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念着今个儿是去索妙芝的命,却没想到意外迎来了程子谦,碧云居地处偏僻,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传膳的,因而只能用这粥,却不想程子谦,当真肯用。
“小主。”荣宝无声无息的跟在凌曦身后,低声说道:“若是能留下皇上,是最好不过的。”
妙芝的死,皇后许是不会在意,但德妃是个多疑的,若是要预备着对凌曦动手……但若是凌曦得了皇上的青眼,德妃怎么也要忌讳些。
“恩。”凌曦轻轻的应一声,“一会儿将那盆薰草,放到皇上跟前的高几上。”
凌曦盛了粥,进了暖阁,程子谦已经恢复了平静,又喝了一碗。
荣宝趁着程子谦不注意,将薰草换了位置。德妃凭白将这盆薰草给了凌曦,手里就没了安神的香料,自是不会再给妙芝,再加上凌曦总是带着提神的香料在妙芝跟前晃悠,妙芝被楚更衣与大娃的事情牵着,再加上鹿茸粥……
妙芝是必死无疑的,但事情却牵连不到凌曦的身上,因那薰草是德妃主动给她的,提神的香料也是因着她精神不济,不只是见妙芝的时候才佩戴……
程子谦连日劳累,吃饱了,再加上薰草的作用,自是有些昏昏欲睡。
凌曦主动说道:“奴妾在外间伺候。”纵是她已经习惯了凌曦的身份,但还是不能接受,用凌曦的身份去侍奉程子谦。
程子谦倒是有些意外,熙和走了,他无心旁人,提不起半点的兴致,便是那日的楚清晓,他也不过是同榻而眠,而凌曦竟是要宿在外间?她一个没有绿头牌的妃嫔,难道不知道,与自己同榻而眠,会得到荣宠吗?
刘彦庆直言道:“凌小主在暖阁里睡也就是了,奴才在外边守着。”
凌曦坚持:“奴妾身子孱弱,本就不能侍寝,再者,皇贵妃还未出百日,奴妾不敢对皇贵妃不敬。”凌曦说着,自动退出了暖阁。
程子谦也不强求,只让刘彦庆服侍着睡下,只临睡前说了句:“倒也是极难得的了,只希望不是装出来的才好。”
刘彦庆叹了口气道:“便是装出来的,那也是有心,这后宫里,旁人连装都不肯。”
第二日,一早。
程子谦梳洗妥当,寒香将菜粥奉上,没有多加一味贵重的物识,于昨日里的一般无二,程子谦很是满意,足足喝了两大碗。
“传旨,碧云居才人凌氏,体贴入微,深得朕心,着晋为正六品贵人。”尊敬熙和的人,他也愿意抬举着。
程子谦才离开碧云居,消息就传到了东六宫,正六品贵人,算不得什么,到底还是小主,还得自称奴妾,可皇上那句“深得朕心”,刺痛了后妃的心,这宫里,便是各宫主位,也没有得到过这样四个字。
“她倒是个有本事的。”德妃拿起一支金雀衔珠流苏钗,斜插入鬓,唇角微扬:“这倒是合了本妃的心意。”
“冉心,你现在捧着那‘桃红柳绿’棋子,送去碧云居。”德妃对镜微笑,在眉心贴上桃红花钿。
琴心蹙眉道:“娘娘,那‘桃红柳绿’,乃是南诏进贡,只那么一副,棋盘是整块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棋子是红绿玛瑙,您赏给凌贵人,是不是太浪费了些?赏些玉如意,金镯子也就是了,她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依旧会感恩戴德的。”
德妃横了琴心一眼:“你懂什么?本妃要的就是这独一无二,本妃要让后宫妃嫔都明白,凌贵人极得宠,若不是因为身子孱弱,怕是本妃都比不得她。”
琴心愈发的迷糊,冉心敲了她一记,道:“就凌贵人那样的身份,若是处在风口浪尖,被群起而攻之,还能活下去吗?”
琴心这下听明白了:“可就为了凌贵人那样一个侍不得寝的小主,娘娘有些大费周章了。”不过是个小主,随便寻个由头,也就弄死了,何必赔上一副价值连城的棋子?
德妃将鎏金碧玉护甲戴在指尖,轻声道:“皇贵妃薨逝,已经让皇上对本妃有些怨言,这种时候,本妃不能有半步行差踏错,不过一副棋子罢了,等本妃成为贵妃,要什么就有什么,还能差一副棋子不成?”
