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第三道门,才是金墉城内。
这三道门彼此相通,又彼此隔绝,打仗的时候三道门可以互助,一道门失守,也可迂回在第二道和第三道的回字形城墙上,将攻入城池的敌军击杀。
慕容谐带着人兴致勃勃的在三道城门上走了一圈,他见到回字形包围的那个空地宽敞,骑马的瘾头被挑了起来。
“把马给牵过来。”慕容谐吩咐道。
他在城墙上,俯身看着下头的空地,兴致勃勃。
随从们立刻给他牵来了马匹,慕容谐下了城楼,直接翻身上马,小跑起来。那马是一匹白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四肢肌肉健美,看着就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慕容谐自幼骑马,对于马的习性了如指掌。虽然以前没有骑过这匹马,但是很快就将这马掌控在手掌中。
慕容谐骑马在宽阔的空地上小跑了一会,慕容谐有些不过瘾,双腿一夹马腹,催促白马快些。白马此时一改方才的温顺,焦躁起来,不停的打着响鼻,双蹄高高撅起,慕容谐大吃一惊,瞬时紧紧拉住马缰,整个人贴在马背上,不被马给甩下来。
“丞相!”随从们见白马突然发了疯,吃惊之余,纷纷围上来,要将白马拿下。可是人把马围了一圈,马不停的踢人狂跳,一时间,竟然近身不得。
这白马正值壮年,力气非常大,身子跳起来,后蹄重重踹在一个随从的胸口上。那人当即口吐鲜血,身体和滩烂泥似得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慕容谐口中叱喝,喝令白马安静下来,可是白马显然是发了疯,不停的奔跑,它在场上狂奔,扬起一阵阵泥土,将追来的人马远远的甩在后面。
白马狂奔了一段距离之后,高高扬起前蹄,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将马背上的人重重甩了出去。
“丞相!”慕容谐身体落地,耳里听到其他人的惊呼。
第二日,皇帝元绩下令返回长安。
命令明面上是元绩下的,但是实际上却是慕容谐。元绩原本还希望能够再次还都洛阳,洛阳宫城经过几代帝王的经营相当华美,长安的那个皇宫和洛阳的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和慕容谐提起,慕容谐却要返回长安。
慕容谐不和皇帝一道走,而是另寻一条近道返回长安。
几乎是慕容谐到洛阳的当天,慕容定就被唤到丞相府上。
慕容谐坠马一事,被慕容谐下令不准对外透露一丝一毫,谁若是敢对外透露一个字,杀无赦。
慕容定人在长安,也是一无所知。
慕容定被急急请来,半点都没有耽搁直接就去见慕容谐。他一进慕容谐内室,就闻到一股浓厚的,几乎化不开的汤药和药膏味。
慕容定心下顿时一个咯噔。
慕容谐东征西讨这么多年,大小战役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场,身上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他嗅到这么厚重的药味。
绕过挡在榻前的屏风,慕容定看到了躺在榻上的慕容谐。
看到慕容谐的瞬间,慕容定大吃一惊,床上躺着的人,短短一段时日没见,竟然形销骨立,他身上好几处地方扎着正骨的板子,裹着厚厚的绷带。如果不是极其熟悉,慕容定一时间,竟然不能认出那就是风光无二的慕容谐。
慕容谐听到声响,吃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慕容定。
慕容定眼睛微红,他一把抓住家仆,提起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丞相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家仆被慕容定沸腾的杀气逼得话都说不出来,两脚离了里面,却连挣扎都不敢,慕容定丢下手里的人,又抓了下个家仆。
慕容谐虚弱的叹气,“你还看不出来?”
这句话生生叫慕容定住了手,他红着眼圈看过来,手上一松,被他提起来的家仆软着脚瘫坐在地上。
慕容定几步到慕容谐榻前,他看着慕容谐眼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怎么会坠马?”
慕容谐摇摇头,他躺在那里,气息微弱。
“以前听人说溺死的人都是善水的,我以前不信,现在不信也不行了。”慕容谐望着慕容定,“只是我赶快回到长安,免得心有叵测的人,拿此事来做文章。对你不利……”
慕容定听到这句,再也忍不住双目发赤,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
“哭甚么,我现在还没死。”慕容谐见着慕容定竟然还哭了,虚弱的笑了笑,“把眼泪留着,等到我死之后再哭。”
“这都说甚么话呢!”慕容定也顾不得其他了,“你都骑马打猎这么多年了,坐骑也是经人好好调~教的,怎么会?”
