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说,你还怎么找得到它呢?”
她享受着容七那一瞬间的惊慌失措,纵使她藏得再好,她也能瞧出来,容七此刻的忐忑与惊恐。
“你可知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我一个平日里照看你的小丫鬟,又怎会在那日一方常态地随着傻质子走,眼瞧着他将那画从你房中带走,又那样面无表情地将其烧毁。容七你可好奇?”
容七笑了笑,大度摆手:“这话听来有些奇怪,还是不说了罢。”
“可你明明这么好奇。”
她总算知道小丫鬟眼下该多么得意了,容七该恭喜她,总算抓到了这让她慌慌张张的点儿了。
“那你说吧。” 既是躲不过,不如坦然地受了,安之若素也好。
容七却止不住自己砰砰砰乱跳个不停的心,只因她晓得,却莫名地晓得,绿荷接下来所说的该是些她迫切需要的,但又十分不欲听见的东西。
可人大多都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对着世间万物,天地星辰总充满了求知欲与探索欲,也正如颜色鲜艳的蘑菇总能第一眼抓住他人的眼球般,纵使晓得这东西有毒,尝不得,摸不得,却还是要堵着心眼坐那开天辟地足可全身而退的第一人。
自古多少人因着这无畏的好奇心失了性命失了一切,反之,也有与其不相上下数量的人前仆后继地涌上来,以身试险,身先士卒地欲尝一尝这略带了苦味的七情六欲。
多少人为了这堪称自杀式的无畏丢了身家性命,如今容七却也要卷起袖子这般热火朝天地走向自焚的道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再一更~ 我终于可以写个吻戏了!!!
☆、告白(下)
“你当真想知道?”
容七:……
绿荷略微又向她靠近了些, 许是认定容七定会遭遇五雷轰顶般的错愕与难堪,她且万万不能错过似的,这般细致入微的,想看着她全面崩溃的样子。
这个时候容七便想啊,自己咬牙切齿也好,悬梁刺股也好, 是玩不能流出丝毫情绪出来, 以免叫这丫鬟免费捡了个笑话看。
可容七显然有些高估自己了, 好吧, 是非常。且悟出一个道理:大抵风凉话无论是听起来也好,说起来也罢,都是不过脑子全当消遣罢了。
譬如现在, 当绿荷在她耳边说完这句话之后,别说什么镇定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心脏骤停怕是要死了才是。
浮生十数年, 她从未如此发自内心深处, 心肝脾肺肾仿佛都牵连着一同震颤, 猛地收紧的感觉。由心至身,这使得容七的身子,手脚开始不可自抑地微颤, 幅度并不大,但她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绿荷在她耳边道:
“因着前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那夜风雨交加,我思忖你屋中门窗未关特来瞧瞧, 却不想早就有人先我一步来了,我看见他了,世人眼中的小傻子,与你厮混在一起,你多恬不知耻啊,如此亲密地搂着他,耳鬓厮磨,唇舌缠绵 。
可怜你面上总说与他姐弟情深,暗地里却做出这种勾当。哦不对,你那时是不甚清醒的,你意识不清,浑浑噩噩,可你那小傻子可就不是这样了,你现在该多高兴?他爱你,如此爱你,你身边终究又多出了个这般爱你的人。”
天也突然变了色,方还晴空万里无云,却不知在何时染了乌云片片,黑云压城城欲摧,揭示了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有人在靠近她们,那是脚步声,这般缓慢地,悠闲地,在那乌云密布的天空下,容七几乎可以想象到来人宽大的袍子落在地上,一寸寸拖着前行留下的刮痕。
屋子里的两人达成共识,却是如此不由自主地,受人支配似地缄默了,不,该是僵直了身子才是。她们如同两个即将上刑的罪人,空洞地等着那三寸长刀。
再然后门被推开了,容七竟然抬不起头来看一眼,眼不能看,其他的感觉便要灵敏的多,她闻到了那是谁的味道,也听到他那轻轻的,却越靠越近的步伐,许是他也有些闲适呢,容七听到了他的身子撞倒小椅子的声音,清脆地落地声,很好地掩饰了她鸣鼓般的心跳。
她听见绿荷在耳边,有些尖锐的道:
“你还是来了,你终于来了……”
“你要做什么?你要杀了他?”
