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颜秉正急急的喊了她。
颜十七回头,“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颜秉正倒背着手,“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颜十七摇摇头,“没有!”
“那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颜秉正几乎是带着恳求道。
颜十七从善如流的在桌边坐了,“父亲想说什么?”
颜秉正一怔,愣住了。
颜十七越是坦然,他就越是不自在。
颜秉正道:“我不是为了范姨娘的身死,才难受的。”
“哦!”颜十七淡淡的应。
颜秉正道:“我只是有些寒心。”
“哦!”与前一声无二。
颜秉正道:“十七,你是在怨父亲吗?”
颜十七抬头,挑眉道:“父亲想要我说什么?不论是母亲,哥哥,还是全四房的下人,都认为父亲是在对范姨娘情深意重。父亲想要听我安慰几句吗?抱歉!不会!”
颜十七的话刺挠挠的而来,颜秉正的心反而落地了。
这样的态度总比刚才对他冷淡至极要好得多。
“十七,我跟范姨娘没有情深意重!”
颜十七翘了唇角,“父亲试图说服谁?我吗,还是您自己?如果不是情深意重,您昨日会巴巴的去看她?如果不是情深意重,您今日会茶饭不思?父亲想骗谁?”
颜秉正大囧,“她毕竟跟过我一场!”
颜十七冷笑,“那若是她赢了呢?若是当初她将我杀死了呢?父亲可会想过你与我也是父女一场?”
“十七------”颜秉正哆嗦着嘴唇,语塞了起来。
颜十七道:“今日的斩首,我去了!范姨娘走的很冷清,临走先断头饭都没有人送。我其实觉得蛮寒凉的,父亲以为呢?”
颜秉正缩在袖子里的手,想要攥拳,却因为哆嗦,怎么也攥不起来。
颜十八和颜如松居然都没有去!
他昨日是亲自跑了一趟主宅那边,去见过那姐弟俩的,叮嘱他们去送他们生母最后一程。
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没有去。
想起,他们为了出继,跪在他面前相求的样子,当真是只能用颜十七刚刚说的两个字“寒凉”来形容了。
“羊跪乳,鸦反哺!羊跪乳,鸦反哺!”颜秉正念叨着,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竟是泪水连连。
颜十七起身,“父亲愿意为他们神伤,那是父亲的事情。但是请父亲不要为了他们来作践自己的身体,进而作践哥哥和我。父亲若是觉得我们兄妹不重要,请将我们驱逐出颜家族谱吧!”
“十七!”颜秉正嚯的起身。
颜十七冷冷的看过去,“别劝导我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点儿都听不懂!也理解不了!父亲刚刚问我是否怨恨你,那我现在就给你明确的答案!我恨!非常的恨!”
“十七!”颜秉正急急的冲过来,“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父亲是什么意思?”颜十七反问道,“从娘亲那里得知当年范姨娘被塞进四房的真相,我对父亲是感激的!感激您当初的不杀之恩!所以,这些时日来,我一直都耐着性子,想要拉近父女之间的感情。可惜,我好不容易前进一小步,父亲就要逼着我后退一大步。既如此,我又何必再费心思?那就这样吧!”
“十七,父亲错了!真的错了!下不为例!真的没有下一次了!”颜秉正伸出手想去扯颜十七的衣袖,没碰到衣边,却又缩了回去。
颜十七叹气,“认错容易,改错难啊!再有不到三个月,十七就要嫁了。哥哥也定了亲事,大考之后,也会完婚的。十七求父亲,能让我们兄妹的婚期如期举行吗?哥哥高中之后,很快就会入仕,哥哥是想着要给娘亲挣诰命回来的。所以,十七求父亲,能让哥哥刚刚开启的仕途上不受丁忧困扰吗?”
颜秉正猛的后退了两步,身子踉跄了一下,险险的稳住了。
颜十七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仰头看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风中有着闷闷的湿气。
又要下雨了吧!
也不知这个时候的江南,会不会也是细雨绵绵。
院墙边走出个人影来,竟是颜如松。
“哥哥不温书?”颜十七故作轻松的问。
颜如松道:“累了!出来溜达两圈!”
颜十七道:“那你慢慢溜达。我回去陪娘亲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江南来信
第五百五十二章 江南来信
颜如松道:“嗯!好好陪母亲说说话!告诉她,我一定会给她挣个诰命回来的。”
颜十七怔然,刚才指责颜秉正的话不会都让他听了去吧?
