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侯冷哼:“北堂氏一直是皇家的左膀右臂,有老镇国公的支持,圣后才能这么顺利地抱走那么多孩子,先是纪家的,然后是我的。”说着,他轻轻一瞥默然不语的镇国公,“老镇国公也是狠心,居然连自己的孙儿都不保,让自己儿子儿媳凄苦了半辈子。”
言语之间,似乎颇多恨意。心一听明白了,因为林士奇的事,圣后疑神疑鬼,伤了许多开国重臣的心,但仔细想想,那时叛军刚刚被镇压下去,皇宫里只有一对孤儿寡母,若不是他的军神爷爷一直坚定地站在圣后身后,“要反的早就反了”这句话说不定就成真了。
大胤杀了那么多奴隶主,让原先的奴隶站起来做了自己的主人,除了林士奇,难道其他人就没有要做别人主人的想法吗?大胤建朝不久,根基尚不稳定,圣后又骤然失去丈夫,外有强敌环伺,她难免心生疑虑,便用了以质子压制权臣的手段。
怪不得以前沈放说,帝都老一辈的人大多都知道林旦的事情,但没人愿意帮他,原来林士奇叛乱一事,竟然让这么多人受到了牵连。心一下意识去看身边的镇国公,老爹一直保持了沉默,似乎在回想多年前的往事。
北堂越少时便伤了腿脚,奈何亲爹又是那样一位不世出的将才,他表面上不说,其实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老镇国公看出儿子的忧虑,明白表示除了他以外,不会再要第二个子嗣。饶是这样,北堂越也无法像同龄人那样快乐起来。他爹给他安排了无数次相亲,他却想着不要拖累别人,硬生生把年纪拖大了,还是孤单一人。
后来,他外出办事的时候经过城郊,遇见一位平民女子,既不避讳他的腿伤,也不把他当特殊人士看待,让他第一次生出了要跟陌生人亲近的想法。那个女子便是心一的娘亲,后来的镇国公夫人。北堂越中年得子,还没体会到喜获双生儿的快乐,圣后突然到访,在他爹的默许下带走了他的大儿子。夫人知道了此事,不停和他吵架,逼他去把孩子要回来,有一回她抱着孩子在大雪夜里站了太久,母子俩都冻伤了。
自那一夜之后,北堂曜便落下了病根,夫人悔恨不已,再加上对大儿子的思念,她日夜忧虑,年纪轻轻便去了。北堂越悲痛万分,但他生性软弱,纵使心里千般怨恨万般悲痛,却不敢去找他爹要个公道。老镇国公看着越来越沉默的儿子,忽然发现他这个被人称颂了千遍万遍的军神,无论是对大胤,还是对商阳皇帝、圣后夫妇,他都问心无愧,他这辈子唯独对不起一个人,那便是自己的儿子。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那些孩子没有死,只是下落不明。他们数十年来明里暗里用各种办法找过,但狠心的圣后直到离世都没有松口。老镇国公逐渐放开了手里的兵权,其他人从善如流,不再有人能以一己之力颠覆朝政。
新的孩子出生了,他们不知道世上曾有奴隶主,也没有人再有掀起战乱的念头,大胤逐渐安定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对自己说,或许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到自己的孩子了,而有些人还在等,北堂越是在等的那一类,直到心一的归来。
听完纪天海的话,太后和小皇帝都是一脸错愕,端王几乎不假思索,立即道:“各位长辈,本王明白了。失散的亲子,本王会协助各位找回,陛下!”
小皇帝“啊”了一声,一脸茫然,端王回头看他,放柔了声音:“熙儿,你好好想想,皇祖母去世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些事?”
小皇帝摇了摇头。
“你再仔细想想,只要有一丁点和各位叔伯的孩子有关的事情都要说出来。”端王道,商熙是大胤君主,最有可能从圣后那里知道这件事。然而,小皇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皇祖母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殿下。”平原侯道,“既然镇国公府的世子是你的侍卫,其他人会不会也在你那儿?”
“本王接管的探丸郎,确实是皇祖母留下来的,那些人在档案上都是孤儿。”端王道,“不过请舅舅放心,本王会将他们的身份调查清楚。心一,你现在可以说了,他们几个到底躲哪儿了?”
“心一?”镇国公讶然。
心一解释道:“爹,忘了告诉你,我在外面的名字是心一。”
“心一?”镇国公喃喃,“你、你居然叫心一……”
平原侯忙问:“镇国公!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
镇国公愣了好一会儿,道:“这个名字是他娘取的,他们兄弟的大名由我爹取了,我和夫人就给他们取了小名,心一和真一。烈儿,你真的叫心一吗?”
