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世子不高兴 (龙沐)

“愿为公主殿下和世子爷效劳。”大夫拱了拱手。

心一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去跟谢凌容说话，独自带着大夫出城去了。
耀武拆了江边的帐篷送过来，卫黎领着官府的士兵和前来帮忙的河间百姓在城外重新扎了一些，搭建了一个临时的灾民营。扬威安排了士兵站岗巡逻，龙鸣发完了馒头，其他的事插不上手，便和家仆坐在一边休息。看见心一来了，龙鸣收敛了无所事事的神态，十分亲热地凑了上来，问：“哎呀，在下听说公主殿下伤到脚了，她还好吗？”
心一喊了两个士兵过来，让他们陪着张大夫去给灾民诊察，得空才回了龙鸣：“有劳龙公子关心，公主没什么大碍，大夫说她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

“公主为了我们河间百姓伤着了，在下理应前往探视。”龙鸣一脸关切，“不知府上是否方便？”
谢凌容明明是被灾民冲撞了，龙鸣却说是为了河间百姓，这样说使得他颇有大局观，但事实上，他只是用这个说法拉近了作为河间百姓的自己和谢凌容之间的关系。
心一脸一冷，心道你个居心叵测的家伙，还想去我家看我的媳妇？他正了正脸色，端着态度道：“大夫说她这几天下不了床，恐怕不是很方便。”
“这么严重啊……”龙鸣叹了口气，表情略显沉痛，“那得让公主殿下好好休养才是。”

心一没有接话，龙鸣轻咳了一声，主动找了个台阶：“既然世子爷来了，这里有您看着，想必不会再出什么乱子，在下就此告辞了，晚上见。”
“晚上？”心一不解。
“晚上在下会让家仆送些吃的过来。”龙鸣道，“在下已经和郡守大人商量好了，在这些灾民没有完全安置妥当之前，他们的吃食就由我们龙府负责，这也算是为公主殿下分忧。”
即便知道龙鸣花这么大力气是为了博得谢凌容的好感，看在他这么拼的份上，心一也不好再板着脸了，当下就朝龙鸣回了一礼，道：“龙公子扶危济困乐善好施，今生定有大福报。”

龙鸣客气了两句，带着家仆走了。心一找到卫黎，帮着士兵们一起搭帐篷和围栏，他特别要求：“别都挤在一起，把他们分开安置。”
傍晚时分，张大夫在灾民营里转完了一圈，过来跟心一汇报灾民的情况。
“发烧咳嗽的七人，手脚冻伤的五十二人，严重者三十八人，其余人多是由于长期忍饥挨饿，脾胃有些虚弱，调养一下便无碍了。”
心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看了看路边的积雪，皱了皱眉：“这个天气发烧咳嗽的这么多？”
“我粗略诊断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张大夫道，“谨慎起见，世子爷还是将伤患和健康者分开安置较好。”

“我正有此意。”心一点了点头，“有劳张大夫，待伤患隔离开来，还要麻烦您再替他们诊治一遍。”
“为医者，自当以患者性命为重，世子爷切莫再说麻烦了。”张大夫道，“眼下最严重的是那些手脚冻伤的人，需得尽快医治。请世子爷派几个人随我进城，待我把药配好，便让他们送过来。”
心一依言照办，又让扬威挑了几个暖和的帐篷给伤患住，将他们和健康的灾民分隔开，两边帐篷相距数十步，中间燃了一道篝火。待第一批拿药的士兵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龙鸣果然又来送吃的了，灾民们看到他，个个感激涕零，领到粥的时候，恨不能跪在地上磕十八个响头。

卫黎热情招呼着龙鸣，心一抽不开身，只跟他打了个招呼，忙着给伤患分发药物。闻到灾民碗里飘来的白米粥味道，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都一整天没吃过饭了。
“世子爷。”正在这时，灾民的帐篷被人掀开，有人端着一碗粥寻了过来。
刺骨的冷风窜进了进来，心一下意识替那个双脚都被冻坏的伤患挡了一下，侧身一看，只见来人竟然是白天带头闹事的那个刀疤汉子。
刀疤汉子端着一碗粥，见到心一神情有些不安，犹豫着开口道：“世子爷，我……我有个亲戚跟着这些灾民过来，我想把他接到我家里去住，没想到给您和公主添麻烦了。”
“哦？”心一挑了挑眉，“怪不得这么多人都往城里来了，原来是你们先去找的他们。”

