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学堂一事,当真只是二皇子一人所为吗?”颜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燕荣安回过神来看她,她就是在等着他将他的母妃也供出来。
燕明已经松开他,气的喘息不定的等着他回答。
燕荣安跪在地上又看了一眼窗外,回过头来答道:“是我一人所为,旁人,包括刘勇都不知全情,父皇要处罚就处罚儿臣一人吧。”
颜玉是有些吃惊的,她没想到燕荣安居然……对江绮月如此的爱戴,就算她出卖了他,他也愿意承担下罪责。
燕荣安却低头笑了一下,如今已经无可挽回了,要死就死他一个人吧,他不知道如果他真被父皇严惩处斩了,江绮月会不会心痛,会不会后悔?
颜玉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是不会供出江绮月的,却也没有再追问,她只想速战速决,先将此事解决了。
她向燕明道:“此事关系重大,微臣不敢擅作主张,还请圣上来发落。”
燕明有些颓然的重新做回椅子中,看着燕荣安,这是他的儿子,他如何舍得杀了他?
可是偏偏他犯下的罪过足够杀了一百次,此事又被刑部这么多人得知,他若是包庇他,那些受到伤害的姑娘父母,和老翰林,又要如何交代。
他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开口。
那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有人硬要往审讯司里闯,听声音人还不少,闹哄哄的走了过来。
颜玉诧异了一下忙道:“微臣去看看。”她转身去将那门打开,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那外面的吵闹声就越演越烈的传了进来,几位大臣和老翰林直接朝这边过来,怒气腾腾的道:“究竟有没有抓到凶手?那个畜生现在在哪儿!”
颜玉只是做做样子拦了一下,心虚的道:“诸位大人,圣上在里面……”
燕明听到那些声音,就知道今日必定是无法包庇燕荣安了,他看了一眼燕荣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咎由自取。
他站起身转过了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位大臣和老翰林。
众人见他都匆忙跪拜下去。
燕明看了一眼颜玉,又看了一眼江秉臣,不知道究竟是谁故意走露了风声让这些人前来,还是就是这么正好。
不知是哪位大人眼尖先看到了里面跪着的燕荣安,惊讶震惊的叫了一声:“二皇子?”
众人就都心知肚明的看了过去。
颜玉为难的请示燕明,“圣上这……”
“都起来吧。”燕明已是无心追究,对他们道:“此案就全权交由江秉臣和颜玉来处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必再过问朕了。”他身心俱疲,对颜玉道:“你只需记住,暗中处理,不要将事情传扬出去。”
“圣上放心,微臣明白。”颜玉就等着他这句话。
燕明不想再留在这里听这些大臣们如何群情激奋的要他严惩自己的儿子,就要回宫去,走到那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燕荣安。
燕荣安根本没有在看他,盯着那窗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转头走出了审讯室,是在那刑部门口对出来送他的江秉臣低声道:“荣安毕竟是朕的儿子,让他体面一点。”
江秉臣明白的应了一声:“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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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秉臣回到审讯室时,颜玉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几位大人和老翰林。
燕荣安在燕明一走就起身坐回了椅子中,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众人听完之后都沉默了,无一人上前去,一时之间他们又是恨的牙痒痒,却又是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位堂堂二皇子。
只有老翰林一人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了燕荣安的脸上,骂了一句:“枉为人!”
那一巴掌扇的响亮,燕荣安却只是偏了偏头,讥讽的笑了一声:“就算证据确凿又如何?我的二皇子,父皇没有亲自下令处斩我,谁敢来当这个动手的人?你们想清楚了,这个案子不能公布于众,但斩首皇子,日后说不准会成为你们的罪名。”
众人脸色都沉着,他们当然知道,圣上没有下令,案子又不能公诸于众,如今只能找理由来秘密处置一个皇子,这如果日后圣上后悔了,必定会成为麻烦。
颜玉却笑了一声,慢慢上前道:“诸位大人不必为难,此案既有我全权办理,我必定会秉公执法。”她走到燕荣安的面前笑着道:“二皇子怎么如今还以为我不敢动你呢?我既然敢抓你进来,就不会再放你出去,让你东山再起来报仇吗?”
燕荣安脸色青白的盯着颜玉。
颜玉慢条斯理的道:“不过临死之前我可以给二皇子一个特殊待遇,我猜你一定想再见最后一面江贵妃。”
果然燕荣安的神色一动,却不信的质问:“你会让我见母妃?”
