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瑟 (歌者羌笛)

　　想到这，柳瑟的步子加快了许多，她身材弱小，那些个身高体壮的人把她挡在了后面，遮住了她的视线。
　　一声沧桑有力的女音缥缈入耳，柳瑟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雅琴，阿瑟过来……”确实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
　　柳瑟定了定神，恍惚中感觉她的小手被一只光滑的大手握住。“来见见你们的祖奶奶。”
　　柳瑟抬眼望她，眉眼带笑，温婉动人，这样的沈碧清，正是在外人面前佯装的模样。但她还是乖巧的唤了声：“母亲。”
　　沈碧清笑的越发欢喜了，伸手轻抚了抚柳瑟柔顺的发，眼眸里溢满了温柔。
　　沈碧清应是早早便看到了她们，这才装模作样的迎上来，积极的表现出她对于这个庶出的女儿是如何的喜爱。
　　柳瑟仰着小脸若有所思的望着笑容满面的沈碧清，沉沉的女音随之飘了过来，打乱了她的思绪。
　　“这便是阿瑟了，方才听你母亲提起你，说你乖巧懂事，相貌也生得好，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侯府老夫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柳瑟前世的记忆里，她与这个老夫人接触的并不多，但她不像沈碧清那样笑里藏刀，温和慈祥的样子让人倍感亲切。
　　她对侯府的人多半是恨的，但只有谢子谦和老夫人让她不那么厌烦，她知道，他们是真心待她的人。
　　“祖奶奶好……”柳瑟回过神来，忙上前行礼道。
　　“乖……”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这位是雅琴吧，好长时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老夫人注意到柳瑟身旁那个穿红衣的女子，微微愣了愣，旋即笑着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近旁。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老夫人关切的问着，那双苍老却布满慈爱的眸眼紧盯着姜雅琴略带红润的面色。
　　“回祖奶奶的话，雅琴已经好多了。”姜雅琴嘴角含笑，柔声应道。
　　“奶奶还记着你小时候身子虚弱，总是咳喘，如今大了，倒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老夫人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
　　趁着老夫人和姜雅琴寒暄的功夫，柳瑟不动声色的将周遭的情况尽收眼底。
　　旁人她不需要留意，她的那双幽深的黑眸却是注视着沈碧清和姜馥仪的神色。
　　沈碧清脸上的笑容好不真切，此时她的注意力似乎全在老夫人那里，并没有察觉到她已在暗中观察着她。
　　她的目光再转到一旁的姜馥仪那里，今日的她却是光彩耀人，宛若天仙的娇美容貌，恰到好处的身材比例，温婉端庄的言谈举止，这样的她，理应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万众瞩目的存在。
　　她自是知道姜馥仪一向心高气傲，此刻侯府老夫人只顾着和姜晚晴说话，倒像是冷落了她，也难怪她眯起的双眸里带了些许愤恨。
　　柳瑟心底泛起一阵嘲弄，注意到姜馥仪不觉向她这边投来的目光，她很快移开了视线，嘴角带着微微浅笑。
　　本该是喜闹的日子，一阵稚嫩的男童哭声传入每一个角落，所有人纷纷侧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墨染衣衫的少年被撞倒在地，可能是摔疼了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尚儿疼，你坏人……”他边擦着眼角的泪水边指着他左手边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地略显得惊慌失措。
　　姜尚……
　　柳瑟冷眼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姜尚，随后她的目光缓缓移开，继而去观察沈碧清的神色。
　　沈碧清定定的望着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她微张了张嘴巴，眉头轻轻皱起，藏在袖口里的手不自觉握起。
　　她的眼神中难掩无奈之情，但更多的是懊恼。她向来极好面子，姜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她的面上怎么挂的住。
　　而她身侧的姜淮济，同样的面色一沉，幽深的黑眸里带着强烈责怪的意味，他微抿了抿唇，下意识的挪了挪步子，却是有所迟疑的久久不肯上前，怕是此时心中的想法与沈碧清别无二致。
　　在他们眼中，相府的面子远远重要的多。
　　沈碧清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在作出一番痛苦的纠结后，她才准备迈开步子朝地上的少年走去，但一个人影却赶在她前面。
　　那是柳瑟记忆中熟悉的身影，身形修长的少年，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其上挂着一枚白玉佩。
　　如墨染的发随意用玉簪挽起，简单的搭配，却丝毫不影响他俊朗的外形。
　　柳瑟的目光在接触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时，她的心里一阵绞痛，她强忍着眼眶的泪水，将泛起的所有悲伤情绪隐藏在心底。
　　谢子谦，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理应得到属于他的幸福。
　　愿你今生能过的更好，柳瑟在心里说。
　　男子小心的扶起地上的少年，动作温柔至极，“你是尚弟弟吧，下次走路一定要小心，别再摔着了。”
　　温柔的男音飘入耳中，柳瑟神色复杂的望着那双眯笑的眼，看着他眼底溢满的关怀，心中却不是滋味。
　　她的目光无意中转到别处，却是注意到姜晚晴紧盯着耐心安抚姜尚的谢子谦，眼眸里满是少女的娇羞可爱。

