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宫宴之上丽嫔献舞竟然穿着那件茶白色舞衣,我也很是奇怪。”
“娘娘自是不知,贵人小主已经帮你料理的妥妥当当。”葛莞笑着看向李贵人,宁嫔满脸诧异之色,本该反应最为激烈的丽嫔只是勉力抬眼看了一眼李贵人,并未说话。
“姐姐瞻前顾后,犹豫不定,我只是帮姐姐把该做的事情办好,后果我自是一力承担。”李贵人面色稍变看了一眼位列上首的萧玦、白媚儿,朝着宁嫔情真意切的说道。
“此事毕竟因我而起,妹妹不过一时糊涂,妾身愿承担罪责,还望皇上、贵妃娘娘从轻发落妹妹。”李贵人一语宁嫔稍作犹豫道,此事毕竟是她动了不改动的念头,才酿成宫宴之祸,如今了无牵挂,死未尝不是解脱。
萧玦疲惫的闭着眼睛,白媚儿命人在椅背之后安置了一个团圆锦花软靠。
葛莞却对着李贵人问道“小主对宁嫔娘娘果然是姐们情深,不知落井下石、偷梁换柱、委罪于人、费尽心机、监督查探,小主可还做的熟练?”
“你…你这个贱婢,不要血口喷人。”李贵人仿佛被戳到痛处,骤然破口厉喝道。
如今葛莞等人代替白媚儿破解此案,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刚刚她所盘问的诸人哪个不是对她们恭恭敬敬如同礼遇贵妃娘娘一般,遑论如今白媚儿高坐正殿,莫说与此案有牵扯,就是无任何瓜葛,一旦被她定下一个忤逆犯上的罪名下场后果可想而知。
白媚儿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葛莞命小宫女呈上一方紫檀木匣,宁嫔一眼便认出那是她保存萧玦所赐绿玉牡丹的木匣“绿玉出自风荷苑,宁嫔娘娘此前对宓妃之死供认不讳,刚刚虽道与她毫无关联,但毕竟只是一面之词,绿玉、越缎绣锦、面见宓妃,凡此种种,宁嫔娘娘如今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
“绿玉牡丹自皇上赏赐给我之后,便一直封存在紫檀木盒之中从未打开。”
她不紧不慢打开锦盒,红缎低面衬着一朵枯萎残败的牡丹花,花瓣边缘未来得及干萎的颜色竟然是翡翠色,众人大惊,风荷苑怎还会有绿玉牡丹?
葛芜托着一个雕花银盘呈上,上面放置着一朵鹅黄色的硕大牡丹,旁边有一白瓷瓶,打开白瓷瓶把其中液体缓缓浇在牡丹花之上,仅仅只在一瞬间,牡丹枯萎干缩,赫然变成了翡翠色。
“小主,这是在你房中搜出的靛蓝散,本是通气利血的良药,但药性太烈皮肤会暗沉憔悴一月之久,娇嫩的花瓣更是承受不住它如此烈的药性会瞬间转变本来的颜色,太医院可有记档,转过年来只有小主领了这靛蓝散。”葛芜条理清晰让她无丝毫反驳的余地。
“够了!是我换的。”
第34章 水落石出(下)
宁嫔抬头看了一眼李贵人,嘴角微扬,自嘲一笑,没有质问,没有怨恨,杏眸微阖,腮旁挂着两行泪珠,安静的转过头去,嘴唇煞白。
眸光中深深的失望若冰雪冷箭直直刺进她的心脏,冷彻骨髓,昔日种种一一闪过,她张口欲说什么,最后瞥到那人警戒的目光终是缄口不言,定了定神转瞬之间哭的梨花带雨“皇上,妾身只是一时糊涂。”
萧玦抬了抬眼皮,阖上双眸,紧锁眉心,极度的疲倦,牵一发而动全身,后宫妃嫔哪一个会是真的心思单纯?哪一个不是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步步算计?琼浆玉液也许就是断送黄泉的鸩酒。
每个人都仿佛披着绝世容颜的画皮,细细雕琢描绘的画皮下是一具腐朽发烂的森森白骨。
“果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白媚儿昂着下巴斜睨了一眼李贵人,不耐的皱眉,厌恶之色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凤眸的侮辱“忘恩负义的贱人。”
昔日宁嫔对李贵人爱护有加宫中诸人有目共睹,白媚儿脾气一向不太好,李贵人又并非知情识趣的主,每每开罪白媚儿都是宁嫔一力承担。
白媚儿阴毒狠辣、心思玲珑,次数多了倒也不曾苛责宁嫔,只是对李贵人愈发看不上眼。
“说吧!何人指使?”白媚儿淡淡问道。
“妾身…妾身一人所为。”李贵人被白媚儿阴狠诡异的目光震得不敢再哭,哆哆嗦嗦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若只是你一人所为,这罪责你可能担得起?”白媚儿漫不经心的问道“陷害丽嫔,谋杀宓妃,背信宁嫔…这可不是你一人可以承担的,也许还会连累你的整个家族。”
李贵人此时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表情痛苦扭曲,疯狂的抓着头上的钗环,珠玉金簪散落一地,她胡乱的撕扯头发,指缝中一缕一缕随风而落的乌发看的人触目惊心,竟似疯了一般。
