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皇家命, 怎么能不金贵呢?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便是这样出来的,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言?
容七也懒地理他了, 自顾自地蹲在一边添了些柴。
“我以为你是怕火的。” 而后她听见玄凌突然说了句, 看起来也是真的困惑地道。
容七顿了顿:
“那些金贵的毛病我可染不得, 即使染了, 也被您给生生逼得戒掉了。”
上辈子她还是极怕火的。
她幼时因着小时候那一两件不可言说的顽皮事而染上这么个毛病,一直到死都未曾纠正过来。
可重生一世,这问题却不治而愈, 容七闲暇时便想,上天特是念着她上辈子死的如此不明不白,故让她在临死前那一刻做了只镍火的凤凰,浴火重了生。
算起来还要感激玄凌呢, 治好了她这一辈子的坏习惯。
而这段记忆好像困扰的不只她一人,因着玄凌也沉默了许久,她能感觉到他即使是带着伤却依然强大的气场,但却无心追究那气场究竟该归于何处。
他思忖了半响,方有了要说话的迹象,容七也正襟危坐做好了要洗耳恭听的打算且看他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出来。
却不巧,承德从院子里冒了出来,站在玄凌身边佝偻着腰耳语几句。
容七大抵能感觉到玄凌那股原本算的上闲适的情绪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虽不知承德这火急火燎地为他带来了什么消息,但总不会有多好就是了。
果然,说不过三句,承德已经毕恭毕敬地为他披上披风,玄凌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袖,刻意地望了她一眼,据容七的推断这是向她告别,她也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笑颜眯眯:
“您且好走,好走。”
那二人足下犹生风,看来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通常能让他如此急匆匆离开的,也定非什么等闲杂事。
可容七也懒地去思考究竟又发生了什么,管她大事小事呢,反正与她容七这区区一介烧水工无关。
另一边,板正着身姿候在屋中的皇甫司文见着玄凌赶来面色有些浮动,又见他面色苍白关心了一句:
“七皇可还好?”
“无碍。” 玄凌清咳了一声,神色少见的有些急迫:
“子云现如今如何了?”
原来,皇甫司文如此匆匆寻他,便是因着三日前出发去了夺命沟的皇甫靖一行人出了问题。
此次皇甫靖带兵约有二百人,个个都是他深入军营中亲自挑选得来皆是他所信任之人,皇甫靖自己对此行期望颇高,何遑皇甫司文?
每日都会有皇甫靖身边亲信书信一封飞鸽传书会军营汇报情形,观察敌军,可至昨日起到今天整整两天,却再没等到皇甫靖送来的书信。
在这极为关键而敏感的时间内,任何一点变化都值得推敲,且凭着皇甫司文行军多年的直觉,皇甫靖那边定是出了什么事,方有了如此异常。
这才连夜赶来,同玄凌商讨此事。
皇甫司文面色一暗,一抹不自觉的担忧浮现出来,但说出的话却委实不好听:
“我也不是很清楚,书信自昨日便断了,如若我没猜错,他们该是被夏丘军民发现了,被困在夺命沟中动弹不得。”
他复而又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这个逆子行事如此不严谨,眼下自讨苦吃了!”
却看玄凌不自觉凛了眉,道:
“有人泄露了行踪故才叫夏丘帝有所察觉?有内奸?”
皇甫司文默了默方道:
“这该是最好的打算,那内奸至今还在我那逆子身边他却浑然不知。当然,这也只是你我的妄自推测,究竟事实如何还不知。”
但彼此也知道,就凭皇甫靖的实力与他们前期为此准备的严格的保密措施,此事能在正常情况下泄露出去为敌军夏丘为知的可能性为零,只除非——
在哪些人里面,埋伏有奸细。时时刻刻将他们行军的路线告知他人以求夏丘注意。
他皇甫司文亲自组建的这只队伍中竟暗藏着敌国的奸细,恐在没有比这更为讽刺的事了。
而此事,更重要,更值得警醒的,却是关于皇甫靖和他身上那致命的缺点——太心软,不够狠。
那群人是他亲自挑选的,他待人和善谈笑风生,几乎与他那些手下们打地火热,但却极为情绪化。
皇甫靖的心软使他看不出那些在他面前故作殷勤的虚情假意,这是皇甫靖身上最大的禁忌,亦是战场上的将士最该舍弃的东西。
眼下,皇甫靖因着他那性子中无可避免的弊端,在这一场真枪实弹的战事中,为自己招致了无穷的后患以及足以危机他生命的导火索。
皇甫司文想到这儿,那挺直的腰肢也有些弯折:
“若他能活着回来,且看我不罚他个五十杖刑打断他的腿!”
