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是应该的,不管能不能都要试试才行,父亲已经跟小厨房吩咐好了,晚上时刻备着热菜,免得你晚上读书饿了吃些冷糕冷饭的。”赵承义对儿子的饮食很关心。他自己是个同进士,自然对儿子考进士这件事比较重视。跟天底下的父母一样,生了个蛋,然后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了。
赵长宁都笑着应下来,亲爹亲妈对她的态度分明就是“虽然这孩子看着不太行,但万一就撞大运中了呢”的彩票心态。
今日是要去祭拜孔庙的,亲爹亲妈先放她出了门。赵长宁带着书童到赵府影壁,赵长旭已经牵着马百无聊赖地等着她了。
赵长宁看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情,大家都是骑马,马房竟然就没有准备马车……而古先生的宅子就在孔庙附近,不用从赵家出发。
杜少陵跟赵长淮两人也牵着马来,赵长松落在最后面,他倒是坐的马车,竟然还带了两个面容姣好的书童。
“长兄,你怎么不走啊?”赵长旭朝她走过来,“正好跟长淮他们约好了去城外沿河骑马,咦,你的马呢?”
赵长宁嘴角微抽,淡淡地道:“我不会骑马。”
赵长旭一拍脑袋,是啊,他怎么忘了,长兄因小时候被马踢过一脚,所以自小就不喜欢马,也没学过骑马。一看只有赵长松那有辆马车,而赵长松已经把头别过去当没看到了,他面色一冷,回头对赵长宁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来,我带你骑吧!”
他现在对赵长宁是无比的热情,若不是赵长宁要赶他走,恨不得在他那里住下来。
赵长宁的脸快黑成锅底了,带她骑?开什么玩笑呢!
但这位大兄弟用他大狗一般的眼睛看着她,就差没说‘难道是你嫌弃我吗是我太差了吗?’
这时候再去套马车怕会迟到了,赵长宁只能去看赵长松的马车。虽然跟这家伙坐一辆马车很可能会打起来,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杜少陵最见不得赵长松,他从后面走上来说:“长宁兄,咱们同为男子,倒也没有什么,若你不想长旭带你,不如我来带吧。”他与赵长旭自一起打赵长松后就称兄道弟,非常熟络了。
这根本就不是谁带她的问题。赵长宁自然拒绝了,未等赵长松同意就进了他的马车,然后笑着问:“三弟不介意我与你同往吧?”
赵长松嘴角微微一抽,赵长宁怎么突然就想跟他同马车了?听说他昨夜在祖父门外罚站,难不成是脑子冻坏了?他只能笑了笑:“自然不介意,长兄坐吧。”然后吩咐赶车的赶快走。
赵长宁知道对方是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的,自然不开口。马车与马便嘚嘚跑出了赵府,赵长旭用失落又阴沉的目光看着前头的马车,似乎恨不得把马车盯出个洞来。他没有亲兄弟,所以对赵长宁格外的亲昵。但是总觉得长兄不是很喜欢他,请他喝酒也不喝,给他擦药他也不同意,连跟他共乘一匹马也嫌弃。他不高兴。
赵长淮就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骑着马还游刃有余地上前。“长兄固执,必定不会与你同乘。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带人同乘,我把我书童借你吧。怎么样?”
赵长旭回头冷冷看他:“你少说风凉话!”
赵长淮嘴角一扯,啧,他还真的生气了?
等出了明照坊,到了顺天府府学附近马车才停下来,这段路是禁止骑马的。他们步行到了孔庙门口,果然古先生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赵这个孔庙倒是挺大的,还有三进门。最近来烧香的学子越来越多,孔庙的香价钱都涨了三倍,学子无奈还得掏钱。
赵长宁觉得孔庙里头烟火缭绕的不太舒服,上了香就出来了,看到这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有种错乱的感觉。来往的行人,挑脚夫,苦行僧,非常的热闹繁荣。对面是笔墨铺子,纸马铺子,估衣铺子。转角还有条巷子,挑了各式各样的旌旗卖吃食,豌豆黄,薄皮大汤馄饨,荣记羊肉汤,李记狗肉铺,驴肉火烧。若非亲眼所见,如何知道明京城的繁荣。
再往前走就是正觉寺了,赵长宁在驴肉火烧的铺子前头停下来,倒不是想吃,不过是想起了肉夹馍的滋味。正出了会儿神,眼前已经伸过来一个火烧:“你不是想吃么?”
这人不是赵长旭还是谁?虽好像还在生她的气,冷着一张脸。
长宁当真喜欢这个弟弟,笑着说:“你吃罢,我不过是看看的!”又说,“方才的事你也别不高兴,两个男人共乘,像什么样子的?”说罢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知道这堂弟不过是十分喜欢跟她玩罢了。
赵长旭拿着个火烧跟在她身后:“我听说你昨晚在七叔那里进学,七叔待你严苛么?”
