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瑟 (歌者羌笛)

　　沈碧清一时有所质疑。
　　“阿瑟，你能如此真心相待尚儿，母亲甚感欣慰。”沈碧清拉过柳瑟的小手轻轻拍了拍。
　　不一会儿的功夫，姜尚已经跑到相府的后山了，这是一片很大的林子，平时甚少有人来往。
　　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再加上长期无人经管打理，也便成了一座废弃的荒山。
　　姜尚也不知怎么就跑到这里，幸好姜馥仪和几个丫鬟一直跟着他。
　　姜馥仪放下平日里的傲慢姿态，好生安慰着她这个痴傻的哥哥，但不论她怎么做，姜尚都像着了魔似得拼命把她往后退，有几次险些将她推倒在地，好在丫鬟们上前扶住了她。
　　“大哥，我求你了，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姜馥仪急的都快哭了，她自小和她这个大哥感情深厚，因为他痴傻的症状一直维持着，为此她私下里还难过了好几阵子。
　　但好像什么药都对他没有作用，她特地去庙里求了几道符给她希望保他平安。她生性高傲骄纵，但为了这个哥哥，她愿意放下所有。
　　姜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理会她的苦苦哀求，看着她挂在脸颊上明晃晃的泪珠，他也不为所动，反倒咧嘴嘿嘿笑了起来。
　　他不知在做什么，一边板着自己的手指头，像是在数数，又像是在思考，拧起了眉头，神情看起来严肃认真。
　　他转过身去，慢慢悠悠的朝前走去，身子看起来失了平衡，重心极其不稳。
　　姜馥仪为他揪了一把汗，在他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生怕他一留神给摔倒。
　　“哎呀！”男音里夹杂了些许委屈，喊声也着实惊慌了姜馥仪，看着前方那道身影跌坐在地上，她赶忙跑过去，伸出手来想要将他拉起。
　　“大哥，你没事吧？”她关切似的问道。
　　姜尚猛然抬起头来，青涩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看着满脸焦虑不安的姜馥仪神色变了变，眼中折射出一道光芒，嘴角继而勾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弧度。
　　“大少爷......”几个丫鬟惊慌失措，前后搭伙将坐在地上的姜尚扶了起来。
　　而柳瑟和沈碧清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沈碧清顿时慌了，急急的跑上前去，万分关切的看着一脸无辜委屈的姜尚，道：“尚儿，让娘看看有没有摔坏？”
　　看着这张亲切熟悉的面庞，姜尚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沈碧清疼惜的将他搂在自己怀里，捧着他的脸，眼中闪烁着泪花：“都是娘不好，是娘的错......”
　　柳瑟在不远处观望着这一切，面无表情，神色冰冷，俏美的小脸上为牵起任何波澜。
　　她之前恨沈碧清，恨姜尚，恨姜馥仪，恨那些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因为他们该死，他们不可饶恕......
　　可是看到这一幕，她的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并不为之动容，也不觉得可怜，值得同情，相反，心底蒙上的恨意反而多了一层。
　　她只是想到了一些东西，沈碧清她们即使再可恨，但这份亲情，该有的母性的慈爱一分都没有少。
　　她暗暗握紧了身侧的小手，死咬着干裂的下唇，恨恨的盯着前方的几道身影。
　　姜馥仪定定的立在原地，思绪显然飘到了别处，飘忽不定的眼神看起来心不在焉。
　　方才那双凌厉冰冷的目光浮现在她脑海，细细想来，甚至还觉得有些可怕。
　　她不明白大哥的意图，他为何会发出那样复杂的目光，和之前的痴傻儿判若两人，以至于她都分不清楚哪个是真的他。
　　“大哥......”姜馥仪像是想到什么，看着沈碧清怀中的姜尚轻唤了一声，她觉得她有必要好好试探下他，已验证自己方才的猜想是否正确。
　　姜尚好似没听见一样，两眼无神的望着正前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是被蒙上一层雾水一样，看的好不真切。
　　姜馥仪往前挪了挪步子，又叫了一遍姜尚的名字。
　　这次姜尚有所反应，木愣愣的抬起头，眸眼中带着几分好奇瞧了眼正在看他的姜馥仪，冲她咧嘴一笑。
　　姜馥仪轻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看来方才果真是自己的错觉，大哥还是和以前一样痴傻。
　　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姜馥仪不免长舒一口气，看来的确是自己多虑了。

