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很危险。那眼中不经意间流出的危险气息让兰远心惊,但比这更可怕的是,那掩藏在危险之上的闲适与安然。
好似他成了他们手中画地为牢,怎么逃都是徒劳的猎物。
他在等,等那面色苍白的少年开口,终于他等到了。
“其实简单。” 他说,眉角微微动了动,轻咳了一声。
这时那白衣少年为他倒了一杯热茶,神色如常。许是因着那杯热茶的缘故,那少年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兰远随着他每一个动作而上下不安,而后又听到他说:
“我不过是想同兰老爷做了交易罢了。”
交易?呵,他哪里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兰远顿了顿,道:
“但说无妨!”
尽管他并不知道,这场交易又是精心部署了多久。
又过两日,兰远正式启程归家,身为兰远胞妹的兰莺亲自将其送至城门外几番叮咛,兄妹二人相互寒暄几句,兰远也离开了。而兰子越,因着其还未痊愈的伤口与恍恍惚惚的精神状态,则继续留在了容家养伤,待他伤势好转,再另做打算。
容家寻找凶手一事仍在暗中行动,但却委实面上功夫罢了,彼此心里也清楚明白,此事啊,怕是就此不了了之了。
日子在另一种层面上,也算归于平静。
而容七偷偷追踪她爹行踪的这件事,也提上行程了。
若严格来说,他爹其实是有些神出鬼没的。容长泽虽与容七一样面上总笑嘻嘻的,但实则却是只笑面虎罢了,只不过他这虎,却并非猛兽般虎,而是些旁人看不透的东西罢了。
容七说他爹神出鬼没,指的是容长泽一天到晚不知闷在房间做什么,按理说说他好歹身为一国之国公,权势也好,地位也好,也担了个一品大官的名号。但容长泽这爱好啊,却委实让人捉摸不透。既不花天酒地,也不饮酒作乐,日子过的老实的很,就是不知道整日闷在房中干什么罢了。
因而容七蹲守他爹好几日,却终究没半点收获。
容七转移目标又跑到了容阿呆身边,容阿呆的生活规律其实与容长泽无异,甚至于还要更规整些。跟了好几日,却发现小孩除了自己房中与那片花草田,鲜少会外出到其他地方。
一是他身边时刻有人蹲守着,二来容阿呆的也也并不是那么爱贪玩之人,虽过得有些无聊,但也值得称赞。
容七不敢轻易放下疑心,因而又不分昼夜地跟着那两人几日,这样好几日,异样她没看出什么来,反到看出来了黑黑圆圆的眼圈在脸上。
容七身心俱疲,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这日她如往常般,蹲守在容阿呆门前。这个时辰该是他出来采花的时辰了,容七记得清清楚楚,等了约莫小半刻钟房门果然打开了,小孩那高高瘦瘦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那门虚掩着,并未关的牢实,容阿呆走了几步之后,又突然回头进了房,容七猜测他许是忘记了拿什么东西呢,因而便耐心的在外候着,却不想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了那小孩再出来。
容七生疑,犹豫了片刻,还是冒着风险慢慢匍匐到了他房门前,从外面听来,那里头安安静静的,恍若无人,她壮着胆子,伸出头往里望了望,果然没瞧见什么人,这怪了不是?他明明看见小孩进了房,莫不成他这房里还有其他通道不是,她又把身子往里伸了些,顿觉眼前一黑,只余于一双盈盈笑眼望着她,唤:
“七七。”
他估摸着小孩该是发现她了,现如今这才背着手,眉眼弯弯游刃有余地看着她呢。
容七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裙,为了掩饰尴尬而假意的虚咳了几声,若无其事的道:
“阿呆啊,这么早,你且要去哪里”
事实上,现在日上三竿早也不早了,但依照容七现在的情况,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但幸而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小傻子,所以她也不用顾忌什么。却见小孩拿出手中白瓶摇了摇,温和乖巧。
“花。”
容七顿悟,想他方才走到半路便折了回来怕也是忘了这瓶子,容七点点头,哈哈哈大笑几声也不再说话。
她这一笑,那一脸的痘子和黑眼圈便有些渗人,小孩见此为她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容七也不疑有他地喝了下去,她却不知这茶本有安心宁神之作用,她这几日本因着自己的“宏图大业”黑白颠倒,昼夜不分,本就乏的紧,眼下喝了这茶,眼皮便禁不住打起架来,平日里相亲相爱和睦处的两兄弟,眼下却非要胶着在一起,大有一番要三天大战三天三夜夜投降非要分出个胜负的势态。
容七晃了晃头:
“对了,你这身子可还要紧?伤口好些了吗?”
她忽然又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委实多余,小孩都下地走了好几日,伤口怕也早好的差不多了。
“嗯……” 容阿呆这样轻轻地答了句,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来到她身边,将茶具茶杯收拾好了,复而半蹲在地上,仰面看着她,笑:
“七七?”