但皇甫靖此次能不能安然地度过,却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可有派人到附近勘探?”
皇甫司文稳了稳心声:
“派了人过去,但却在少数,一是不想打草惊蛇,二来,那地地势险恶,靖儿当初能进去也是得了营中一在此生活了十数年的老兵指引。
那地方仿若一个只进不出的无底洞,我派出去的人,从未有能全然从那里头出来的。”
意思便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的皇甫靖现如今是被包围在了那夺命沟中,且四周极有可能有夏丘的将士把守着。
先前玄凌说过,夺命沟乃夏丘之圣神与邪恶交接之地,在夏丘国民中意义非凡,因而若非紧急情况,那群人断然不会亲自下那夺命沟。
“我猜,他们讲求的战略乃是一个耗字。” 玄凌道:
“子云出不来,那群人也进不去,可我们在暗对方在明,子云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处于极度的劣势中,若是耗上个三五天,在那般极度恶劣的环境下又断水断食的话,怕也熬不了多久。”
皇甫司文叹气一声:“失策,失策。且看我这傻儿子,这一次能否安然度过,全身而退。”
“或许子云吉人自有天相,得了贵人相助呢?”
“但愿吧。”
当夜,容七洗漱完战战兢兢地上了床,又战战兢兢地入了睡,这一路睡得香甜未曾有其他异像,翌日,容七醒过来,诚心诚意地对着床头跪拜一番,欢欣雀跃:
谢天谢地,她终于没有在做春|梦了呀!!!
好似为了响应她似得,一声响雷自天边划过,发出惊天巨响。
容七咕噜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推开窗一瞧,只见一片乌压压的天空。
夏丘这几日接连的大晴天险些让她忘记了这是个多雨的国家了,这几天不愠不火的晴天,原来是为了接下来这场不知会持续多久的暴风雨做准备,眼下这天黑不见远处,颇有古诗词中“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容七首先是对着那天边又是欢欣雀跃地一拜,想这般大雨倾盆的,玄凌饶是再怎么丧心病狂,应该也不会再叫她劈柴烧水了,自认为今天总算可以稍事休息的容七将这钞及时雨’视作自己的祥瑞之兆。
却不想,在数里之外的军营中,有多少人因着这一场雨心中拔凉,苦恼不堪。
“将军,这夏丘国的雨您也不是不知道,一下起来便是好几日且雨量极大,眼下皇甫教头困在夺命沟中,本就身处一片水林中,眼下又经着这场雨....怕是怕是,情况要更艰难几分啊!”
皇甫司文却望着那黑漆漆的天边,微微凛了眉不知所言。
素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乃世间真理不可阻挡,可真到了这个地步,却又恨不得老天爷再偏心几分,再几分,赐他一个福泽安康。
果然,午时不到,便有惊雷乍响,从天的那边蔓延至眼前,雷声轰顶惊颤树上所有瑟瑟发抖的鸟儿,不过数秒钟,又是一道破天巨雷响起,只听那声雷之响亮,欲将地动山崩般撕裂。
闪电惊现划过天际另一外一种邪恶的法子照亮了久未明亮的天,电闪雷鸣间,好似世间生灵都不复存在,尽数折服于天地之威。
可也总有这么一群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那恶劣环境中强烈的求生欲望无声却英勇地同天老爷做着斗争。
☆、(已替)劫数
大家再坚持些!万不可轻易放弃!”
一片惊雷声中, 却有一声已然沙哑不堪但却充满力量的吼声传来,与那惊天巨雷的声响相比,一个人类的力量终究太小了,可精神之力气却无穷无尽。
只见其余那些周身湿透早已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在听到这话后,原本萎靡的眼复见光芒,斗志又被点燃, 却在半刻钟后, 再次败给天意。
连夜的暴雨已然将夺命沟的水量又多了一层, 大量的河水漫涌, 这边代表着他们所能安全占领的陆地又少了几分,且这可怕的噩梦还将继续下去。
又有谁能一直这般抱着希望下去呢?除了他们那个嗓子都喊哑了的教头皇甫靖了。
他们此行本想趁敌不备,潜伏在敌军怎么也无法踏入的夺命沟安静蛰伏等待出手给对方最妙的一击, 却不想变成如今这前有狼后有虎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的绝望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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