赵长宁说:“尚好,你读书不尽心,倒来关心我读书的事了?”赵长旭在读书上很没有天分,他跟着七叔在通州做事,学武功把式倒还不错,个头眼看着也蹿高了不少。
“七叔看似严厉,其实人挺好的。他要是待你严厉,你同我说一声,我去跟他说。”赵长旭见她不吃,自己几口吃了驴肉火烧。她待自己依旧如往常一般好,于是又不气她了。
长宁觉得他的脾气跟孩子一般。她进了旁边的书局,选了两本讲时文的书。等她出来的时候,却看到赵长旭跟赵长淮两人站在门口,对面是正觉寺。只见那寺庙门口,杜少陵似乎正和一个披着斗篷的少女说话,那少女周围仆妇围着,穿绸带金的,很有身份,一见便知是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杜少陵跟人家说话的时候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
赵长旭见她出来了,还有点兴奋,低声跟她说:“长兄,你瞧那家伙,一出来就遇着情妹妹了!”
“什么情妹妹。”赵长宁笑道,“我看那就是他的亲妹妹。”
“你如何知道的?”赵长旭倒是好奇了。
第19章
赵长宁只是笑。
如何知道的?这还不简单,如果是大家闺秀的小姐,怎么会在仆妇簇拥之下,跟一个外男如此说话?只能说明这个男子是她的亲人。至于为什么她认为是杜少陵的妹妹,那是因为他们所带的小厮是一样的打扮,毡帽,同款式的斓边短袄。
杜少陵跟那少女说完,少女便扶着嬷嬷的手入了马车。杜少陵走过来便撸了袖子,说道:“赵长旭,我老远就听到你胡说些话,那是我嫡亲的妹妹,来正觉寺上香的。”说罢一巴掌拍在赵长旭的背上,两人打闹起来。赵长旭练武的,杜少陵竟然也不差,你打我我打你幼稚极了。
一行人才沿着熙攘的街道往回走,那辆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帘似乎撩开了一下。
等到孔庙门口,赵长宁发现赵长松的马车已经离开了。
赵长旭在旁边看,倚着马笑。他那样子几乎就在说:‘你现在没办法了,必须得我带你走了吧。’
杜少陵在旁边打岔:“你也不想想你骑马的路子多野。一会儿颠着你兄长,瞧他收不收拾你!”赵长旭方才来的路上就差点撞了人。
赵长淮并不想带人,不过也难得说话:“你还是让杜少陵带他吧,他骑得稳多了。”
赵长旭想想自己那破马术到也同意了:“那好吧,少陵你带他,可莫颠着他了!”
长宁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深刻反省自己的为人,低咳一声不再说什么。杜少陵上马后一把把她拉起来,长宁坐在他后面。杜少陵就笑着道:“你要伸手抱着我,否则摔下去了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一双手臂就自身后绕过来来,抱住了他。杜少陵却蓦地一怔,一股淡雅的味道包围着他,仔细闻来是墨锭、药膏的味道都在其中。背后是衣衫摩挲,呼吸的声音淡淡的。他原来还是坦坦荡荡的,不知道为何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路上几次差点撞到人。
赵长旭在背后喊:“杜三,你注意点人。你别颠着我哥!”
杜少陵朗声说:“我怎么颠着他了?”他就没差拉着马走了。
赵长宁就在他背后笑了笑:“少陵兄,不必顾及我,你走快些吧!”再这么磋磨下去,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府了。
等回府之后,杜少陵很快翻身下马,赵长宁也随之下了马。杜少陵又在心里默念道德经,并再次谴责自己久未与女子接触,屡屡失态的行为。赵长宁谢过了他,他才笑着摆手:“不必客气,你我也算是同窗之谊了。”
倒是赵长旭跑到赵长宁那处,在她的书房里赖了许久,要不是赶着他走,恐怕他是还不想走的。赵长宁温书到晚上,七叔才差人来叫她过去,开始指点昨天她写的文章。按照标准的会试程序,觉得妙的地方他就划个圈,不好的他就和赵长宁讲如何不好,例如结题部分:“讲君臣之道固然重要,但你前面的观点不用再复述了,结题若有个升华甚好,你自己来改。”
他把笔递给赵长宁,长宁细细思索之后重新改写。她发现周承礼其实很厉害,不愧是在白鹿洞书院任教过的先生,而且往往见解独到,角度很新。被他评论完后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落笔如有神。
周承礼默默地看着她改文章,其实赵长宁的天分也超过了他的想象,过了会儿他叫人捧了香炉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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