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十七觉出了皇上话语中的不对劲，皇上自己当然也已经发觉了，慌忙又灌了一口茶水，“你开窍了以后呢？”
这是想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颜十七也乐得把尴尬揭过去，便道：“开窍之后便有了太多的不平衡，不甘心，怨气。跟父亲的相处便如同客人了般。有的时候想逼着自己去亲近，可就是做不到。唉！”
皇上道：“那不是你的错！想来，他现在也已经悔青肠子了。”
颜十七耸耸肩，“那没办法，这个世上各种药都有，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呢！”
“是啊！”皇上突然语重心长的道，“这个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呢！”
颜十七眨巴着眼睛，“莫非在皇上心中也有悔青肠子的事情？”
皇上便再次干咳。
颜十七便到了门口，喊报晓再上茶来。
茶再上来的时候，皇上已经平复了心绪，瞪着颜十七道：“你说说你这丫头，怎么就什么话都敢说？”
颜十七噘了嘴巴，“我以为皇上把夫君赶走，独独留下我一个，就是要说说心里话的。既然要藏着掖着，那就上饭吧！”
皇上失笑，“这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也学了你娘亲十成十。”
颜十七道：“那到底要不要上饭？”
皇上道：“这不还没到正午嘛！说说话！”
“好！”颜十七很爽快的道，“皇上对我娘亲好像很了解啊！”
“是！我们毕竟曾经师兄妹一场嘛！”皇上这次倒是很痛快的给出了答案。
颜十七眼睛晶晶亮的看过去，“不过是，当皇上拜我外祖父为师的时候，我娘亲尚且年幼。待到我娘亲亭亭玉立之时，皇上却已经娶她人为妻。”
“你从哪里听来的的？”皇上面上并无讶色。
颜十七笑笑，“对于皇上的往事，谁人敢提及？毕竟已经各自成家，就更没有必要翻出来了。不过是，我的感觉比较敏锐罢了。”
皇上苦笑，“我还以为是你娘亲给你讲起过呢！”
颜十七道：“您刚刚说了，娘亲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当年的一切既是结束了，她又怎么会天天抱持在心里让自己不好受呢？”
“照你这么说，朕就是傻瓜了？”这话，脱口而出。
“啊？”颜十七再次愕然。
皇上道：“我就是那个抱持着当年不放的那个人！”
“呀？”颜十七的脑子嗡嗡的。
左手用力的掐在大腿上，她必须得让自己清醒着。
眼前的人这是在跟她表明曾经的心迹吗？
她该有什么反应？
赞赏？解劝？表示同情？
可他毕竟是皇上啊！这样的秘密剖开在她面前，过后要是后悔了，恼羞成怒了，会不会一声令下把她赐死呢？
“呵呵！皇上真会说笑！”颜十七笑的比哭还难看，屁股更是如坐针毡。
把刚刚的话归于玩笑，算是给皇上递了台阶了吧？
心里祈祷着，皇上还是赶紧顺着台阶下来吧！
“我说真的！”连朕都不用了，直接称我了。
颜十七忍不住的哀嚎，她其实对于别人心里那点儿事情，真的不感兴趣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皇上呢！
颜十七用力的深吸一口气，“我听说过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皇上之所以对当年念念不忘，恐怕还是因为没有得到吧！”
“你这样子想？”皇上挑眉。
颜十七嘿嘿干笑两声，“您想啊，您现在坐拥天下，想要什么得不到？什么没有得到？恐怕也就师妹这一个遗憾了！这唯一的不足，自然就让人放不下了。您说是不是？”
“不是！”皇上黑脸，“朕要是让赵翀娶不到你，把你俩硬生生拆开，多年以后，赵翀还是郁郁寡欢，你也认为他那是因为得不到你吗？”
颜十七一噎，这也可以拿来比较？
“就算您是皇上，也拆不散我们的！您真要那么做，你就会失去您最有能力的臣子。他会带我远走高飞的！”颜十七很笃定的道。
“你就那么确信他不留恋现在的权势地位？”皇上嗤笑。
颜十七耸耸肩，“对的！我就是确信啊！要不，您就亲自问问他，看在他眼中是权势重要，还是我重要。”
皇上咬牙，“若是答案不是你想要的呢？”
颜十七无所谓的笑笑，“不是我想要的，就是皇上您想要的呗！又有什么关系？又没有人规定，他就非得为了我付出一切。我既然看重他，大不了我为了他付出一切好了。他想要权势，我就陪他去猎取权势。只是那种东西终究是有厌倦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又成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了。”
皇上怔楞的看着她，整个人完全木然了。
