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解家的家世,由于解明平日为人比较低调,尤其是在银钱方面,导致好些学生(包括殷怀兰在内),都以为他们家相当困窘,囊中羞涩神马的——其实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解家是江南大族,正是顶尖的豪门世家,别的不说,就解明这一脉就出过一任首辅三任次辅,还有什么尚书侍郎若干,积累到如今家资薄厚可想而知,只可惜这一支虽然显赫,但一直都是一脉单传,子嗣单薄,他父亲本来是要出任知府的,只可惜在路上就不慎病故了。
但是家里富贵有好有坏,纵然几辈子吃穿不愁,但一不留神就会被旁人惦记上,而且他们家人脉又单薄,当年要不是解母强势,解明自己又给力连中三元,偌大家产早就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虽然如今他那几个堂伯族叔碍于他偌大的名声不敢动他们家,但是时不时寻事添堵还是能做到的,尤其是他连中三元之后没有授官,族中人更是变本加厉的算计起来。
“……我想着反正你要是娶郡主,以后怕是要在京城落户,所以想干脆把这座别院买了,反正以后也不住人,留在这儿也是荒废,哪里想到你那堂伯非要买这别院,说是想置产,我本想着都是亲戚,也不好太过难看,他给的价格差不多就打算买了,哪里想到他竟派人给我说只出一千两银子,我呸!当初你爹置这座别院的时候都花了近六千两,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块地皮只有升的,他一千两银子就想捡便宜,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解母沉疴多年,这些年身子骨越发弱了,但是性子却还是当年的强硬性子,很有些女强人做派。
解明沉声道:“娘你执意不买,所以他就放出话来,他不买这别院,看哪个敢买?”
解家是大族,解堂伯虽然自己没有官职,但嫡子之一却是身居要职,说出这话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只是太过刻薄寡恩了些,传出去他欺压堂弟遗孀和侄子的名声,难道就好听了?
解母点了点头:“他这些年一直记恨着没分到丁点咱家的家产,好容易逮到机会为难,他怎么会放过?”
解明想了想道:“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反正以后北迁,也用不着顾虑同宗不同宗的。”
哎,想娶个媳妇真是困难重重啊。
第二天解明就放出话来,只要有愿意买这栋别院的陪送一份他的墨宝,这下在江南才子圈可就炸开锅了,解明之所以能举世闻名,连中三元固然是一方面,他的墨宝才是一绝。
别看解明在书院里的龟毛德行,但是但凡对当朝文人有些了解的,谁不知道他的鼎鼎大名,只是他毕竟高贵冷艳,虽然闻名于当世,但是作品却甚少在外流传,偶尔流传出一幅就被能炒出天价来,只是他自己不在意罢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让人家不缺钱呢。
如今主动陪送,他那墨宝的价值都比得过好几座别院了,多少书画爱好者简直喜不自胜,也顾不得得罪人了,带上银票就往解家赶,短短半天的时间,解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踏平了。
解明有意打脸,也不急着一天把别院卖出去,只由着家门人来人往,就是不松口。
他中午用过午膳,正盘算着怎么提亲,要是提亲成功了聘礼怎么置办,就听外面下人来报:“公子,外面有位姓兰的公子求见。”
解明微微一怔,若有所思,随即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等下人把人引进来一看,果然是女扮男装的殷怀兰,他虽然心里有些准备,但见着真人还是微微一怔:“你怎么来了?”
殷怀兰不答反笑:“解师,近一个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她说完又语带调笑:“我来瞧瞧我的提亲对象啊。”
解明下意识地想摆出师长架子来骂人,但一转念想到已经和豫王府提了亲事,眼底闪过一丝快的难以觉察的赧然,耳根微微泛红,竭力淡然道:“京城到江南路远,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孤身前来呢?”
一般两人说话气势往往是此消彼长的,解明的些微赧然没逃过殷怀兰的眼睛,她大觉有趣,遂调戏道:“哎呀呀,再远也没法子,好容易有人上门提亲,没想到一转眼就撒丫子跑了,我心里惦记得紧,生怕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所以紧赶慢赶地追过来,想问问他为何还不来提亲。”
解明耳根的红晕蔓延到脖颈,努力绷着脸道:“你说话注意些,别以为不在书院我就不敢罚你了。”
嘤嘤嘤,解师这样子简直有意思死了。
她本来只对解明有三四分的好感,觉着是个不错的婚嫁对象,现在倒生出十分的兴致来。
殷怀兰正要进一步调戏,解母这时候出来见客,魏朝风气开放,解母对她贸然上门倒是不以为怪,她自己就是爽利脾性,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反而十分喜欢她慧黠明快的性子,对这个可能是未来儿媳的姑娘十分喜欢。
她本担心这姑娘是郡主,架子大派头足,现在看她举止大方却不见骄矜,相貌极好,谈吐又明朗,显然是个有主意的,越看心里越是欢喜。
她不过是想来认识认识,说了几句就把地方腾给儿子,解明喝了几口茶俊脸的红晕才褪去,一张玉面却显得越发白了,缓了缓问道:“你为何过来?”
