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齐国呈阳失守,特派使者议和,共御乾军,后建业之役乾国损兵八万,退兵湘江以南,战事始平。
七月十五,南下泾阳平反贼寇,我等奉命镇守建业。
七月十七,万坤山执兵符而至,调集五万大军前往北郡,途径临山,十万大军伏击,五万飞羽骑被坑杀于临山之下,无一生还。
十年之间,文齐把我囚于子午暗室,苟延残喘活到现在,无非是想探寻飞羽骑另外半块兵符的下落,文齐、白维、万坤山残害忠良,私筑兵符,坑杀将帅,结党营私,混淆黑白,万望皇上、太后查明真相,以正视听。”
萧玦面上不动声色,把手中的兵符放在案几上“太师倒给朕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辞适时收了乌扇,文齐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皇上,老臣乃三朝元老,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囚禁艾陈实乃老臣意欲歼灭乱臣余党,此案当年先帝亲判,绝无冤假错案之嫌。
艾陈被乱臣贼子劫出密室,今日重审旧案,冤枉老臣,污蔑先帝圣明,妄图改变朝纲,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白相,你呢?”
白维恭谨谦和,淡淡吐出五个字“臣无话可说。”
“白维,你……”
“禀皇上,此乃文齐收受贿赂的账目明细。”玉楼跪在扶黎身侧呈上几本厚厚的账簿,红衣灼灼,眉目如画,衬的满堂红绸丹烛黯淡无光“浇筑兵符的匠人,模仿笔迹的文士,被草民李代桃僵救了下来,如今就在殿外。”
“事到如此,你竟还在狡辩。”萧玦略略翻了翻账簿,阴厉的眸子扫视了一圈冷汗涔涔的百官“欺君罔上,罪无可恕!”
“娘娘!”碧纹略显焦急的轻声唤道,萧玦侧头赶忙伸手半搂住摇摇欲坠的林清薇,她面色惨白,杏眸微阖,长睫颤巍巍的睁开对视上他略显担忧的眼睛,不适的挣扎了几下奈何抵不过他手上强劲的力道。
“高巍,传太医,安排淑妃去偏殿歇息。”
“是。”
几名宫女近前搀扶着林清薇起身,白媚儿漫不经心的斜睨了她一眼狭长的凤眸之中满是嘲弄的讥讽,冷哼一声望向大殿之上的林政廉,她心头一颤,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芊指轻攥住萧玦的袖口,他眉心微皱终是不放心的起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爹爹清正廉洁,顽固耿直,若有冒犯皇上之处,还望皇上看在妾身的面子上宽恕一二。”
“朕在你心中如此昏庸无道?”萧玦附在她耳边刻意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让她无所适从“你哪怕信我一次也好。”
耳听细碎的脚步声远去,室内重又恢复寂静,太后目光冷冽沉声问道“三司会审,人证物证具在,诸位可有异议。”
鸦雀无声,一片死寂,凉槿缓步近前,行动之间环佩作响,清脆悦耳“宣和三年,乌蒙国进犯,白维私藏兵报,秘而不宣,柳府一门死守都城近一个月,孤立无援,殒命江兴,万望皇上太后为民女做主,为柳府沉冤。”
萧玦一语不发冷厉的目光直直射了过去,白维面沉如水淡淡道“臣无话可说。”
“宣和五年十一月,玄奕大祭司无端死于□□毒杀。”天胤跪立在凉槿身侧从袖口掏出一枚白玉扳指,玲珑剔透,纤尘不染“这枚扳指乃兰西进贡之物,皇上赏赐给了宁王,经由宁王转增给白维,后白维当做贺礼送给了玄奕大祭司,皆备录在案,有踪可寻。”
“皇上请看,扳指内侧有白蜡密封的小孔,经太医院查证小孔中残余毒素为鸩毒。”他双手奉上白玉扳指,眉目清冷“时隔十年,臣特请百草一门的弟子开棺验尸,玄奕大祭司当年死于鸩毒并非□□。”
萧玦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白维执手一礼,青衣宽袖掩盖住他平静无波的面容“臣亦无话可说。”
萧辞闻言蹙了蹙眉,指节不住敲打着桌面,轻声嘱咐了景皓几句,他点了点头悄然离开了正殿,萧初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望着玉楼出神了片刻,翘着兰花指漫不经心用茶盖拨弄着茶杯中的浮叶,恰好正对上陆旌阳躲闪的目光。
“皇上!”白媚儿施施然起身福了一礼,妖冶惑人的丹凤黑眸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与担忧“爹爹在其位谋其政,所作所为皆秉公执法为其分内之事,受人蒙蔽,冤假错案,绝非本意,万望皇上明察。”
“好一个在其位谋其政!十年之间冤死的亡灵竟被你如此云淡风轻一笔带过。”太后冷喝一声,目光自白媚儿身上移至白维身上“传哀家懿旨,司徒啸天忠君为国,沉冤十年,今昭告天下,建宗立祠,追封定北侯,宣和五年所涉官员逐一审查,冤假错案,皇榜昭令。
文齐、白维、万坤山残害忠良,私筑兵符,坑杀将帅,结党营私,混淆黑白,此乃十恶不赦大罪,凌迟处死,诛九族,不得有误!