三月大考,紧锣密鼓的到来。
因礼部尚书谷克言称病在家,主考官便落在了刑部尚书简森屹身上。
副主考有两个,一个是礼部侍郎孙连跃,另一个就是国子监祭酒耿绪常。
颜十七却觉得谷克言这病多半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避嫌。毕竟他未来的女婿就在这次的大考中。
颜如松倒是一派轻松,闲适的进了考场,又轻松自在的走了出来。
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颜十七就知道,他肯定考的不错。
但心中却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忧。
江南出了官场贪墨案,今岁大考会不会再出一个科考舞弊案呢?
为此,颜十七惴惴不安了几日,特意回了帝师府一趟。
高老爷子听着她的担忧,捋着胡须笑了笑,安抚她道:“皇上也在防着此事呢!所以,才点了简森屹的名字。简森屹那个人,一身正气,这么多年来有目共睹。”
“不是还有个孙连跃吗?”颜十七不无担忧的道,“如若我猜测没错,他可是太子的人。”
高老爷子道:“你认为太子在这个时候,还敢找事吗?皇上在这个时候彻查江南官场,除了铜钱的问题外,也是为了牵扯一下太子的势力。太子如果不是个傻的,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
颜十七松了口气,道:“那倒也是!”
高老爷子道:“皇上既是重才之人,在三年一度选拔人才的大考上,必然会非常看重的。别把皇上想的太无能了。如若不是皇上有意放权,太子是不会如现在这般势大的。”
颜十七撇嘴,“我哪敢看轻他啊!那可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高老爷子摇头笑,“你等着看吧!只有皇上不要的权力,没有收不回来的权力。”
颜十七道:“易放难收啊!”
高老爷子目光炯炯,“焉知这不是考验人的好时机?”
颜十七怔然,考验的是谁?
赵翀还是沅王?
高老爷子道:“槿儿,你安心待嫁吧!”
颜十七道:“最后一个问题,耿绪常是谁的人?不会也是太子的人吧?”
“也?”高老爷子挑了挑眉头。
颜十七道:“孙连跃不就是太子的人?”
现在,还不是提耿绪常的哥哥耿继常的时候。
高老爷子道:“耿绪常现在是沅王的人。”
颜十七咬唇,“也就是说曾经------”
高老爷子道:“耿家曾经是那么个情况,从前是无心站队的。但是他的儿子救回来后,他就只有报*恩了。”
颜十七道:“只是,他那儿子还能好吗?”
高老爷子道:“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但是现在,据说还是傻傻呆呆的。有时候也有清醒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却是躁狂。时日尚短,慢慢养吧!”
颜十七道:“那崔尧,皇上还打算留到几时?”
“秋后算账!”高老爷子抛出四个字。
颜十七也只得暂时把担忧收了起来。
想明白了,也觉得是自己过于小心了。
江南有赵翀,她既是相信他的,他这一去自然有法子震住场子。
若是心中没底,也就不会放出三个月后完婚的豪言壮语了。
京城别说有她外祖父了,不是还有个沅王嘛!
那个既是皇上拿来推翻太子的人选,总不会是个庸庸碌碌的。
所以,京城之中,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这大考,既然没有人在考试中做手脚,试后的阅卷,就更没有多少人敢给颜如松小鞋穿了。
有了皇上给颜如松赐婚这一出,不管颜如松的考卷如何,他写的策论,皇上是不可能不看的。
就冲着颜如松是“师兄”这个身份,皇上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如此想来,的确是她杞人忧天了。
就在颜十七一门心思放在绣嫁衣上的时候,江南却来信了。
信是罗跟让报晓带进来的,走的这一渠道就知道这信必然是不能让人知晓的。
颜十七以为他这一趟必然是忙极,就算是给她写信也不过是只言片语。
却没想到,竟是洋洋洒洒写了五页纸。
“阿七,见字如面------”只这六个字,颜十七的眼中已是泪光点点。
人都说字如其人!
赵翀的字,也如他的人般,沉稳而内敛。
信中,说了江南的多雨,总是淅淅沥沥的,身上的衣服好像没有干着的时候。
绿树的树干上都满布着青苔,他却想念京城的杏花飘落。
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外漂泊,从来都是随遇而安。却从来没有如这次般,刚一离开京城,就已经朝思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