就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完全的失去了反应。
为了情，去勇敢，去不顾一切，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而这个女子是他的师妹教出来的！
是不是说，当年如果他的身边不是站了别的女子，那么他的小师妹，也会为了他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呢？
想到当年的错身而过，整个心便如同万千只小虫子在撕咬般疼痛难忍。
只是，当初的错过，真的就是一生了吗？
☆、第七百三十九章 拍桌而起
第七百三十九章 拍桌而起
颜十七看着对面，没有看那张表情变化的脸，只是看着那只放在桌子上的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明显的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就是这样子的一只掌管天下的手，如今正在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那种抖，连带着桌子上的茶杯都在微微打颤。
颜十七便惶惑了起来，她是不是不该跟他谈论这样的话题啊？
一个在文武百官面前都杀伐决断的人，今日在她面前怎么就频频失态了呢？
“那个－－－－－－”颜十七没话找话道，“茶水是不是凉了？要不要再换一杯？”
皇上却直直的看了过来。
颜十七甚至能看到那泛红的眼圈里，似乎有水雾在弥漫。“皇上，您饿了没有？四房酒楼做的是江南菜，味道蛮好的！”
皇上吐了口气，“你娘亲可喜欢这四方酒楼的饭菜？”
颜十七道：“您也知道，咱们北方人做菜是偏咸的，但是南方人的口味却是偏甜的。这南方的菜，偶尔吃一下，就当是调节口味了。唉！也不知娘亲去了江南，会不会适应那里的吃食。”
“你娘亲要去江南？”皇上的声音猛的拔高。
颜十七毫无防备，吓的一哆嗦。
最后一句，完全是无意中捎带，没想到，就偏偏这一句入了皇上的心。
如此看来，眼前的人对待她亲亲娘亲的感情，怕是真的不简单呢！
那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颜十七勉强的笑笑，“之前回去的时候，娘亲倒是提过。”
“她不是对颜秉正失望透顶了吗？为何还要跟着他外放？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懂得珍惜她！已经搭上了半辈子，还要把后半辈子再搭上吗？”皇上拍桌而起，唾沫横飞的吼。
颜十七就缩啊缩，把脖子快缩到肚子里去了。
皇上就看的有些不忍，想起赵翀说的她胆小的话，便悻悻的闭了嘴。
屋子里一时间沉默。
颜十七偷偷的看过去一眼，怯怯的道：“娘亲没说要跟父亲去任上－－－－－－”
“嗯？”皇上瞪大眼睛看过来。
颜十七继续道：“她是想跟着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走，留在他们身边尽孝道。我其实也是舍不得的！但想想，娘亲为我辛苦操劳了二十年，也是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这样啊！”皇上重新落座。
颜十七就觉得这皇上的脸还真是六月的天啊，说变就变啊！
颜十七道：“皇上，我饿了！咱能开饭了吗？”
“嗯！”皇上含混应了一声。
颜十七便如蒙大赦般，赶忙跑到门口去吩咐。
等待着上菜的当儿，颜十七浑身戒备的瞅着对面那位，精神更是高度紧张，生怕一个不注意，再把那个的胡子脾气给勾起来。
皇上看着她的小心翼翼，无奈的叹气，“你还没说老六的那个男人是谁呢？”
“啊？”颜十七咽了口唾沫，“啊！我不敢说！您还是瞅空问您的赵大人吧！”
皇上哭笑不得，“你怕什么？”
颜十七道：“怕您压不住怒气啊！现在，明明那家犯了欺君之罪，您也还在纵容着，不就是还要忍嘛！”
皇上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颜十七就感到了周边肃冷的气息。
就算已经立秋，可中午的暑气还是在的。
但被皇上这样子看着，她是真的觉得周围寒冷了起来。
珠帘动，有人闪身而入，将一盘菜放到了桌上。
“都说了臣的媳妇胆小，让您别吓唬她！”赵翀的声音响在上方，“您看看您把她给吓的！”
颜十七猛的抬头，还真是赵翀的脸。
原来进来的人不是店小二，而是他去而复返啊！
颜十七面上一喜，“你回来了！”
赵翀看过去，明媚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更是晶莹水润，有如释重负的惊喜的闪光在跳跃。抿着的唇里更有着无法诉说的委屈。
只一眼，他心里就软软的全是心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