刀疤汉子面有愧色，道：“先前没想这么多，只想把人接过来，后来听龙公子和公主殿下说了那些话，我才发现给你们添大麻烦了。”
心一打量着他，同时在暗暗思考此人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老实说，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像老赖一样的兵油子，会突然良心发现来跟他道歉。
刀疤汉子见心一盯着自己，顾不上窘迫，厚着脸皮将碗往前面一递，道：“世子爷，您忙了一天了，我都没见您吃过饭，现在饿了吧？我给您端了碗粥，不嫌弃的话就喝点吧！”
白米粥的味道窜进鼻尖，心一的肚子又叫了起来，但他没有马上去接那碗粥，而是下意识问：“龙公子让你来的？”

“龙公子的粥！”刀疤汉子答非所问，“我跟他说了，是给世子爷的！”
心一不再跟他多说，把粥接过来。龙府给灾民准备的白米粥总不会是什么精致佳肴，而且现在粥都冷了，有不少白色的坨坨凝固在碗沿，心一盯着手里的这碗粥，总觉得这是别人吃剩下的。
“是碗没有洗干净吗？”刀疤汉子观察着心一的表情，笑了一下，“要不我给您换一碗吧！”说着，他上来便要端走心一手里的冷粥。
“不用麻烦了。”心一摇了摇头，一仰头把粥喝了。他本来是在犹豫是否要吃这里的东西，自从在北山猎场遇到被人下毒的事情，他就不随便吃来源不明的食物了，但凡入口的东西，都过了贴身侍从的手。不过，他这会儿实在饿坏了，没工夫跟肚子计较。

“还要吗？我再给您弄一碗来？”刀疤汉子问。
“不用了，我待会儿回去吃吧。”心一把空碗还给了他，刀疤汉子见他愿意吃自己的东西，还挺高兴的。有口粥垫肚子，心一感觉好了点，过了一会儿，最后几个拿药的士兵回来了。
“世子爷，府里催您回去呢！”士兵道。
“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但心一还是留了一会儿，看着他们给最后一个手脚冻伤的灾民敷了药。直起身子来的时候，他的神智有点恍惚，卫黎见状，赶忙道：“世子爷，您都在这儿忙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心一疲惫地呼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被老大打伤以后，他当了一段时间的病秧子，后来好了些，爬坡跑路上房揭瓦都不在话下，但大少爷的生活是吃喝玩乐，从不需要这么累。
说跟着谢凌容出来历练，还真是历练啊？
心一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卫黎道：“卫大人，我先回去了。扬威安排了侍卫在此处站岗，你不用太担心，也早些回去吧。”
跟卫黎告辞，心一便回去了。红叶站在院子门口，守着两盏大灯笼不知等多久了，看见心一的身影，赶紧迎了上来：“少爷，您终于回来了！都深夜了，您怎么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说着，她忍不住跟心一的贴身侍卫发牢骚，“你们几个也不劝劝少爷！”

心一摆摆手，让她不要大惊小怪的，随口问：“公主呢？”
“刚换了药睡下。”红叶觑着他的表情，挑了些好听的话道，“她刚才还问您怎么还没回来呢。”
心一微微一怔，表情舒展开来。他就是个少年人的心性，不管闹了再大脾气，转头就忘了，现在听说谢凌容惦记自己，心情立马好了起来。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没见到她，他还真有点想她了。
“少爷，您吃饭了吗？”红叶道，“花子婆婆给您留了宵夜。”
“喝了点粥，正饿着呢。”心一笑道，“帮我把饭拿过来吧。”

府里很安静，除了守夜的侍女，其余人都睡下了。心一坐在桌前，看着这个小小的四合院，莫名笑了起来。他跟谢凌容赌气，出去不过半天就开始惦记着这里，就算累得半死，但只要想到她还在这个地方，身体的劳累和心里的疲惫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个地方比不得镇国公府宽敞舒适，侍女和侍卫们都挤在小小的地方，随处可见各类生活器具，烟火味很足。他在外奔波了一天，不管初衷是为了帮谢凌容的忙，还是出自本心想去做些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小小的家。守住这个四合院，守住河间城，守住大胤的平安，就是守住自己的家。
他突然很深刻地理解了谢凌容说的，一个士兵只要爱家，就自然会有卫国的力量。成亲这么久，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上肩负了很大的责任。要是老爹知道了他现在的想法，应该会很高兴吧？

红叶将饭菜端了出来，三菜一汤，分量都不多，心一便知道谢凌容吃过饭了，这是留给自己的。公主府的伙食还不错，花子婆婆每天都变着花样让他们吃好一点，今天晚上还给他留了一个大鸡腿。
“少爷，快吃吧！”红叶将筷子放在他手里，“我刚拿去热了一下，味道应该还行。”
“辛苦你了，红叶姐姐。”心一没用筷子，直接抓起鸡腿咬了一口，没感觉出什么味道，又嚼了两下，忽然被油腥味熏出了一股难言的胸闷，不禁哇的一口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