殷怀兰笑一笑:“听说江南才子解明的墨宝闻名于天下,我自然也想来求一幅墨宝回去了,不过解师放心,买宅子的钱我的带了的。”
解明瞥了她一眼,缓缓放下茶盏,低声道:“不用。”
殷怀兰一愣,没听懂:“不用什么?”
就听他道:“这宅子我会算作聘礼。”
怎么能要未来媳妇的钱呢!
殷怀兰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调侃道:“都说解家清贵,现在看来,果然是又清又贵啊。”
她调侃完又正了神色,低声道:“你是知道我身份麻烦之处的,你以后若是绝了仕途,你会不会嫌弃……”
解明淡淡道:“我原来也想着为官做宰,实现胸中抱负,但现在却觉得在书院教书育人更好,就算我不能入朝,以后要是我的学生有能耐入仕,也是平生幸事。”
他顿了下,似乎又有些不自在,声音低了几分:“只要你不嫌弃,我就不嫌弃。”
殷怀兰沉默半晌,语调又恢复了明快,笑道:“既然如此,我帮解师解决一桩麻烦,解师可想好怎么谢我?墨宝可不能省了哦。”
她说完本来以为解明要像以往一样板着脸说一堆圣人言,没想到他只是瞧了她一眼,转身取了文房四宝,斗笔运字,一气呵成,写完之后就把宣纸递给她,自己一言不发地装高深。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
第126章
“……这耳坠是外祖母给娘的,娘觉着样式挺好看,就是不适合她这个年纪戴,所以让我送来给你。”
沈朝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悠悠道。
沈晚照面上满是不敢苟同:“这可马上就要春闱了,你有把握吗你就见天儿乱跑,不过一对儿耳坠而已,随便让个下人送过来不就完了,你作业写完了吗你就过来?”
沈朝:“……”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享受到太子的待遇,一见面就被人问‘作业写完了吗?’
温重光在一边悠然点茶:“我已经瞧过舅兄的文章,春闱已是十拿九稳,略歇歇也无妨的。”
他说完把茶盏递给沈朝,沈晚照哼道:“我还没喝过你点的茶呢!”
温重光现在颇有些有妻万事足的意味,好脾气地笑了笑,又另外去了蜜果给她调了杯果茶:“你喝这个。”
沈单身狗朝险些给两人酸倒了牙,尼玛恋爱的酸臭味快要熏死人了有木有。
他喝了口茶,咳嗽几声:“我最近嗓子不大好,喝不了茶,阿晚你给我倒杯白水过来。”
沈晚照不把茶盏扣到他脑袋上就算不错了,但冷不丁瞥见他冲温重光使了个眼色,她有心瞧一瞧老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去倒水了。
沈朝神秘兮兮地从袖袋里抽出一本书来,纸张很是粗糙,封面也不甚精致,就见上面写着大大的《恨情天》三个字,他叹道:“这是京里最新出的龙阳小说。”
温重光:“……”
我舅哥突然给我塞了一本龙阳小说是什么意思,在线等,挺急的!
正在偷听的沈晚照也:“……”
哥你原来好这一口,难怪这么多年身边都木有妹子!唯一被读者认为有戏的妹子还是女扮男装!
温重光顿了顿:“舅兄竟然有此爱好……”
沈朝怔了怔,凌乱道:“不是啊!你想哪里去了!我喜欢的是姑娘,姑娘好吗!这书是太子殿下跟我说了我才买来看的,你仔细瞧瞧内容啊!”
太子给她哥推荐了一本龙阳小说……沈晚照琢磨着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温重光虽然行止打扮万分精细,但却是个实打实的直男,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听沈朝说了才翻开一目十行地看到结尾,然后就:“……”
表情的凌乱程度跟沈朝不相上下,沈晚照觉着很神奇,这年头还有能让她老公变脸色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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