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日便说清楚，是要这个贱婢，还是要哀家这个生母？”
第150章 痛楚
孟锦荣的死，刺激了太后。
凌曦说出有孕的消息，在太后看来，像是挑衅。
不过是怀了皇上的孩子罢了。
后宫中这么多的女人，哪个不能为皇上生儿育女？
和妃若是以为，怀个身子，就能让她妥协，那就太小看她这个太后了。
太后怒吼出的话，像是一剂猛药，让乱糟糟的慈宁宫大殿，一下子冰封起来。
荣宝一挥手，将殿内的侍卫尽数赶了出去。
太后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便是家事了。
凌曦侧头看向程子谦。
程子谦的嘴唇干裂，中间部分有干巴巴的皮屑。
想来，程子谦一直跪在宝相阁的院子里。
日头那样毒，三伏天的天气，他执拗至此。
是为了知道淑太妃是他生母的真相？
不，他五岁前往西齐，对母妃这个词，实在陌生。
回东楚将近四年，都不曾喊过太后一声母后。
是姨母，还是母后，对程子谦来说，都不重要，毕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么——
程子谦是为了她。
她以为他生气了。
却不想，他是去宝相阁跪求淑太妃。
的确，她的孕反应过大，太后又与她不睦。
与她亲厚的英昭仪是将门虎女，莫说是宫中庶务，便是府中的庶务都没有打理过。
唯一能将后宫撑起来，让她能安心待产的人，只有淑太妃。
她只道程子谦冲动莽撞。
可她着实没资格怪程子谦。
她懂他。
她不是一样去处置良贵嫔的事情了吗？
只为了，不让良贵嫔这般让他堵心的事情，出现在他的身边，耳边。
凌曦看着身边，如同被冰封了的程子谦，缓慢转过身去，柔声带着乞求道：“太后，妃妾处置孟锦荣，并不是为了与太后作对。
孟锦荣对妃妾不敬，且孟锦荣行事龌龊，对太后名声有损。”
他肯为她下跪，她便是弯了背脊，又如何？
“呵。”太后冷笑着道：“皇上来了，和妃便温言细语起来，你这般两面三刀的做派，哀家在前朝见得多了。
这点儿心思手段，也敢在哀家面前卖弄，你方才的清冷孤傲呢？”
太后盯着程子谦宽阔的后背：“哀家再问皇上一遍，是不是为了凌氏这个贱婢，皇上连哀家这个生母都不要了。”
程子谦不说话，也不曾转身。
程子谦在东楚与西齐，见过太多的后宫妃嫔，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的母妃会是这个模样。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一句话也不想讲。
“好。”
“好。”
“好！”
太后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你在哀家身边的日子不长，哀家不过是养了你四年多，若不是皇家族谱上，写着哀家的名字，你怕是连哀家这个母后，也不肯认。”
“也是，哀家算什么？连你身边的乳·母，你身边的小太监都不如。
哪里比得了你心尖上的宠妃？
和妃踩在哀家的头上作威作福，哀家就该逆来顺受才是。”
太后的泪水似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清婵急急的抚着太后胸口：“太后您别伤了身子，皇上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在意的，不过是和妃肚子里的孩子。
您含辛茹苦的将皇上养大，在宫中忍辱负重，为了皇上能平安归来，付出了多少？
若不是您，皇上这个在西齐的质子，怎么能一回东楚，便登基为帝？
皇上心里在意您着呢，您千万别钻牛角尖。
只不过，皇上如今膝下空虚，格外在意皇嗣罢了，等到和妃将龙嗣生下，皇上自然会让和妃偿还孟公公的性命。
皇上您说，您是不是这个意思？”
清婵一边帮太后顺着气，一边问道。
给了程子谦台阶下，也给了太后台阶下。
不是现在要和妃的性命。
但和妃生下龙嗣后，一样不能活。
程子谦依旧不说话。
凌曦却心疼的无以复加。
多少次，因为这样的话，程子谦向太后妥协。
皇后夏氏也好，前朝的夏鸿滔也罢，后宫如英昭仪一般的妃嫔也罢，甚至是熙宁与安蓉。
