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老将军脸上的肃穆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与震惊,他能十分清晰的回忆起蒲浅浅死的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一身红衣,衣裳支离破碎,脸色苍白的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宣王府出事的那天我去过宣王府,但我还是去晚了,看到宣王府尸横遍野的时候我很慌张,我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甚至都没有想过去追寻凶手,我当时想的事情是找到夜瑾还有蒲浅浅,就算是没有找到他们,也必须找到夜怀,为夜氏留下最后的血脉。”
高冉冉眸光一闪,舅舅在宣王府被灭门的那天去过宣王府?
夜怀平静的眸底亦是漾起一道微波,估计沐老将军那天去过宣王府的事情对他的冲击也不小。
“我发了疯一样找遍了整个宣王府也没有找到夜瑾他们的尸体,后来我坐在石凳上坐了好久,我看着地上遍地的尸体,慢慢就冷静了下来,夜瑾与我说过,他说宣王府有暗室,就在他所在的卧房的书架后面,我想到这里果然在卧房的书架后面找到了暗室,也就是在暗室里,我看见了一个满身伤痕的人。”沐老将军说到这里的时候冷寒的神情有些动容,他顿了顿,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夜怀听到这里的时候脸色一紧,忽明忽暗,甚至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高冉冉听到这里眉眼也是一跳,如果没有意外,舅舅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蒲浅浅了。
一股阴寒的气息笼罩过来,高冉冉侧目看去,夜怀立在原地,眉心微微皱着,明明还是冷峻的模样,却让她感到了很是揪心着,她伸手轻轻在他的手背拍了拍,温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温柔的对他一笑,给予他她所能给的温暖。
蒲浅浅是夜怀的母妃,也是他的禁忌。
而现在,舅舅所说的一切都仿佛是在推翻他们之前已经认定好的事实一样,她知道夜怀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辨,冰寒的手心甚至都浸出了些许微微的湿汗,他应该很紧张吧?
一方面期待着舅舅接下来说的事情能够推翻他们之前已经认定白老就是他的母妃的事实,那样他的恨就解脱了一方面他又矛盾着,复杂难辨着,因为那样的话,他至少还可以确认他的母妃还活着,还是安好的模样,即便是他还恨着。
沐老将军走了过来,眸色复杂的看着夜怀,两条剑眉高高蹙起,显然这段回忆对他来说也不是很愉快:“夜怀,在那间暗室里我看到了你的母妃,看到了蒲浅浅,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气息絮乱无比,内力全失我问她是谁杀了全府的人,她没有说,她直到临死之前念着的还是你的父王夜瑾的名字,你的母妃虽然是皇甫氏的暗人,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父王的事情,她是个好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冉冉看到沐老将军的眸底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就像是深埋在心底的爱恋永远都无法见阳光的那种晦涩的情绪,难道,舅舅对夜怀的母妃……
“夜怀,你的母妃在临终的时候将你托付给我,她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她说宁愿你一生都不要姓夜,她宁愿你一生都无忧快乐的,宁愿你当一名山野村夫,安静的过完一生,也不愿你再回到京城,再重建宣王府之威。”
“但是命运好像是不可逆的,我派了无数的人找你,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甚至三年,这十几年来,我从未放弃过找你,想亲口告诉你你母妃临终的遗愿,可惜等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甚至就连先皇都对你畏惧三分,你重立了宣王府之威名,甚至远胜你父王当年,我看着你的势力日渐丰盈,看着你令人避让三尺的脸,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你开口说起当年之事,更不知是否该告诉你,你母妃的临终之言。”
他顿了顿:“后来,等我想将一切告诉你的时候,先皇将我远调到了边塞,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会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但是冉冉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僵局,我上次回来凭吊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你有所变化,但时间根本来不及告诉你这些,这次回来,我再次看到了你的变化,我知道是冉冉改变了你,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用再继续隐瞒你了,这些真相,你应该知晓。”
沐老将军轻声对着夜怀说道,说完这一切,他像是解脱了般,眉目变得轻松了些,没先前那般压抑。
时间静默了半晌,夜怀垂着的眉眼平视
着沐老将军的眼睛。
眸底,是深红一片。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相信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是皇甫氏的人,就算我夜家全死了,那个女人又怎么可能会死!”