容七应了声,转过头来看他,这时有一指尖微透着冰凉的手指伸过来,轻轻戳了她额头一下,好似带了什么妖法般,只这么一下,就让容七有些晃悠的脑袋彻底垂了下来,便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容阿呆将她抱起来放到床边,又为她理了理被角,做完这一切,他方定神看着她,容七许是得有些不踏实,略微翻过了身,眼皮一跳一跳的,他顿了顿忽而又伸出了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容七总算安静了有一会儿。
临幸前,容阿呆终在她眼角处吻了吻,好像要将那一圈眼圈给消散似的。
复而又凑到她耳边,轻声呢喃。
“你捉不到我的,七七。”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第一更,晚六点还有一次﹋o﹋
☆、最毒妇人心
因着兰子越伤势特殊, 有好歹有些身份,因为在他养伤这段时间内,兰莺且他安排了两个贴身丫鬟,随身照看着,那两个丫鬟名字也取地喜庆,一个唤作吉祥, 一个唤作如意, 两人白日里是轮班交替着守在兰子越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夜里, 便打了通铺一人一晚地睡在兰子越房中不敢怠慢半分。
其实这两个丫鬟也是辛苦,若是照看其他主子哪有这么劳心又劳神?
不过兰子越伤的重,这手脚基本算是废了, 嘴上又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饱了饿了也不知道, 若有三急时也表达的不清楚, 这便要吉祥和如意, 一点不能马虎地照看着。
所幸这两个刚进府不久的丫鬟心地不坏, 也极有耐心,将兰子越照顾的好好的,兰莺过几日来看, 果见兰子越面色红润了许多,她自然高兴,并随手打上了吉祥,如意, 两副珍珠耳环,得了奖赏的两个丫鬟便更加卖力,大有要将兰子越当祖宗似供着小意思。
这日当班的乃是吉祥,她刚换下如意不久,刚才小事休息过的她如今正精力充足,估摸着兰子越好几日没擦过身子了,便又打来热水,将这表少爷的身子擦得干干净净,做完这一切,她虽满头大汗,心里却异常满足的紧。
这时,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吉祥开了门,却见门外站着的也是个丫鬟,她觉得这丫鬟生得明艳动人,眼熟的很,细细一想,这才想起面前这人乃三姑娘家的贴身丫鬟绿荷,要说这绿荷,在容家众多丫鬟中也算顶顶有名,吉祥也算对她一知半解。
且说这丫鬟绿荷,生的一张比主子还好看的脸蛋,遇上的又偏偏是容七那样的主子,难免有些心高气傲,总觉得自个儿与其他丫鬟是不同的。平日里若见了其他丫鬟,总不屑于打声招呼,略微仰仰头便这么过去了,吉祥不想今日还能与她这般面对面。
要知道,她们平日可未曾说过一句话。
“绿荷?” 吉祥还是礼貌地问到:“你来,可是有何事?”
回答她的,是绿荷突然一记温和的笑,吉祥霎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平日里高傲的紧的丫鬟何以今日对她这么客气呢,只听绿荷道:
“吉祥姐姐这是要照看表少爷?”
吉祥大上绿荷三月,按理这句姐姐也不奇怪,但绿荷是何许人也?吉祥见状,又惊又俱。忙道:
“大家身份一般还叫什么姐姐妹妹的,你且说吧,今日到这儿来究竟有何要事?”
却看绿荷往里探了探,望着兰子越有些出了神,神色戚戚,却又目染担忧。她娇唇微抿,无声地看了看吉祥,那一眼里带的东西可不少,吉祥本就聪慧,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在丫鬟里头流传的那些谣言二三事,恍然大悟。
要知道,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平日里最重要的事情当属照看主子的吃喝拉撒冷暖,这些东西说来神圣的很,日子一久,便有些寻常无聊了,偏偏他们每月奉钱少得可怜,也学不得主子那般四处玩乐花天酒地,每当闲暇时分,为了消遣时光,便总有那么几个小丫鬟聚在一起聊些小小八卦也好,趣闻乐事也好,也算消磨时光。
而前段时间这八卦的中心,毫无疑问便是眼前的小丫鬟绿荷与兰家那纨绔表少爷兰子越,此话先是由一个小丫鬟嘴里传出的,且说她某日啊,正巧在那西边宅子里头为主子取个东西,你说巧了不是?恰好瞧见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绿荷鬼鬼祟祟地进了那处鲜少会有人进去的小树林,要说那丫鬟也算直觉敏锐,当下便瞧着此事恐有猫腻,这边暂且将主子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收了身小心翼翼地进了那小树林,她且要看看,平日里这总爱用下巴来瞧着他们的小丫头藏了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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