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谦没说话，面色阴沉的在一旁坐了。
良妃略带责备的说道：“这是怎么回话的，楚才人发高热，与和妃有什么关系？”
那宫女抹着眼泪说道：“我家小主不让说，可都这个时候了，奴婢也顾不得什么了。”
“皇上。”宫女冲着程子谦的方向，“梆梆”磕了两个头，道：“我家小主去永和宫赔罪，却不想和妃娘娘懒得理会，还冷嘲热讽的将我家小主当做伶人一般耍弄。
说什么要留了我家小主作陪，吟诵诗词。我家小主本是官宦小姐出身，哪里能受的了这样的折辱？”
良妃偷偷的瞧了程子谦一眼，见程子谦低头吃茶，看不出眼底神色，便温良道：“和妃该是好心，想让楚妹妹在皇上跟前露露脸，偏你家小主心思重，想左了，反倒伤了身子。”
“不是这样的，我家小主一心与和妃娘娘交好，但几次三番被和妃娘娘折辱。
原和妃娘娘在碧云居住着的时候，我家小主便邀了和妃娘娘一同葬花，和妃娘娘答应的爽快，却根本没出现。
再后来，和妃娘娘扶摇直上，愈发的不将我家小主放在眼里，一心以与我家小主交好为耻。
我家小主却始终念着，同是罪臣之女的身份，能体会个中酸楚，一直将和妃娘娘当做姐妹看待。
直至今日，我家小主从永和宫回来，便站在外头淋雨，无论奴婢们怎么劝说，小主都不肯进来……
若不是和妃娘娘用皇上戳我家小主的心，我家小主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那宫女句句控诉，听的人唏嘘不已。
良妃不再反驳，只坐在楚清晓的床榻边，用帕子擦拭着楚清晓额头上的汗，轻声叹息：“你也是个傻的，和妃如今最不愿提及的，便是曾经罪臣之女的身份，偏你时不时的去提醒她，她不愿意理睬你，倒也情有可原。”
程子谦一盏茶吃完了，问外头的太医道：“楚才人什么时候能好？”
那太医模棱两可的说道：“这要看楚才人的意志力了，若是能熬过这一夜，退了高热，便转危为安，可若是高热不退……”
“也就是说，你在这里，朕在这里，都无济于事？要看老天的决断？”程子谦不耐烦的说道。
太医额头上的汗，刷的就下来了，皇上这一句话下来，仿佛看穿了他一样。
太医偷偷的瞧了眼良妃，良妃用眼角余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太医一哆嗦，忙道：“楚才人的心结在皇上身上，若是皇上陪在楚才人身侧，有龙气护佑着，楚才人必定可以转危为安。”
“朕护佑着，就可以转危为安，那要你们太医是做什么的！”程子谦声调阴沉，冰冷的说道。
“刘彦庆，拉下去，换了可以替楚才人诊治的太医来。”程子谦神色冰冷，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刘彦庆面无表情的一摆手，自有粗使太监上前来拉人，只不过，这拉出去，就是奔着乱葬岗去了。
刘彦庆看着面如死灰的太医，暗地里啐了一口。
没眼色的东西，敢给和主子使绊子，自己赶着投胎，真是拦都拦不住。
良妃背对着程子谦，只装作没听见，没看见，一心一意悉心照顾楚清晓的模样。
“若兮，你打理六宫庶务，楚才人就由你照料了。”程子谦站起身来，往外行去。
良妃被这一声“若兮”唤的，身子一僵，但很快站起身来，盈盈一笑道：“妃妾恭送皇上。”
程子谦转过身，看向良妃，沉声说道：“良妃，朕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良妃抬起头来，温良贤淑道：“皇上请放心，妃妾一定会将后宫打理的妥妥当当，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良妃娘娘说的是，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才是最重要的。”凌曦清润的声音，越过缠枝兰花落地罩。
片刻，凌曦带着一身清寒出现在程子谦面前，温柔浅笑：“皇上晚膳还没有用，妃妾想着，皇上怕是要守着楚才人一夜了，所以，特将晚膳重新热了，带了过来。”
第103章 争辩
程子谦有些意外，诧异的看向凌曦。
方才斩钉截铁的说，不肯来的那个，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刘彦庆站在廊下无语望天，暗搓搓的问身边的荣宝道：“若是皇上没有将那个太医叉出去，和主子会来吗？”