“冉心,紧着去吧,要让去请安的妃嫔都瞧见才好。”德妃嫣然一笑,她不会给凌曦做大的机会,待除了凌曦,她就是东楚后宫中,唯一的西齐女子,皇上就算是恼了她,也不会轻易动她。
碧云居中,荣宝皮笑肉不笑的将冉心送走,冷眼打量着那副棋子,当初是贵妃不肯要,皇上才赏给德妃的,如今德妃竟拿来赏给凌曦。
“小主,冉心这个时候送来,怕是没安好心。”荣宝进了暖阁,寒香,晴翠正为凌曦梳妆。
晴翠不解道:“奴婢曾听闻,这棋子是价值连城的,德妃不是要笼络咱们小主吗?”
荣宝瞧了晴翠一眼,没有解释,寒香低语道:“咱们小主还未侍寝,就晋封,再加上德妃这幅棋子,可就是在风口浪尖上了。”
晴翠懊恼的垂首,她蠢笨的厉害,帮不上忙,还总拖后腿。
凌曦含着青盐,漱了口,道:“晴翠,你也不必懊恼,你心思浅,忠心却是够的,我预备在宫外开个铺子,回头让荣宝为你挑一个妥当人,将你风光的嫁出去,你们夫妻在外为我打理铺子,也就是了。”
第22章 浪尖
晴翠急忙跪地,带了哭音:“小主,不肯要奴婢了吗?”
凌曦摇了摇头:“不是不肯要你,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鱼儿在水里才得自在,你非要让鱼儿去爬树,既是难为了鱼儿,也达不成目的。”
荣宝也知晴翠忠心,但凌曦要复仇,身边的人,必须是精明的,晴翠这样的宫女,留在凌曦身边,只会给凌曦添麻烦。
“晴翠,咱家断不会委屈了你,这阵子,就挑出七八个人来,你自己挑,瞧上哪个是哪个,再者,都是为小主当差,在宫里还是宫外,没分别。”荣宝安抚道。
寒香深吸一口气,拉起晴翠,温声道:“忠心小主的人不多,小主在宫中需要银钱周转,不是你去,就是我去,你断不能想左了,小主都是为着你好。”
晴翠心里头都明白,是自己不争气,在宫里帮不上忙,可到底心里头是难过的,虽答应了,但神情恹恹的,说是去御药房要药材,走着走着,就到了御花园,寻个无人处坐了,无声哭泣。
哭的眼泪流干,心里也通透了,寒香与荣公公说的不错,她在宫里没本事,但去宫外为小主盯着铺子却是成的,决不让人吞了一文钱银子,如此想着,晴翠起身要离开,却听得两人闲言碎语。
“冉心,我便是不明白,娘娘何必亏了那副棋子?”是永和宫的琴心。
冉心回道:“你可真是蠢笨,咱们娘娘什么时候做过吃亏的事情?明个儿就是十五,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到时候,咱们娘娘要自请去为皇贵妃殉葬。”
“什么?殉葬?”琴心惊呼出声。
冉心笑道:“瞧你吓得,咱们娘娘是四妃之位,哪里有四妃去殉葬的道理,那可不是打太后与皇后的脸吗?咱们娘娘不过是寻个由头,让皇上对咱们娘娘另眼相看罢了。
你不是不知道,宫里人都在说,咱们德妃娘娘是个忘恩负义的,这次就要让她们瞧瞧,什么叫做‘姐妹情深’。”
“那……娘娘赏给凌小主那副棋子?”琴心自问没有德妃那份城府,但身为奴婢,也要懂得主子的心思。
冉心低声解释道:“与皇贵妃最亲近的,除了咱们德妃娘娘,还有谁?还不是那位收了荣宝的凌贵人?左不过凌贵人身子孱弱,也活不了几年,后宫妃嫔们,可是记着皇上那句‘深得朕心’呢,不推她出去,推谁?”
“原来如此,这是为皇贵妃殉葬的大事,若是凌贵人去求皇上,皇上怕是愈发恼了她,定要她殉葬不可的,咱们娘娘可真是聪慧。”琴心称赞道。
晴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事情,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一心念着,她要赶快告诉凌曦,让她拦住德妃。
可谁知她走的时候,正正踩到一根枯枝,“嘎巴”一声,格外清脆。
“是谁?”冉心与琴心急忙奔着声音处寻去,正正堵住了晴翠。
“你怎么会在这里?”琴心神色阴狠,动了杀机,方才这番话,断不能被晴翠传出去。
晴翠咬着下唇道:“奴婢……奴婢要去给小主拿药,路过这里……”
“路过?这里可不顺路。”琴心咄咄逼人道。
晴翠不知如何作答,只想着该怎么逃跑才行。
“你瞧你,都把晴翠妹妹吓到了。”冉心温柔张口道:“晴翠妹妹别介意,我与琴心在此偷懒,却不想被你撞见,可真真是羞愧的紧,还请晴翠妹妹莫要告知旁人才是。”
“不会的,我绝不会告诉旁人的。”晴翠满口答应着,只要让她离开,先将事情告诉自家小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