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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 (之蓝)



石锡道:“看见这把匕首,便想起过去在云南征讨的日子,那时候金戈铁马,将士们雄心壮志,何等的意气飞扬。”

顾柔点头:“是啊,那会我还在白鸟营,和小鱼、玉瑛他们相处甚是融洽,心想着当一辈子兵也挺好。”

石锡道:“还是夫人明事理,还记得北军,记得将士们;不像他,已经彻底地忘记自己曾经是所向无敌的三军主帅了!”

顾柔一听他话里有话,不由得呆了呆。

宝珠急忙去捏石锡的手背,石锡却处在一片伤心失落中,眼睛含泪,咬牙切齿道:“夫人,将士们都老了!”

国师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贵人,是国师一手提拔他成为北军中尉,他为了报答知遇之恩,作战时他愿意做国师的先锋;在孤军之境也可以率先举起反旗对抗朝廷。在他眼里,大晋的大半江山都是慕容氏打下来的,他只认慕容氏这个主人,不认大晋这个朝廷。

可是,好不容易、千难万难打下来的江山,怎么就如此放弃收场!

国师对石锡避而不见,正是因为知道他今日前来要说什么。于是这把滇王匕首,便成了一场同僚一场上下级缘分的纪念。

手握宝器,石锡怀抱被中道弃捐的心情,对洛阳城中的一切再无留恋;他见不到国师,彻底死心,告辞离开。

顾柔一直送他和宝珠到门口。

石锡走在前面,很快没影了。宝珠留下来跟顾柔依依不舍说最后几句话:

“夫人,您原谅石头,他是个粗人想不明白,求您和大宗师莫要责怪他。”

顾柔反过来握住了宝珠的手,蔼声道:“人各有志,或许石锡不大了解我夫主这个人的心意。这不怪他。你快追上去吧,以后和他不论到哪里,拿这一点本钱做点营生,不要遇事冲动。”

宝珠哽咽道:“夫人,宝珠临走前还有一事请求,奴婢自小和银珠、绿珠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我走了以后请您对她们多加照顾。”

“我同你保证,有我在的一日,她们二人一定会过得很好。”宝珠跪下来,朝顾柔磕了三个头:“夫人,宝珠万死难报您的恩情,来世愿意结草衔环,生生世世跟随报答。”

宝珠跟着石锡走了。

顾柔将这个消息告诉国师时,他坐在观景湖湖心的水榭边上投喂池鱼,飞镖蹲在旁边,极其好奇又冲动地伸出爪子,试图去碰围聚到水面的鱼群。

“嗯。”他含糊应了一声,对于石锡的离开,显得不以为意。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一翠绿的小物事出来,递给顾柔。

“给我的?”“嗯。”顾柔接过来,是用截取的一小段空心竹筒做成的笔插,顾柔原来也有一个,在市集上花一文钱买的,可是前两日被飞镖淘气打翻了墨砚,染成一片乌黑,放在洗墨池也洗不干净。

这个跟原来那个看着相似,仔细一看却又不同,竹筒的上端用浮雕手法刻画了一只肥头圆脑的猫,两只眼睛乌溜溜甚是鸡贼传神,正是飞镖。

旁边还秀气雕刻一排小字:“家猫飞镖至此一游。”

顾柔乐了,把头拱到他肩膀上,举起竹笔筒映着背景天空的夕阳,晚霞如同一条绯红的丝绦穿过天空,淡红新绿对比,一片鲜艳明媚。“你做的啊?什么时候弄的。”“就刚才。”

顾柔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忧,他不去见石锡,倒在后园喂猫做手工。

“不干正事……”她埋怨,口气却是很娇嗔的。旁边飞镖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被这黏糊糊的调调肉麻得打了个哆嗦,它很好奇地看向一对主人。

他道:“这不就是最正经之事。”一粒鱼食从手里丢出,吸引飞镖注意,落入池中时引来丛丛金色的鱼群,水面翻起粼粼波光。

顾柔搂着他隔壁一起喂鱼,心中思绪起伏。

他在最高处辉煌过,也摔落过低谷,对生命中的一切都能够淡然处之,如同雨水冲刷不留痕迹。唯一在乎的人便是她。

可是如今为何他仍然迟滞洛阳,不肯离去呢?