荣宝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把那一桌子膳食热了，抬过来，不需要花费功夫的吗？”
不来怎么成？
凭白的让良妃挡了恩宠去，做梦！
刘彦庆呲着牙，吸了口凉气，道：“可是和主子可不像是这样好脾气的啊。”
被人截了胡，还要笑盈盈的来说话。
他以为，要大嘴巴呼上去。
荣宝横了刘彦庆一眼，意思很明显，我家主子脾气好着呢。
“你等着看不就成了。”荣宝傲娇的说道。
在内殿的凌曦，站在床榻前瞧了两眼。
良妃掉了几滴泪，拉着凌曦的手不放道：“今日，都是本妃的不是，那宫女是我没看住，才跑去永和宫的，扰了凌妹妹与皇上的好兴致。”
凌曦若无其事的将手抽出来，道：“良妃便是致歉，也不该是冲着妃妾，妃妾是用过晚膳的，倒是皇上还没有用。
再者，妃妾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守着楚才人一夜，便守一夜，算不得什么，倒是皇上，明早还要上朝。”
凌曦说着，回转身，笑看程子谦道：“皇上用些热乎的晚膳，早早歇下吧，否则明日，精神不济的去上朝，朝臣们少不得要打听一二，皇后才被废黜，后宫难得安生些。”
良妃手中的锦帕都有些哆嗦，凌曦的意思，分明是说，朝臣们会怪她，没有打理好后宫庶务，给程子谦拖了后腿，那她想要凭借贤良的名声做皇后，就难了。
“良妃也是这样想的吧。”凌曦笑着看向良妃：“早间才闹了蓉妃琉璃摆件的事情，这后宫可不能这样闹腾的不安生，毕竟马上就有秀女入宫了。”
良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强撑着笑意道：“凌妹妹说的是，只是这楚才人的病，来的突然，本妃一时慌了神。
凌妹妹的医术不是极好的吗？若是凌妹妹能立刻将楚才人医治好，皇上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若是医治不好，便是凌曦故意拖延救治，给皇上添麻烦。
凌曦目光盈盈，落在良妃的面上。
良妃穿着一件玫瑰粉缠枝莲纹宫装，左侧肩上有一片洇湿，想来是为程子谦撑伞的缘故，面上笑容亲切，望之和婉慈爱。
良妃的确是一副端庄贤良的姿容，再加上平日做派，怎么看，都像是邻家姐姐。
可这手段着实让凌曦瞧不上。
她曾经与皇后争锋之时，若不是良妃一副看淡红尘的姿态，服侍在太后身边，怕是这后宫，早就没了穆若兮这个人。
“良妃的意思是，楚才人生病是妃妾害的，若是妃妾治不好她，便是害了她的性命，是也不是？”凌曦赶在程子谦说话之前道。
良妃忙慌乱道：“凌妹妹莫恼，这样咄咄逼人岂不是失了和气？楚才人是因着凌妹妹病得高热，这是事实，不过凌妹妹不必自责，只要治好了楚才人，也就好了。”
“是这样啊，那如此说来，妃妾也请良妃不必自责，若不是良妃指点楚才人去永和宫赔罪，楚才人也不会知道皇上要去永和宫用膳，更加不会心伤，淋雨致病。
至于楚才人的病，妃妾是治不好的，妃妾终究不是太医，便是太医，也不是神仙，什么病症都能治的。
三岁孩童都知道，淋雨是要致病的，可楚才人还是要去淋，便像有些人，明知道砒霜是有毒的，可她仍旧要去吃，这谁能拦得住？
便是要拦，也该是与楚才人比邻而居的良妃娘娘，而不是妃妾，不是吗？”
凌曦真心不想说这么多的话，与良妃口舌之争，但不代表，口舌之争她会输。
良妃被凌曦一通话说的噎住，抿唇颇委屈的看向另一侧的程子谦：“皇上，是妃妾的不是，妃妾只顾着打理六宫庶务，忽视了延禧宫……”
“良妃切忌祸从口出，要知道，钟粹宫的蓉妃，可是打理庶务的好手。”凌曦打断道。
良妃若是没本事管后宫之事，或是忙不过来，自然有人可以协理，或是主理。
良妃险些吞掉自己的舌头，蓉妃虎视眈眈的，她怎么能忘记。
良妃再不甘心，也不敢再闹，闹得大了，说不得朝臣们也会施压，她好容易得来的权势，不能被蓉妃分一杯羹去。
程子谦就站在那里，听着凌曦与良妃争辩，不发一言。
曾经他认为，这后宫争斗实在是无趣的很，他懒得理会，可今日，有凌曦出面，他又觉得能惹得凌曦说这样多的话，似乎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