只要程子谦有半分违背太后的意愿，清婵就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凌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凌曦从来没有这么希望，淑太妃是程子谦的生母。
即便，那样的情境更混乱。
即便那样的事情会捅破了天。
她只是心疼他。
五岁的质子。
在陌生的国度，一步步蹒跚而行。
回归母国，得到的却不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上天，真的不公平。
上天待他太刻薄。
“太后……”凌曦深吸一口气。
她想，如果让她成为一代妖姬，祸国殃民的妖妃，便能让程子谦从中解脱出来。
那么，值得的。
“太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凌曦的话，没有说出口，却是程子谦转过身来，再次问太后这句话。
以往，清婵这番话说出来，不拘皇上如何不甘愿，也会痛快的答应下来。
这一次……
太后的身子，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她的儿子，她的儿子……
她为之付出一切的儿子。
为了一个女人，来质问她，来反驳她！
她在做什么？
她在做什么？
她在要凌氏的命！
“哀家绝不容许她活着！”太后食指指着凌曦，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程子谦看着太后狰狞的面容，下意识的摇头。
这不是他的母后，这不是他的生母。
他的生母，怎么能如此待他。
“太后知道良贵嫔的孩子，是吧？”
程子谦苦笑着，有血迹从干裂的唇缝里流出来。
知道良贵嫔的孩子不是他的。
却要留下良贵嫔。
知道凌曦有孕。
却要要了凌曦的命。
这便是他的母后。
太后猛然愣住。
“哀家不知……”
太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的辩解，却正正回答了程子谦的问题。
她不知道良贵嫔的孩子？
怎么可能呢？
良贵嫔有两个月的身孕，所以才会从咸福宫回来，恢复位份。
是她亲口恢复的。
她怎能不知。
原来……原来良贵嫔的暴毙，是因为皇上知道了……
程子谦一瞬不离的看着太后，看着太后神色的变化，如同打翻了调味品般热闹。
而他的心里，却只有苦涩一味。
太苦了。
比凌曦煮的莲子心茶，还要苦。
大殿之上，是死一般的沉寂。
仿佛空气都停滞了。
第151章 凌灵
“这是干什么呢？”
英昭仪搀扶着淑太妃入内。
淑太妃醉醺醺的，笑看着太后，程子谦两人。
“怎么？在问皇上，你与和妃同时掉进水里，皇上会救谁？”
淑太妃的出现，缓解了慈宁宫的冰冷气氛。
太后侧过头去，将脸上的泪水擦了，冷漠道：“淑太妃来这里做什么？”
淑太妃自顾自的在罗汉榻上坐了道：“最近闲着也是闲着，闷得慌，听见你这里热闹，便过来瞧瞧，结果就听到你在说这个老掉牙的笑话。”
程子谦拉着凌曦的手，一句话也不说的，就往外走去。
“皇上！”太后喊道。
“太后，你别逼朕。”程子谦压抑的情绪已经到达顶点。
但凡太后再说一句，要凌曦性命的话，他怕是就能与太后恩断义绝。
淑太妃抬手，用力的拍了太后一下。
“人和妃有孕，皇上与和妃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你添的什么乱？”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改不了你的老毛病。”
“当年我与先帝爷最是情浓的时候，你插脚进来……”
淑太妃似是喝醉了，不管不顾的说下去。
太后再也顾不得程子谦，只低喝道：“淑太妃，你慎言！”
“你少拿太后的架子来压我！我是你大姐，没有我，就没有你的今日！”
淑太妃猛地一拍小几子，站起身来，与太后怒骂。
英昭仪趁此机会，与程子谦，凌曦一道离开。
程子谦自始至终不曾松开凌曦的手，但因为怒火正盛，走的极快。
凌曦配合着程子谦的步子，也大步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