此外涉案官员,移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依照雁月律法,秉公办理。”
“微臣领旨。”
“臣叩谢圣恩。”
“民女叩谢圣恩。”扶黎努力抑制住喜极而泣的冲动,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暗无天日穷途末路终见曙光,太过艰难无望如今的结果反而显得太过简单顺利。
自始至终萧辞一句话都没有说,迎着雕花漏窗洒下的细碎阳光,她看不清他的眉眼,淡入云烟的白衣似乎氤氲化去,无声无息,如释重负之后一股空落落无所遁形的不安让她无所适从。
“皇上……”白媚儿扯着萧玦的龙袍娇声嗔道“爹爹不辩不解,定是另有内情,诛白府九族,你也要赐死臣妾么?”
萧玦清明冷厉的眸子慢慢柔和了下来,瞳孔涣散,双目无神,伸出手指捏了捏眼角“白维暂收天牢,押后审理。”
第84章 隐匿
“皇上不可!”魏成慎闻言颤颤巍巍的起身,痛心疾首,怒其不争“人证物证具在,敢问皇上有何不妥之处?”
“皇上……”白媚儿旁若无人的摇着萧玦的衣袖,撒娇般的轻唤了一声,他眸光柔和,拍了拍她的柔夷以示安慰。
“皇上枉顾先帝遗诏,连哀家的话也不听了?”
“朕已亲政!”
太后瞬间变得面色苍白,鬓间几缕白发被阳光打成淡金色,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容,精明锐利的眸子中掩饰不住的疲倦与失望,以手撑着几案努力维持身形“好,甚好。”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白媚儿顺势倒在了萧玦怀中,雪肌瞬间红肿,嘴角渗出血丝,可见力道之大,她捂着脸颊冷笑着抬起凤眸,太后揉着发痛的手腕淡淡一瞥一字一顿道“后宫不得干政。”
“牝鸡司晨,你竟欲杀之而后快,你可知……”
“不得无礼!”白媚儿话音未落被白维厉声打断,众矢之的时,他不辩不解、安然而立,此时语气中却隐约带着几分急切,执手对着上首一揖“太后懿旨,臣莫敢不从。”
魏成慎捋了捋胡须,阖目摇头,微叹一声,负手朝着殿外走去“孽缘。”
艾陈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青衣公子默然接过赐婚的圣旨对着上首身着凤袍的女子行礼下拜“皇后懿旨,臣莫敢不从。”,心中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五味杂陈。
那年她的一道口谕把他推给了别的女人,恩断义绝,今日她的一道懿旨却是要他挫骨扬灰,恨之入骨,他又待如何?
太后恍神片刻,云鬓高髻上的五凤九鸾钗熠熠生辉,雍容高贵,母仪天下,然而身上的那道枷锁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他走了,把摇摇欲坠的雁月天下丢给了她,她又能怎么办?
莲步轻移缓缓往下首走去,绛红凤袍擦过白维的青色长衫,俯下身子与轮椅上的艾陈平视,谨小慎微的握住侧旁扶黎的手,似乎眼前人在她眨眼之间便会消逝不见,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三哥……毓儿……”
几番变故刺激,她悲喜交加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白维眼疾手快疾走几步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手指触碰到宫衣上的金线凤凰手掌慢慢虚握成拳,怒吼道“传太医!”
“来人,扶太后去偏殿,传太医诊脉。”萧玦眸光暗了暗,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琯夷上前对着白维点头一礼,着人把太后移去了偏殿。
“草民既已无罪,不知可否前去探望太后娘娘?”
“艾将军请便。”
玉楼施礼起身,清澈澄明的眼眸对视上扶黎探究的目光,轻笑一礼,笑容似夏日傍晚夜来香刹那肆放,撩人心扉,转身推着艾陈的轮椅往偏殿行去。
白媚儿鬓发微松,发髻上一支松垂的素银通信草簪子与她华贵艳丽的妆容格格不入,无意识的挣脱开萧玦的束缚,凤眸迷离无甚焦距定格在人群中的一道身影之上,眼底滑过一丝黯然。
萧玦小心翼翼的碰触了一下她面上的红肿被她偏头躲开,讪讪收回右手,捏了捏发痛的额角不耐烦道“朕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白维打入天牢,押后审理!都起来吧!”
“是。”
刹那之间涌进来不少侍卫,陆陆续续带走了涉案官员,其中包括神志不清的文齐与坦然自若的白维,扶黎挨着萧辞坐下,他伸手轻轻按摩着她的膝盖,轻声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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