☆、第九十五章 逼问

　　柳瑟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从胸口提了口气，缓缓吐了出来，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的望着前方，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挪了挪。
　　几个丫鬟相互间各看了一眼，尤其是绿绾和墨玉，俏丽的小脸上被蒙上了一层困惑的雾气。
　　其实方才她们就已经不理解了，小姐性子孤傲清高，平日里也就和二小姐来往密切一些，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大少爷了？
　　其中的缘由也只有罗衣一人知道。
　　看着小姐自顾自的朝前方的身影走去，罗衣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绿绾和墨玉征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随着罗衣跟了去。
　　“大哥，你没事吧？”感觉到一只小手探了过来，姜尚像是被刺激到一样，猛地挣开了沈碧清的怀抱，将她推了出去。
　　沈碧清一个没站稳，身子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娘，你怎么样？”姜馥仪吓得心中一慌，赶忙上前稳住了虚惊不已的沈碧清。
　　“你别过来......”姜尚似在喃喃自语，看也不敢看柳瑟，一直往后退着，看得出，他全身都在哆嗦。
　　柳瑟眉头一皱，眼眸眯了眯，毫不理会姜尚的言语，定了定心神，仍是迈着步子向姜尚靠近。
　　“大哥，你昨晚去了哪里？见了谁？”柳瑟刻意压低声音，声音轻轻地，也只有姜尚能听到了。
　　柳瑟没有退让的意思，一步步紧逼，直视着姜尚惶恐的眼神，目光咄咄逼人。
　　有那么一瞬，她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恨意。
　　“大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柳瑟唇角弯出一个弧度，眼底浮上来一丝讥讽的笑意。
　　“啊，你走开！”姜尚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惊慌失措的大喊了一声。
　　柳瑟神色一变，清亮的眼眸里浮上来一层冰冷之意。
　　“站住。”身后的女音喝住了她。
　　柳瑟狠狠瞪了一眼对面的姜尚，她知道他现在所有的表现都是在演戏。
　　包括受到惊吓，也包括对柳瑟的假意害怕。只是让她想不到的是，一个男子的心计竟也能如此深沉。
　　“阿瑟，你这是要逼死你大哥嘛......”沈碧清显然是气坏了，不顾形象的对着柳瑟大吼了一声，却是将姜尚紧紧护在身后。
　　“阿瑟绝无此意。”柳瑟低了低头，态度尽量装着谦卑，装作认真聆听长辈话的样子。
　　“你当真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吗，看不出来你的恶意.......”姜馥仪扬了扬语调，看着柳瑟此时乖巧听话的模样，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
　　“大姐若真要这么想，阿瑟自然无话可说。”柳瑟昂头，目光里泛着一丝不服输的韧劲。
　　“我告诉你，以后不许你再接近大哥，否则......”姜馥仪亮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线。
　　“否则怎样？”柳瑟也不示弱，目光里全然是冷淡，甚至有种同情与嘲笑的意味。
　　“好了，你们还嫌不够乱吗？”沈碧清出声打断了二人的争执，空气中再次陷入了一沉沉默。
　　沈碧清极其不满意的扫了柳瑟一眼，转过身去便不再看她，而是爱怜似的捧起姜尚的小脸，语气温柔道：“尚儿别怕......”
　　姜尚一直是沈碧清的心头隐患，她爱这个儿子，用生命在爱着，但也惶恐，担心就像现在这样发病。
　　虽然姜尚的情况一直以来还算稳定，像今天这样情绪反常激动的还是头一次，也难怪沈碧清连一向伪装的温柔都懒得做了。
　　柳瑟看着她眼中的恨意，看着那双美目里冒出的火焰，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似得。
　　她并不觉得心慌意乱，反而心底泛起一阵嘲弄。
　　她终于不愿再做戏了么......
　　这些她心中都清楚，但她表面上还要装作可怜无辜的模样，她不能让沈碧清这个狡猾的女人看出端倪，也不能反击。
　　所以她只能装柔弱，这恰恰是她最有利的武器。
　　“你们在做什么？”背后一声凉凉的男音响起打破了刚才的僵局，沈碧清抱着怀中的姜尚更紧了，姜馥仪望了眼身后的方向，眼眸一凛，浮上来一丝明显的得意之色。
　　很快，她便遮掩上这份情绪，眸子里反而掠过一丝可怜，竟嘤嘤的抽泣起来。
　　身着官袍的男人箭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最先注意到低声哭泣的姜馥仪，紧绷的威严面容有了一丝松懈，犀利阴沉的目光都变得温柔许多。
　　“馥仪，你这是怎么了？”沉沉的男音飘过来，柳瑟抬眸望去，男子背对着她，身形高大，背影挺拔，绯红色的官服加身，更显得这道身影，透着一股子森严。
　　他没有看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注视过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她。
　　她的嘴角扯出笑来，似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讥讽别人，过了会儿，这张俏美的小脸上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单单流露出冷漠，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甚觉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