杀了他?兰子越?容七猛地睁开眼,头也抬起了一寸,硬生生压下了自己已然冲到嗓子眼儿的好奇心,复而又低下了头勿听勿视勿言。
因着她晓得,容阿呆总不会杀了兰子越就是了。
可绿荷却没有容七这份淡定,且从容阿呆踏进房里那一刻,她便已经瞪大了眼带着一股诡异的兴奋目光追随着他,竟是一步也移不开。他看着他调转了方向朝着兰子越走去,看着他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后将手放在了兰子越脸上轻轻一拂。
兰子越睡的真熟,睫翼轻颤,宛若出生婴孩般,他的眼睛偶尔会轻微地抖动好似预示着他即将冲破黑暗醒来。
可她知道,兰子越短时间之内是醒不过来了。那人怎么会漏掉这一环呢?
而她也知道,下一个便是自己了。
绿却犹如被施了咒定住了般,这样紧紧地看着他,她看见容阿呆先是看了看旁边的容七,而后他快速地转过头来同她四目相对,却是用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模样。
“我被赶走了,你这下该是开心了?只不过,你那些丑事也公之于众了。” 她这样肆意地笑着,半分不甘,半分凄凉。
“你看容七多怕你,这般懦弱地,倔强地看也不看你一眼,不过只是因为你对她怀着那样肮脏的心思而已,她便已经做个缩头乌龟至此,这便是你费尽心思也要得到的人?”
容阿呆终于愿意拿正眼瞧她了,虽在那清淡的眸子里印上了点点狠色,他向着她走来,绿荷知道他定是置了气的,他终究要对他出手,丝毫不怜香惜玉地,他走到他面前。
绿荷却骄傲地仰起头,一如往昔她都曾对着他的模样,或许她想,她做了这么多,许就是等的这一刻呢。
那些奇怪的情绪不知从何而起,在她不及反应间也不知道怎么地便生了根,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边咒骂着他,誓死要揭下他这张虚伪的皮,另一方面,她却不可自抑地,在那敌对的过程中随着他的每一步,神魂颠倒。
越是关注他,方明白这人身上藏有的,那致命的吸引力。
正如她曾经对容阿呆咬牙切齿所说的
“终有一日我要揭开你那张虚伪的皮,总有一日我要你拿正眼来看我。”
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做到了,这傻子终于愿意这般平等地看着她,即使他是要杀她。
“滚。” 冷冽而寒寂,却又平静如山间清泉。
容阿呆动作顿了顿,绿荷则是眯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始终一言不发的,她口中那个‘懦弱而胆小’的人。
“你说什么?”
方见容七抬起头来,看着她。
她的眼睛有些狭长,因着平日里容七中笑嘻嘻的,因而这双眼圆月弯弯姑且算得上可爱,可她若是不笑,这双眼便看着有些危险,狭长,便显得疏远冷寂,倘若她再微微眯着,这样似笑非笑的,那疏离的气势便要更上一分。
她在这一瞬间方明白,何以容七无论对着任何人任何事都习惯性地笑脸相迎了,她却从没见过有一人,在笑与不笑间能有如此大的区别。
容七抬眼看她,第一次,用了那般施舍的,无奈的语气对她道:
“你滚吧,容府从此再不要你。时间也到了,便非要我亲自将你赶出去?”
她方明白,有些东西,其实只是她选择性地将其忽略了。
她在最后一刻依旧对容七选择了漠视,而对着另外一人时,那份漠视又幻作了炽热的,但又邪恶的火焰,她最后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心中暗暗起誓。
随着那扇门轻轻合上,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窗子未关,隐约可以瞧见乌云密布的天与院中卷了落叶归根的秋风。
容七瑟缩了一下,她觉得有点儿冷,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她复而又看看床上安然入睡的兰子越,道:
“阿呆啊,转眼又到深秋了。”
而后她感觉有人来到她身后,容七转过身去,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常些,对他说:
“现如今事儿也解决了,咱们也该走了,若吵到他休息就不好了。”
好嘛,容七还是拉了兰子越做垫背。
小孩却直直地看着她,容七从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了些不悦,亦或难受。
“七七。”
容七摆摆手:“天色晚了。”
这下该是傻子也能看出她那一点技巧都没有的回避了,事实上容七也还未从方才绿荷那番惊世骇俗的话中走出来,但她又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方才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显然超过了容七所能思考的范围,她好像是如愿地得到了那一记直截了当的答案,可这答案显然不是她想要的。
容七开始往另外一个层面想,她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这个祸事扣在绿荷头上,她开始笃定地认为这全是绿荷求之不得,故特地编出来扰乱她的故事罢了,这丫头老早就心思不轨,也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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