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事后,二人不好在原地停留,走走停停,徐铁头眼睛尖,看到顾峥留在树上的布条,一路沿着标记找到茅草房。
“周围有几处林子,但是没遮挡之物,又湿又冷的。”
莫小荷拉着莫大丫烤火,看到堂姐,她安心不少,就是不知道表姐李秀和姐夫林秀才在哪,和他们处于失联状态。
雨天,人的方向感会变差,外面又黑乎乎的,找人不容易,可看这天气,一时半会儿不会放晴。
“沿途我们都找过,还喊了几嗓子,没得到回应,没准那二人往相反方向去了。”
本来就窄小的茅草房子,因为徐铁头和莫大丫二人的到来,更显得逼仄。几个人或坐或站,基本上就占用一半以上的地方。
茅屋墙壁是用草根混着泥巴打成的土坯,禁不起雨水冲刷,墙体上出现一处大大的裂缝。但几人只能将就,方圆几里地之内,找不到更好的躲避之所。
“你受伤了?”
徐铁头观察顾峥的动作,眼中带着一抹诧异之色,顾峥腿上的伤口,不过是流点血,对于他们这些走生死镖的人,伤都算不上。
可是,顾峥的腿明显僵硬到弯曲,应该是骨头错位,一般人不能及时正骨,定要疼得在地上打滚,而顾峥靠着毅力,愣是忍受钻心的疼痛,背着莫小荷走了两个时辰。
“恩,被树枝刮了个口子,上过药了。”
顾峥点头,在自家娘子看不到的方向,给徐铁头使了个颜色,希望他别拆穿自己,不然莫小荷知道实情,没准又要哭鼻子,他可是说了不少趣事,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
“哦,别沾水就行。”
徐铁头和莫大丫抢来的包袱,里面还有饼和面条,正好锅里有炖的山鸡,他又架起一口小锅,用鸡汤下面条,从锅里捞出一块鸡胸肉,切成细细的丝状,放在面条中。
“徐大哥,你真是个讲究人。”面条内放了黄瓜片和几根小青菜,点缀颜色,鸡丝切得细细的,莫小荷肚子咕咕叫一声,觉得自己又饿了。
手擀面不太多,众人都可着她来,莫小荷有身孕,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患难见真情,亲人之间说太多感谢的话,显得生疏而客套,她都默默地记在心中,争取将来回报一二。
饭毕,莫小荷精神放松,没说上几句话,又沉沉地睡过去。
徐铁头见她睡着了,脸色一黑,指着顾峥的腿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里头有成算的,看来我错了,你倒是能逞能,是想以后做个瘸子吗?”
受伤之后一声不吭,不是习武之人看不出来,徐铁头进门就发现顾峥不对劲,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多亏他及时出现,不然谁也帮不了顾峥。
莫大丫一脸不明所以,听徐铁头解释后,心里一酸,她走在莫小荷身边,堂妹呼吸清浅,在漏雨的破屋都能睡得香甜,可见顾峥把她保护得很好。
有些人,天生是富贵命,别人羡慕不来的。莫大丫也曾经感叹过命运不公平,嫉妒过堂妹,后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谁能和老天眷顾的人争抢,那简直是傻透了。
河面上太过惨烈,她这个死过一次的人,都感到后怕,上岸以后,困极累极,也是不敢合眼,尽管徐铁头在她身边,她能靠的不是男人,永远只有自己。
替莫小荷盖上软软的毛毯,莫大丫感叹,顾峥除长相外,没有一点值得人诟病的地方。她现在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是河面上的惨象,为了活命,父母亲人反目,更别提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不提莫大丫的感叹,顾峥面色淡定,他嗓音低沉,若不是徐铁头耳力好,几乎听不见,“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小点声。”
一身武功,瘸子也不怕,最多就是长短腿,在鞋上做文章就行,顾峥对这方面表现很豁达,他只知道,他没有选择,一切必须以娘子为先。
“得了,你就是妻奴。”
徐铁头无语,说了也是白说,他何必做恶人,不过,如果是他,或许也会义无反顾,徐铁头看了看发呆的莫大丫,抽了抽嘴角,顿时又不确定了。
“我给你正骨,疼,你忍着点。”话毕,徐铁头勾了勾嘴角,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再疼,按照顾峥的脾性,也不会吭声,只因为,莫小荷在睡觉。
“好。”
顾峥点头,感到自己的腿被钢针穿过一般,刺骨的痛楚,但是痛来的快,却的更快,咔嚓一声,骨头归位,顾峥当即站起身,活动活动,对着徐铁头,竖起大拇指。