萧玦猛然睁开眼睛,对着随侍的高巍使了一个眼色,高巍会意,走过去劈手就往李贵人颈侧砍去,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珠子仿佛要瞪出一般,昏厥了过去。
李太医把脉之后回道“小主只是受了刺激,气血攻心,迷了神志,并无大碍。”
“装疯卖傻。”白媚儿着人把她脱到一旁,随意的丢在地上不再搭理打了一个哈欠道“该说的不该说的,该问的不该问的,都差不多了,本宫也累了,吵吵嚷嚷许久头疼的要命。”
此时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却是不知哪个宫女打碎了酸枣木案几上的青花牡丹梅瓶,清水碎瓷铺了一地,地上几支水灵的白玉兰仿佛新剪下来的一般。
她颇有些心疼的命宫女拾起一支玉兰,清新雅致,精雕玉琢,对着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德妃笑语盈盈道“德妃妹妹,庆华宫的玉兰果然是开的极好。”
“不过几支玉兰罢了,贵妃娘娘喜欢便好。”德妃不以为意的说道“今年这树玉兰虽开的晚了些,倒是满树繁花,应是吉兆。”
白媚儿兴致缺缺随手丢给一旁的扶黎,揉了揉额角,扶黎走到李太医旁双手奉上“李太医,劳烦你查验一下这支玉兰。”
在场众人如今已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惊得丢了三魂七魄,白媚儿顾左右而言他,让所有人猜不透她是何用意,细细思量愈深愈发现疑点繁杂纷乱如一团乱麻,纠结反复又理不出丝毫头绪。
丽嫔被酷刑折磨的半人半鬼依旧闭口不言案发当晚她与宓妃究竟发生了什么?
淑妃深夜奉命出宫那她为什么一开始就撒谎?
宁嫔故作疑阵,前后言辞自相矛盾,案件反转直指贤妃一案,究竟是贤妃冤魂难安还是有意为之洗脱嫌疑?
贤妃、嘉和公主真的死于宓妃陷害?
李贵人又为何更换茶白舞衣,李代桃僵绿玉牡丹,图惹事端,百害而无一利,宓妃真的死于她的策划之中?
“禀皇上,玉兰花中含有清毒。”李太医不敢怠慢查验之后如实回禀,在座诸人诧异之色溢于言表,清毒!
白媚儿看着德妃微微一笑“德妃妹妹,棋差一招,你终究是输了。”
德妃浅笑温和道“贵妃娘娘何意?难不成玉兰中含有清毒是本宫所为?”
“宓妃、贤妃、嘉和公主之死,德妃妹妹不是比谁都清楚么?”白媚儿语气平静无波,眉眼含笑,阴鹜的眸子直直看着她“凶手不就是德妃妹妹么?”
一石惊起千层浪,萧玦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媚儿,她眉眼弯弯翘着兰花指抚了抚云鬓对着他娇媚一笑,比起德妃是幕后凶手所有人更愿意相信是白媚儿背后布局置德妃于死地。
德妃平和一笑“贵妃娘娘,你虽有协力六宫之权,但也不能无凭无据指正我谋害宓妃、贤妃、嘉和。这么大的罪名我委实担不起。”
她不着痕迹抿着嘴唇望了一眼萧玦,温柔娴静的仪态像菩萨一般温和慈悲,大方得体而不失威严驳了白媚儿的质问。
葛莞走到丽嫔身旁,搀扶着她坐起,她一双眸子恢复了些许清明之色,青紫色的嘴唇微微颤动,整个身子似一团柳絮绵软无力,瑟瑟发抖,白媚儿眸光锐利直刺丽嫔,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模样。
葛莞叹了一口气,终还是说道“丽嫔娘娘,可是看清楚了,你守口如瓶忠心护主,她可打算救你?若你坦白从宽,将功补过,贵妃娘娘也许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生路?”她好笑的反问,脸色惨白,嘴唇乌紫,含恨带怨看着德妃的方向“你竟然要杀我?我竟然蠢笨到如此境地,哈哈…我不要生路,我如今还有什么生路?皇上,我命如草芥,不名一文,你怜我惜我允我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本该知足,是我奢望了。”
丽嫔颤颤巍巍勉强可以行完一个大礼,强撑着直起背脊,从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平静“德妃娘娘自我入宫以来一直对我很是照顾,嘘寒问暖当真如姐姐一般,我出身寒微,一生坎坷飘零,沦落舞坊卖艺不过为着教养弱弟供奉高堂。
如今隆恩浩荡,华服锦衣,姐们情深,已无所求。
开春时我亲自绣了一件宫衣以贺德妃生辰,因着是庆华宫的常客并未着人通报,步入正殿之时隐隐听到宓妃与德妃说话的声音。
透过窗纱我从未看过德妃如此阴沉可怖的脸色,只言片语中猜测应是与贤妃有关,那时我已意识到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可还未来的及走便被侍书请了进去,德妃依旧是温和娴顺的模样,我以为这事就此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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