心一还没来得及回答,平原侯按捺不住地问:“世子,我问你,在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谁的名字带了‘霄’字的?”
“有。”心一顿时睁大了眼睛,十分诧异地点头,“我们老大,就是我们这一任探丸郎的首席,单名一个霄字。”
“他长什么样?多大了?”平原侯急切地问。
“比我大五六岁的样子。”心一想了想,道,“不知道侯爷见过乐庭的李玉吗?李玉的眉眼部分和霄有点像,不过没有霄那么严厉。”
平原侯眉头紧皱,细细思索李玉的长相。
纪天海道:“你们那里,有名字里带了‘铮’字的吗?”
心一摇摇头,下意识去看端王。端王略略回忆,道:“这个读音的话,有一个姓郑的,他只有姓氏,没有名字。本王在档案里见过,年岁比纪将军长一些,十多年前就放出去了,如今应该在老镇国公的旧部乐将军那里,据本王所知,他已经娶妻生子了。”
“那么,告辞。”纪天海抱拳,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话说到这里,他们心里都有数了,那些被圣后抱走的孩子,多半都被训练成了大胤的刺客。心一没想到,他的兄弟们,在某种程度上竟然真是他的兄弟。他不由得望向明侯,关切地问:“岳父大人,容儿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和公主只有她一个孩子。”明侯道。当年莱茵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走得近,镇国公夫人生产完,情绪变得很不正常,长公主怀着身孕,对外面发生的事有些敏感,决定回河洛养胎,在洛水之畔生下谢凌容,及至女儿长到周岁,才再次回到大胤帝都。
平原侯忍不住问:“世子,其他孩子去了哪儿?你们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一直逃?”
“呃……”心一觑了觑端王的脸色,避重就轻地回答,“他们在大周。”
“大周?”平原侯脸色一变,“他们去大周干什么?”
“霄带着我们其他几个兄弟,在纪凝将军帐下效力。”心一道,“侯爷,您别急,霄是探丸郎首席,他很厉害的,又有纪将军在,他们几个不会有事的。我会写封信送去纪将军那里,把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早日回来和各位长辈相认。”
“好,好!”平原侯道,“你快去写信!”
心一自然称是,却听慕纯轻声道:“仅凭名字,就可以断定他们是那些被抱走的孩子吗?”
许久未出声的太后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只有先将他们找回来,再想办法查证了。焘儿,除了离开境内的这几个,以前你那里的人也要查一查,毕竟三十多年了,有些孩子的年纪已经到中年了。”
“儿臣明白。”端王微微俯首。
慕纯看了看镇国公,又看了看心一,忍不住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心一真是镇国公的亲生儿子,但他到底杀了人,该定的罪还是要定。”
平原侯瞪了女儿一眼,不悦地斥道:“纯儿!”
慕纯咬紧嘴唇,明知再说下去会触怒平原侯,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道:“如果、如果真是我爹爹的孩子杀了世子,那也……”
平原侯怒视慕纯,对这个凡事都无比较真的女儿极为不满,差点要发火了。
“不是他们杀的。”镇国公突然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烈儿,或是烈儿的同伴对我儿下了杀手,但后来因一次巧合,被我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谁?”心一忙问,他想起了前两日在花园见到的那个疯子,莫非……
镇国公转身看着他,先是问道:“你还记得烟霞岭吗?”
“记得。”心一点点头,那是他受伤后第一次展露身手的地方,也是在那里,他发现自己对谢凌容生出了某种情愫。
“那天晚上劳师父跟着你,他跟我说有个人见了你,嘴里不停念叨见鬼了。我让他悄悄把人带回来,仔细审问之后发现,那人便是杀害曜儿的真凶。”镇国公恨恨地道,“若不是柴敬勾结那几个黑商,他们怎敢在帝都城外建了那样一个丧尽天良的极乐窝!”
“你们救回来的那个程歆,她是在去桃山的路上被抓的,当时恰恰被我儿看见了。他平日喜静不喜动,只爱在林子里散步,无意间撞见了对面山谷发生的事。他胆子小,吓得摔了一跤,惊动了那些恶人。那几日来宝轮休,那几个守林的士兵巡逻又不仔细,竟没发现有人从烟霞岭那一侧溜上了山。那人不知我儿身份,为了灭口,买了一包老鼠/药下在他的晚饭里……”
镇国公说着,双眼泛红,心一忙搂住他不住安抚,想到那位从来见过面的弟弟,他的眼圈不觉跟着红了起来。从销金窟出来的时候,他还想过,那位在桃山上静养的世子离烟霞岭这么近,不知有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罪恶。原来弟弟发现了,他那么善良,定然想着等来宝来了就把事情告诉他,却没想到,自己却先被那些恶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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