“当然会。”颜玉笑着道:“毕竟江贵妃是将你绳之于法最大的助手。”她也想看看江绮月要如何面对燕荣安,她猜江绮月在明面上也不好不来见燕荣安这最后一面。
毕竟她可是在宫中将戏演足了,还哭晕了几次。
颜玉留诸位大人在前院里来等着,又差人进宫去传话,说二皇子想见江贵妃。
江秉臣与燕荣安坐在那审讯室中,燕荣安看着窗外等着江绮月。
江秉臣起身走出了门,站在了外面回廊下,他无话再对燕荣安说。
那夜色下闷雷隐隐,像是要下雨。
颜玉过了半天才回来,却是没有带来江绮月,而是带来了江绮月身边的近身嬷嬷。
她们推门进去,燕荣安猛地就看了过来,几乎想要站起身,却在看到进来的是颜玉和嬷嬷又皱起了眉,“母妃呢?”
那嬷嬷一进来就哭,说贵妃娘娘听了燕荣安之事跪在殿外求情,哭昏了过去,如今还没有醒来。
颜玉看着燕荣安笑了一声,江绮月竟是连最后一面也不想再见他了。
燕荣安慢慢的坐回椅子里,忽然发怒一般将桌子掀翻在地,坐在那椅子里狂笑狂哭起来。
颜玉退到门口,看着他发狂和那嬷嬷痛哭,转身出了审讯室,将屋子里只留下了燕荣安和嬷嬷两个人。
她看江秉臣站在廊下,走过去,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江秉臣侧过头来看她,低声道:“圣上要给二皇子留个体面的结局,你打算怎么做?”
颜玉看了一眼闷雷滚滚的天际,想都没想道:“让他死的没那么痛苦,就是我留给他最后的体面。”想留他一命,门都没有。
江秉臣拉了拉她的手没有再说话。
只过了一会儿那嬷嬷就匆匆忙忙退了出来,哭泣不止的说二皇子并不想见她,她这就回去看看贵妃娘娘醒了没有。
颜玉差人送她回宫,又叫来刘丙低声吩咐道:“去叫上几个亲信好手,带上燕荣安乘马车往宫中方向去,到护城河边将他淹死在河中。”
刘丙一惊,忙看她。
颜玉却道:“你放心,二皇子是因为见不得江贵妃从刑部畏罪潜逃出去,想要逃回宫见江贵妃,却在躲避追捕的过程中失足落水淹死了。”想了想又道:“对外就宣称二皇子是深夜出宫遇上了劫匪劫道,被推进护城河淹死的。”
“这……这行吗?”刘丙有些犹豫,“圣上会信吗?”
“会啊,为何不信,这就是事实啊。”颜玉理直气壮的道:“你看到了刚才江贵妃的嬷嬷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刺激二皇子的话,激怒二皇子他拼死逃出刑部再合理不过了,圣上还会查此事?本就是该死之人。”她又拍了拍刘丙的肩膀道:“去吧,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刘丙这才放心的去找人过来。
等到刘丙带人将燕荣安捆的结结实实,堵上嘴巴带出来,押上了马车,颜玉才又转身回刑部去找江秉臣。
江秉臣还站在那廊下,像是在看什么。
颜玉走过去轻声问了一句:“在看什么呢?”
江秉臣转头对她笑了笑道:“我阿姐很怕打雷,可是怕给人添麻烦从来不曾说过,只有一次打雷的夜里我看她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才知道。”他伸手拦住了颜玉的腰,将她抱在怀里,“燕荣安也遗传了阿姐,所以他小的时候每次打雷的夜里我便会偷偷进宫,托付江绮月夜里照看着他。”
颜玉抱了抱他,“你在难过吗心爱?”
“没有,他是咎由自取。”江秉臣道:“我只是在惋惜,所托非人,教坏一个孩子。”可惜他那时候别无选择,他如何能决定一个皇子由谁抚养。
颜玉靠在他怀里陪他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外面下起雨来,江秉臣护着她要进去避雨,那刑部门外刘丙带着人就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对两人回禀道:“事情已经办妥。”
颜玉松出一口气,吩咐道:“过一会儿我会进宫去回禀圣上,二皇子逃了,等他命人去找时再去找二皇子的尸首。”
江秉臣道:“我去吧,雨下大了,你的身子淋不得雨,就在刑部等着我。”
89、九十
江秉臣在那大雨之夜打马火速赶往宫中, 去向圣上回禀二皇子逃出刑部一事。
颜玉在那刑部门口送他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被大雨吞没, 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