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瑟 (歌者羌笛)

　　她朝房间里看了两眼，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个鬼地方，什么时候是个头……
　　“钱妈妈，我们被派来这个鬼地方，每天食不果腹，这寒冷的冬日冻得我们手脚都是冰凉，我们最多也只能抱怨几句……”
　　那穿着水蓝色冬袄的丫鬟朝着被唤作钱妈妈的妇人这边望了几眼，眨巴着可怜委屈的小眼睛，讨好似的说道。
　　“妈妈好，我是大小姐跟前的翡翠，大小姐请妈妈过去一趟，请随奴婢来。”
　　罗衣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清脆，柔柔的女音也随之传入了屋内，借着微弱烛光忙着手里刺绣的美丽妇人抬眸望了一眼，但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大小姐？钱妈妈略微迟疑了下，大小姐怎么会在这时候找她？
　　她只是春园阁一个不起眼的管事妈妈，大小姐找她会有什么事？是为了里面那位吗？钱妈妈回头瞥了眼虚掩的房门，尽是复杂的神色。
　　大小姐那边的丫鬟她是不认得的，但如果真是大小姐身边的人，她是万万不敢拒绝的。
　　钱妈妈转了转眼珠，急急向罗衣这边跑过来，恭敬的屈膝行礼道：“大小姐有何吩咐直说便好了，深夜打扰怕是有所不便。”
　　“大小姐命奴婢前来请妈妈，自然是有事情了。”
　　罗衣瞧着钱妈妈眼底的神色，故作不耐烦的样子。
　　大小姐是不敢得罪了，钱妈妈只好领了命随罗衣前去。“你们两个，也随我来吧。”她指了指左右各站着的两个丫鬟。
　　“可是五姨娘还在里面……”其中一个丫鬟弱弱的说道。
　　“无妨，只是一会儿工夫便回来了。”罗衣淡淡的应道，这才打消了她们心中的顾虑，随着在前领路的罗衣而去。
　　柳瑟看着她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这才放心大胆的跑上前，轻轻推了推房门。
　　吴氏如她猜想那般并没有睡去，而是借着微弱的烛光，低头做着刺绣。听到门咯吱一声，她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而抬头望去，略略皱了皱眉，美目微闪。
　　“你是谁？”她的声音轻柔，如她柔弱的身子一般，却透着一股子无法言喻的坚定。
　　眼前的小女孩，眉眼清秀，一张鹅蛋脸俏丽精致，一双明澈饱满的美丽眸子镶嵌其中，更是增添了一份独有的灵气。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眸，莫名让她想起了她那流落在外的女儿。
　　一时间，各种情绪交杂，不自觉间她的双眼泛红，竟有泪痕深深浅浅的挂在眼角。
　　“阿瑟，是你吗？”
　　柳瑟抬眼望向对面的清丽女子，她终于见到了她的母亲。前世的她红颜薄命，被大夫人沈碧清用狠毒的伎俩害死。
　　母亲，还是记忆里那熟悉的模样。明艳温婉，娇俏清丽。温柔的眼眸里溢满了浓浓的爱意。
　　只是她，已不再是当年的柳瑟了。
　　夜已深了，明月高高的悬挂枝头，夜里吹来的冷风直吹的人后脊梁发冷。
　　而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君兰院，一片死气沉沉，房内灯光闪烁，低沉的女音随之传了过来。“馥仪，你今日怎么这么不懂事？”
　　“娘，我就是不喜欢那个柳瑟，她凭什么能成为相府的三小姐，我讨厌她看着我时的样子，更讨厌她的存在……”另一道稚嫩而又娇嗔的女音响起。
　　沈碧清平日里最喜姜馥仪，她的面容精致，五官姣好。仪态端庄大方，她也是她全部的骄傲。
　　她的儿女，也必然是人中龙凤。只是她太在意这个女儿了，也就容不得她出半点岔子。她将来可是母仪天下的人，如若为一点小事计较，怕是落人话柄。
　　所以她才会因为姜馥仪白天的表现而心生不悦，她再怎么不喜那个新来的丫头，万不该出言诋毁，这样反而失了分寸。
　　她想着趁着天黑的功夫将她叫到自己房间内好好沟通一番。
　　“馥仪……”
　　沈碧清叹了口气，深深望了眼自己这个女儿。眸眼里是无尽的宠爱，她伸手抚了抚她的发，语气格外温柔：“你听娘说。她毕竟也是你爹的女儿，你的妹妹，你要大度一点……”
　　姜馥仪的神色变了又变，美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恨意，她全然顾不得什么，大力甩开沈碧清的手，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大度，我就是不喜欢她，我就是看不惯她，我要她立即消失……”
　　“你……”许是没想到姜馥仪的情绪会这么激动，沈碧清气结，适才明艳动人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了。
　　“娘又何尝不想她消失……”沈碧清说着，美目里闪过一丝厌恶，姜馥仪略有迟疑的望着她狠厉的目光，身子不住颤了颤。
　　“那娘……”她不懂，娘明明也是不喜欢那个贱丫头的，可又为何对她百般示好，她是爹的正妻，从来不用看人脸色的，实在不需要这样……
　　“她只是一个不讨喜的庶女，我们又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在她身上？”沈碧清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她会慢慢消失的，是慢慢……”
　　“我的馥仪才是凰命之女……”沈碧清望向姜馥仪的时候，眼中的阴狠转瞬消失不见，那里溢满了爱怜与疼惜的笑。
　　“母亲，馥仪知道该怎么做了。”姜馥仪绽出一抹乖巧的笑，她的目光转到了别处，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生出浓烈的寒意与恨意。