雪中送炭,这份情,他记下了。
气候太过恶劣,晚上如果在茅屋住下,当务之急是修补房子,好在来之前发现里面有不少稻草,应该是有人常年到河边钓鱼的暂住地,把茅草捆上,搭着一块油毡布,堵住窟窿,内室进不来冷风,会更暖和点。“我来吧,你个大块头,真让你上屋顶,我怕房子被压塌。”
徐铁头语气不好,黑着脸出门,顾峥也没闲着,拜托莫大丫照看自家娘子,他到附近找粘性好的泥巴,墙上的裂缝,也得堵住,趁着现在天还有点亮光,得抓紧时间了。
第304章 上河村
又是一日的黎明时分,雨水还没停下,风却小了很多。莫小荷盯着头顶上方新补上的茅草,松一口气,总算能保住了。
徐铁头准备的没有顾峥齐全,四人只有一条毛毯,就让给莫小荷和她堂姐莫大丫,身边不是熟悉的人,夜里失去温暖,这对莫小荷来说,简直是煎熬。
吃食见底,只剩下锅碗瓢盆,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又有默契地垂眸沉思。
不远处的山上有一片野林子,大的猎物没有,山鸡野兔却是不缺的,填饱肚子不成问题,可一行人不能一直躲在茅草屋子里,夜里寒凉,没一床厚棉被,他们皮糙肉厚地无所谓,莫小荷有身孕,却不能挺着。
本打算天气放晴后再出门找李秀和林秀才,可这天阴沉沉,阴雨连绵,何时晴天,谁也说不准。
稀稀落落地脚步声传来,远处有人接近。几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带着东西上路,先找李秀二人汇合,然后在周围寻找农家,给点银子,备上热水热汤,先睡个安稳觉再说。
披着厚厚的油毡布,莫小荷坚决不让夫君顾峥背着,即使有璎珞的伤药,他的腿伤也还没结痂,下雨阴天,总是沾到水,只要使力,伤口就得裂开。
睡不好没关系,吃饱就有力气,莫小荷表示状态不错,她跟在夫君身边,沿途遇见不少死里逃生的船客,有些是官船上的,有些则是私人的船只,人人面有菜色,衣衫褴褛,鞋早已被河水冲跑,只能光着脚,脚踝陷入松软的泥里。
“快,往前走,听说附近的官府派人施救,专门设立了粥棚,还给咱们请了郎中!”
船客们奔走相告,得到消息的喜出望外,众人基本是从上岸就开始饿肚子,躲在树林的,用野菜充饥,身边一点家伙事儿都没带,很久没进一粒米了。
风弱下去,那是和之前对比,莫小荷估计,至少还有个七八级大风,众人都要拉着手,彼此搀扶前行,就如此,依然被吹个东倒西歪。
或许是死里逃生,船客们比之前逃命的时候要和谐,彼此互帮互助,来往的人见到他们,有的主动上来打招呼,想出点银子,买一套炊具。
徐铁头拒绝,给多少银子都不能卖,谁也不晓得接下来还会不会有意外,不可能贪图那点小利益。
“我看,咱们去粥棚看看,林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娘子跟着他,怕是要饿肚子。”
不得不说,徐铁头最有先见之明,李秀那,已经饿到头昏眼花,夫妻俩光着身子抱在一起取暖,她仍旧染上风寒,昏昏沉沉,恨不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而且是噩梦,等一觉醒来之后,她又回到家里。
“表姐咋这样了!”
莫小荷唬了一跳,李秀脸比煮熟的虾子还红,额头摸着烫手,早已失去意识,口中念念叨叨说着胡话,而一旁的林秀才则是一脸羞愧,作为男人,让娘子陪着他饿肚子,自尊心严重受到打击。
林秀才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考秀才,考举人,然后是进士,一飞冲天,真的能光耀门楣?他很怕自己为野心会成为吴进士那类人。
进士没关系和强硬的后台,都补不上个缺儿,林秀才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走另外一条路,这和他多年的梦想相悖,若是做出改变,将需要巨大的勇气。
“我刚才问了衙役,前面十里地有个小村落,咱们抓点紧,早点过去占地方。”
林秀才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和衙役套关系,很快得到两碗热粥,自己喝半碗,喂娘子李秀喝了一碗半,他正愁怎么把娘子带过去。
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出去不容易,只能借用马车,牛车,衙门的人有马车,可车上堆满了米面,没有人坐的位置,再说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没力气进城。
船客们应该都是如此打算,到周围村里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