤的人吧。”说着吩咐跟在身边的丫鬟道：“你从今个儿起，就留在老太太身边替我尽尽孝心吧。”她根本没打算这么快送人去厨房，只不过想试探一下老太太有没有对自己起疑心罢了。
　　老太太盯着那相貌平平的丫鬟看了一眼，觉得儿子们不会对这类型感兴趣，才半推半就地收了，“那我就先留着，你若是缺人，再带回去。”
　　林氏见老太太神色和善，又收了自己送的人，不由胆壮了起来，“真真这孩子，还挺有心计的，居然知道花钱请人替她打唐妈妈，小小年纪就和大嫂学得这般恶毒，长大了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
　　话音未落，叶锦辉从里间走了出来，“二婶这话可就说错了，我最近一直跟着祖母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祖母肯定比你更清楚。”言下之意，她现在是由老太太在教导。
　　老太太听叶锦辉这么一说，脸色也沉了下来，垂着的双眸突然抬起，迸射出锐利的光芒，“真真儿今年不过虚岁五岁，你这个做二婶的怎么一开口就用‘恶毒’来形容她？”
　　林氏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口中却道：“她年纪虽然小，但做出的事却令人发指，唐婆婆好歹也是咱们家的恩人，真真怎么花钱请了外人去打她，还设计将她赶了出去，这份心机和手段，远非一个五岁的姑娘能比。”
　　叶锦辉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掩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为这件事。桂枝，等下那两个妇人来了，喊她们进来给老太太和二婶请安吧。”
　　唐婆婆子无缘无故被揍得鼻青脸肿，老太太心里自然也是十分意外。若真是叶锦辉花钱请人揍了她，这件事倒也能说通，但叶锦辉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就让老太太十分好奇了，“真真儿是说打唐婆子的妇人要到咱们家里来？”
　　叶锦辉点头，“正是。孙女昨天出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唐婆婆爱吃酒，万一耽误了正事可就麻烦了，特意让桂枝去花市看了看，预备选几盆花，可惜好花都在花农家里，要先付订金，桂枝身上没银钱，便让那两个妇人到五芳斋找唐婆婆拿，估计唐婆婆当时说的话太难听了，那两个大婶才忍不住出手教训了她。”
　　林氏犹自冷笑，“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我才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会动手打人。”
　　叶锦辉甚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二婶没读过书，自然不明白‘道义’二字之真正含义。”
　　居然被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给嘲笑了，这让一向自高自大的林氏恨不得直接给叶锦辉几巴掌，可当着老太太的面，她又不敢造次，脸涨成了猪肝色，“你这丫头，又读了几天书？”
　　叶锦辉一本正经地道：“舅爷是两榜进士，祖母是才女，算起来，我也是自幼接受祖母熏陶，二婶何苦看不起我们叶家的女孩？”
　　听听，说她两句就成了看不起叶家的女孩！
　　真是强词夺理！
　　“唐婆子救过老太太的命，丈夫儿子全丢了性命，又在咱们家伺候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真真非得请人将她打成那样，又将她们孤儿寡母赶出府去？这不是将人往死里逼吗？”
　　林氏早想过了，若是放任唐家离开，对于唐贵家的就失去了掌控，必将后患无穷。所以她现在就算得拼着罪老太太也要将唐家人留下来。反正自己的男人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只要她奉承好了男人，老太太又能拿她怎么样？
　　屋里正吵闹着，却见桂枝带着两妇人进来了。
　　林氏一向强硬，但却不是不分场合，见来了外人也就暂时打住了。
　　但看到这两个妇人，还是让她稍稍吃惊了一下。
　　因为她们之前本就是老太太跟前的管家娘子，等到钱将军被押往京城的时候，叶家意外地低调起来，老太太跟前的管事娘子都被分到了各处，这俩位正好负责一个种花草的庄子。
　　“给老太太请安，给二太太请安。”两位管事轻车熟路地行礼。
　　叶锦辉似笑非笑地道：“好好地跟二太太交待，你们为何要打唐婆子。”
　　这两人早在院子里的时候，就将林氏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如今见叶锦辉辉问起，巴不得将事情闹开。
　　其中一个管事妇人略扫了林氏一眼，不卑不亢地开口道：“我们行事，一向只对老太太交待。不过大姑娘既然开了口，奴婢便不得不给大姑娘全了面子。唐婆子仗着她那死鬼男人，一向不将府里的人看在眼里也罢了，偏她喝了几口马尿，连老太太也开始排揎起来，还说什么‘没有她男人就没有几位老爷’，若不是看在她那死鬼的份上，奴婢早抽死她了。”说着将自己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