“我说的是真的,夜怀,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真相,但你的母妃真的死了,白老帝师她不是你的母妃,我是亲眼看着你的母妃死在我的怀里的,亲眼看见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亲眼看见她失去了生机,她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他纵横沙场数十年,已经鲜少有事情能够令他动容,但蒲浅浅的死对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痛,每次想起那个场景,他都觉得痛苦万分。
第648章 蒲清清
他也希望她能活过来,希望她还能再跳一曲凤凰舞衣曲,他记得她跳这支舞的模样,一袭红衣似火,一颦一笑都颠倒众生,他甚至记得她跳这支舞的每一个动作,那样的浑然天成,又刻苦铭心,却又苦涩不已。
“她是怎么死的?”夜怀冷静的问道,冷峻的眉目漆黑若寒潭深渊。
沐老将军眼中布上一层阴霾,视线正对上一双漆黑冰冷,宛若幽潭一般的眸子,他隐晦的道:“我到暗室的时候,她身上满身伤痕,衣裳破碎,气息奄奄,后来我才发现她全身的功力都被人散去了。”
蒲浅浅是被人强虐至死,高冉冉听着这个死因,心里满不是滋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也怀的母妃最后会是这种结局。
沐老将军看夜怀不说话,以为他还不相信他母妃已经死了的事实,他上前想试着拍一拍夜怀的肩膀,却被他一闪躲过,他长叹一声,似是无可奈何,声音低沉有力:“夜怀,你的母妃真的已经死了,白老帝师不可能是她。”
“舅舅,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夜怀的母妃真的死了,可是夜怀的母妃留给夜怀的那罐蜜枣又作何解释呢?”高冉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蜜枣?什么蜜枣?”沐老将军问。
“夜怀的母妃生前留给了夜怀一罐蜜枣,十几年过去,那罐蜜枣都如初精致,半分光泽都不曾褪去,如果是按照正常的蜜枣腐化周期,就算是蜜枣的防腐条件做的再如何细致,这么多年过去,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蜜枣应该会生霉菌,但是那罐蜜枣却没有。”高冉冉眸光一暗。
“刚开始我们是以为有什么秘诀,但是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我生病的那次,我们发现盛放蜜枣的罐子被人动过手脚,我们这才窥破了其中的天机,我们之后用银针对蜜枣进行了试毒,但并没有被人投毒的迹象,这就表明有人动过这罐蜜枣,可并不是为了毒害夜怀和我,那就只剩下了另外一个目的,那个人为的是守护夜怀。”高冉冉一字一顿推断道。
这罐蜜枣承载了夜怀对他的母妃的太多记忆,如果没有这罐蜜枣,或许夜怀很难度过人生中最为灰暗的那几年。
到底是谁在做这件事情?事实如舅舅所言,蒲浅浅已经死了,那又是谁在暗处默默关心着夜怀?
无论这个人是谁,她都一定是与宣王府或者是夜怀有所渊源!
沐老将军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是亲眼看见蒲浅浅死在他的身前,他不可能认错的,可若不是她,那做这件亲密之事的人又会是谁?
“舅舅,有没有可能你看见的先宣王妃并非是真正的宣王妃,而是有人易容或者是变装过的?”高冉冉大胆的提出自己的假设,师父说过皇甫帝师一脉都有着高超的易容之术,蒲浅浅如果真的要设下这个局,将另外一个人易容成她的模样也并非不可能。
“不会,一个人再如何易容,她的身段,气质还有她说话的语气都是不可能改变的,我虽然与夜怀的母妃交集不多,但夜瑾也时常带着她出来与我们几人打交道,她临死之前对夜瑾的那份深情我是不会看错的,我敢肯定,她就是蒲浅浅!”沐老将军斩钉截铁的道。
舅舅眼光毒辣,他一口咬定他是亲眼看见蒲浅浅去世的,那就说明蒲浅浅是真的已经仙逝了。
想清楚了这件事情,一时间四周都寂静空明,久久无语。
“那这个偷换蜜枣的人究竟会是谁呢?如果白老帝师不是蒲浅浅,那她在金銮殿外又为何要易容?”高冉冉托腮沉思,率先打破了沉闷,这两个问题如果解决了,那事情就能豁然开朗,水落石出。
夜怀脸色颓废,他已经不关心那个在暗处看着他成长的人究竟是谁,也不关心白老帝师的真实身份,他此刻脑海里想着的全是关于他母妃的死讯,他的母妃在生前被人废却了武功,被人蹂躏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