☆、第四十三章 他们

　　柳瑟满怀探究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姜雅琴那里久久未能收回，直到一声甜美的女音响起才拉回她游离的思绪。
　　“尧哥哥，你等等我嘛……”柳瑟清亮的眼眸忽的睁开，这道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嘉柔，别胡闹……”另一声柔柔的女音随之飘了过来。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的几人所吸引过去，柳瑟黑眸紧盯着那两个绝美的女子，身侧的手也在不自觉中攥起。
　　世人皆道相府的大小姐姜馥仪倾国之貌，但在这个一身湖蓝色罗裙，三千青丝随意盘成发髻的女子面前，也已变得黯然失色。
　　谢卓君，侯府的千金大小姐，从来都是端庄仪态，高贵的出身，造就了她骄傲的性格，但她从来不会刻意流露这点，反而清冷的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她不适合浓妆艳抹，精致的脸蛋稍加打扮便可光彩耀人。
　　她的眼里仿佛闪着光，唇角总是含着一抹浅笑，踩着沉稳的步子，就这样，慢慢的让人为她着了迷。
　　她前世不就是被这样的美丽皮囊所欺骗吗，以为她是真正的清高美人，从不屑于背后的阴谋诡计。
　　但她却恰恰忽视掉了一个女人最高明的手段便是伪装。
　　“怎么回事？”另一边低沉雄厚的男音响起，柳瑟这才注意到侯爷谢敬诚还有他的夫人谭氏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老夫人的身侧。
　　“卓君见过老夫人。”谢卓君走上前来，温顺乖巧的行礼道。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显然从她的笑容里可以看出对这个懂事的孙女的喜爱。
　　“奶奶今日心情可真是好，瞧您乐的都合不拢嘴了呢……”谢嘉柔殷勤的跑过来，主动挽起老夫人的胳膊，笑的格外的欢快。
　　“你这个鬼丫头哇……”老夫人念她还是个孩子，也不和她计较，只是亲昵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门，眼神里满是骄纵的宠爱。
　　反观一旁的侯爷和谭氏，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谭氏是个古典美人，鹅蛋脸，柳叶眉，精致的妆容妆点，越发显得风韵犹存。
　　她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神随意扫到浑然不觉的谢嘉柔那里，眼底闪过一丝丝的不快。
　　“嘉柔，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谢敬诚面色一沉，板着张脸严厉的训斥自家这个不懂事的女儿。
　　谢嘉柔原本开心着呢，被父亲这么莫名其妙说了一通，立马撅起了小嘴，幽怨的小眼神里尽是委屈与不满之意。
　　“敬城，今个是个欢喜的日子，说孩子干什么。”谢敬诚一开口老夫人反倒不高兴了，拉过谢嘉柔白嫩的小手将她护在自己身旁。
　　“老夫人好，景尧走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贵重的厚礼，这点薄礼敬上，唯愿老夫人身体康健。”那身白衣男子从一侧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俊逸的神采里带着温柔的笑，上前拱手道。
　　“九王爷真是太客气了……”
　　柳瑟仰脸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的少年，少年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柳瑟看的入神，那双浅浅带笑的清澈眸眼再次看到依然有种心痛的感觉。
　　翩翩白衣少年，再次见到，还是会深陷在他清晰的轮廓里。
　　尧哥哥……
　　她想起前世里对他的称呼，她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粘着他，仰着小脸甜甜的唤他尧哥哥，他也会亲昵的揉揉她的鼻子，眼神里满是对她的宠溺。
　　只是物是人非，她入宫为妃被封为皇后，他便开始刻意躲避她，逃避她直视的目光，她还是之前那个傻傻的女孩，她喜欢这个温暖的大哥哥，只是他对她，从来不是单纯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