☆、第十二章 起疑

　　（今天晚了点，下午和朋友出去逛了.......）
　　沈碧清正顾着和姜馥仪说话，一个身着浅绿色冬袄的丫鬟匆匆跑进来，打断了母女二人的谈话。
　　“夫人，王妈妈有事找您。”丫鬟语气略有急促，许是觉察到自己太过慌张，赶忙低垂着脑袋惶恐万分的跪在沈碧清面前。
　　沈碧清方才明亮如许的眼眸蓦地一沉，她半抿着红唇，懒懒的斜睨了眼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的丫鬟。
　　“什么事？”她轻声问，语气分明多出一丝不耐烦的恼意来。
　　沈碧清性子阴晴不定，表面温婉大方，暗地工于心计。伺候这样的主子，她们这些丫鬟们每天也提心吊胆，生怕出了差错，落个不好的下场。
　　偏偏今晚王妈妈神色紧张的跑过来，她想着王妈妈既是这边的人，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适才才会失了分寸。
　　“奴婢不知，只是王妈妈说要亲自见您。”柔柔的女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
　　沈碧清双眸微闪，被施了粉黛的精致面容上有过短暂的迟疑。
　　王妈一向持稳，绝不会这么冒失，那么此刻前来，只有一个目的。
　　想到这，沈碧清慵懒的神色里划过一丝恨意。
　　“让她进来。”沈碧清递给旁边姜馥仪一个眼神，姜馥仪心高气傲，蛮横无理，但在这个温柔坚毅的母亲面前，也不敢有半分撒泼之举。
　　她连忙收起了眼底的恼意恨意，波澜不惊的娇美容颜上没有半点情绪流露。
　　胖墩的王妈妈踩着急促的步子，恭敬的向优雅从容的坐在软榻上的沈碧清行礼道：“夫人，奴婢深夜前来是有要事禀报。”
　　沈碧清冷淡的开口：“什么事？”
　　王妈眯了眯眼，霎时眼里放出如利刃般的寒光：“夫人，奴婢觉着这三小姐有问题。”
　　“什么问题？”在沈碧清眼中，柳瑟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罢了。她淡淡瞥了眼近旁王妈那圆润的面庞，顺着她的意思问。
　　王妈抬头，与沈碧清的眼神在空中接触，“三小姐年纪尚小，却心思深沉，稳重的太过蹊跷。”
　　王妈此话一出，沈碧清淡定闲适的脸色变了变，双眸微敛，精心装扮的娇美容颜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如果真是这样，她得好好提防才是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沈碧清揉揉眉心，露出几分疲倦的样子来。
　　王妈深深的望了眼轻闭双眼的沈碧清，迟迟不肯离去，望着这张俏美的容貌，欲言又止。
　　姜馥仪好生疑惑，略略皱了皱眉，刚要开口问话，沈碧清便已开了口：“白天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只管盯好那个贱丫头。”
　　沈碧清这边松了口，王妈心上沉甸甸的大石也终于落下。今天白天因为柳瑟的缘故沈碧清训斥了她几句，吓得她以为大夫人认定是她所为，今晚前来，除了禀报她之前心中的疑虑之外，还有就是这件事。
　　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
　　柳瑟望着这张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孔，一时间百感交集，心中涌上各种复杂的情绪。所以才会久久杵在原地不动。
　　娘亲的一声呼唤令她心中一动，她有多久没听到这温柔的声音了，她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了……
　　这一世，她定要好好保护身边的人！
　　这个念头在头脑里越发汹涌，她只感觉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随时要爆发一样。
　　“娘……”柳瑟低声唤道，她的眼眶早已湿润，不争气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阿瑟…真的是你？”吴氏看着这张俏丽的小脸，眼睛像长在了她身上，怎么也移不开专注的目光。
　　她忍不住向柳瑟走去，这是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