“这时候说那些都有甚么用处!咳咳咳——”慕容谐说着重重咳嗽起来,慕容定下意识就去搀扶他,结果手碰到他却不敢用力。坠马之人,身上通常有几处骨折,要是照顾不当,会加重伤情。
幸好家仆们捧来了粗布,慕容定用粗布给慕容谐把浓痰擦掉。
“现在我担心的事,我受伤的消息会不胫而走,这地方守不住多少秘密。”慕容谐重重的喘息,他眼睛看着帐顶,身体里传来的疼痛越来越鲜明,告诉他此刻自己还活着,又像预示他时日不长。
北面天下尚未统一,他竟然就要这么死了吗?!
“阿叔……”慕容定咬紧牙关。
“还叫阿叔呢……”慕容谐看过来,自嘲的笑笑,“我知道你们母子恨我,尤其是你,你自小就不爱我和你阿娘在一块,但是男女之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就是你阿娘说要和我断了往来的时候,我这心里刀割一样的疼。”
慕容谐喘息了几下,“我知道对不起兄长,但是这会,你难道还要、还要恨我……”
“我……”慕容定哽咽不成声,阿爷两字在舌头上滚了好几回,开始嘴唇张开,却说不出来。
慕容谐见状,眼底生起的光亮,很快暗淡了下去,“罢了,我也不该强人所难,你要是喊不出来,就算了。”
慕容定嘴唇抖了一下,嗓子好似被一直无形的手掐住,发不出半丝声音。
“我死之前,一定要给你把事都料理好了。如今的局面得来不易,千万不能叫别人得了好处。”慕容谐说着,伸出胳膊,紧紧抠住慕容定的手腕,慕容定俯身下来,“我知道了。”
“如今的局面是……你一手一脚打下来的,我一定不会让着天下落到别人手里。”
慕容谐双目紧紧的盯住他,过了半晌,他浑身才放松下来。
“好,听你这么说,我就能放心了。”慕容谐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慕容定出去之后两三日都没有回来,清漪担心,派人出去找他,却也没有找到。有一日夜里慕容定终于回来了。清漪担心了三天,见到他,就要责问他这三天到底到哪里去了。可是一看到他那颓唐的脸色,顿时心提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外面有大事?”清漪把慕容定搀扶到内室问。现在慕容定整个人脚步浮虚,几乎站不稳。在外面再怎么威风,再怎么算计。到了她面前就显露了原形。
慕容定靠在她单薄的肩头,贪婪的吸着她身上浅谈的香味。
随即他整个人都倒在她的怀里,好在她那里汲取温暖。
“宁宁,这天恐怕要变了。”他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大尾巴狼对着老尾巴狼泪汪汪,老尾巴狼伸出一只狼爪:叫爹
慕容大尾巴狼狼爪一抹泪哽咽:没门
第166章 惩戒
慕容谐坠马伤势颇重, 他躺在病榻上, 趁着自己尚可动弹,先为慕容定铺平道路。既然世子已定,不管是谁, 他都要为继任者铲平道路上的阻碍。
慕容定下令城门戒严, 长安内外九门黄昏之前必须全全部关闭。
又一日黄昏, 急着出入城门的人急哄哄的赶快跑出去或者是狂奔到门内, 十几个士兵分别列在厚重的城门后, 一起用力,沉重高大的城门被推动, 发出沉重的声,回荡在长安如血的上空。
丞相府内, 人人低眉顺眼, 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属官们把大臣们送上的奏疏全部送到慕容谐的书房内,慕容定坐在书房里,翻阅着那些奏疏。这些奏疏原本是应该由慕容谐来批阅, 但是慕容谐伤重, 甚至不能起身,所有事事无大小,全部由他来统领。
慕容谐的书房里除了他一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这个地方是这三分之一的天下权力中枢所在,所有的军国大事都在这里商议,不知有多少人能出入这里为荣。可是慕容定这会却没有半点兴奋,他看完最后一封奏疏, 浑身上下的力气被耗费了大半,他身体重重向后倾压,落在了坚硬的实木凭几上。
他一只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微微睁眼,看着面前的奏疏。
他重重的喘口气,等到那股疲乏劲过去,站起来大步就向外走去。
慕容谐的居所之外,守备森严,处处可见佩刀的卫士。慕容定越过那些卫兵,直接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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