她劝说过他多次了,不如彻底辞官,一起归隐。他只是推托,说再等一等。

她知道这些日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于是没有追问,只是耐心陪他。

夜里,因为顾柔收了他的礼,于是他便来邀功,要在别处讨回一点“报答”,顾柔装傻充愣没动静,他便自己动手将她抱上榻去,顾柔只道还有一本账簿没看,半推半就让他褪了小衣。两人正卿卿我我之时,忽然听得屋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男君,女君。”是刘青的声音。

国师草草收了金鼓,披衣起身,一头黑线——刘青疯了?管事当腻歪了想去扫茅厕么。

顾柔也跟着起来,听见刘青在外面,以很急迫的声音道:“外头来了很多廷尉衙门的官兵,不晓得要做什么。

顾柔紧张得脸色一变。国师将她拦了一拦:“你在这呆着,我出去看看。”顾柔抓着他胳膊,他声音柔和,将手覆于她手上:“没事。”

国师在刘青带领下穿过庭园。

国师府外,火把熊熊,一圈官兵将朱红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火把明亮处,宰相钱鹏月正在跟廷尉争执——

“搜吧!咱们奉旨办差,有什么可顾忌的,不要让人家说咱们徇私枉法!”廷尉方峤道。

最近以来,因为皇帝的一系列提倡儒学重用儒士的政策措施,激起了数百年以来道教贵族的激烈反对,国观背景的一些贵族,更是煽|动民间|舆论,直指朝廷弃用忠臣。皇帝知晓后震怒无比,他接受了丞相钱鹏月建议,对这些煽动舆|论者强行镇压,杀了不少道派名流。

钱鹏月和廷尉一起来,就是因为接到举报,说有一些正在被通缉的道家人士藏匿在国师府中。

钱鹏月皱着眉头,倒背双手在门口走来走去,还在焦虑地斟酌:“这样不行,你让我先一个人进去和他说。”“可是……”“别可是了,就这么办。”“是,丞相。”

话音未落,门打开了,钱鹏月和方峤一同看去,国师清俊玉立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

顾柔心里焦急,忍不住要去看,于是换好衣裳匆匆来了前厅。她躲在屏风后头。

前厅里,只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跟国师争吵——

“如今圣意明确,你不要再做不智之举了。倘若包庇钦犯,你也要受到连累。”

“廷尉衙门收到举报,说你同江湖组织有暗中牵扯,倘若真是如此,我劝你赶紧向朝廷交代实情。”

“阿情,你要洁身自好啊!”

顾柔心里打了个咯噔——这不是钱鹏月吗?

国师闻言双目一张,精芒直逼钱鹏月:“如有实证,你拿出来,这府上任君搜索。”

钱鹏月盯着国师观察了一会儿,见他岿然不动,脸上神情稍加缓和。

他拍了拍国师肩膀:“阿情,我知道这些日,你受委屈了。但时势变化,我不得已而为之。你不要介怀啊!”

“如今你已为丞相之尊,不必向本座道歉。”

钱鹏月见他态度冷若冰霜,不由得也愠怒了,他忽然举目直视,眼底似藏着浓郁的阴云:“阿情,我不会朝你道歉,因为我这么做并非为我自己,我为天下人!未来的天下一定是属于儒家的,你且等着看罢!”

言罢拂袖离去。

深深夜色中,顾柔看见丈夫在客厅门口良久伫立,月光幽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听到了,回过身来:“回去歇着吧。”他的情绪隐藏得一直很深,回头之时,目光已经趋向柔和。

顾柔劝说道:“钱大人和你是多年好友,你同他说话别冲动,别闹出误会。”

她还有一层更深的顾虑,那便是钱鹏月如今已经归位极丞相,犹如过去的国师,她担心得罪他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微微一笑,清风流水般洒脱。“不重要了,去睡吧,明日早起。”

他和钱鹏月的决裂是必然的,随着儒道之争的白热化,他们身后所代表的不同阶层利益,也绝不会容许两人维持着好友的关系。

“你明早要去哪?”顾柔牵着他往卧室走。“国观。”“去那做什么。”“卿卿,倘若有朝一日,我非大宗师,也不在朝中任职;你还会同我一起么。”

“自然了,那样更好,”顾柔忽然想到了他的意图,露出欢喜的一笑,踮起脚尖搂向他的脖颈,“那我们就能离开洛阳,找个地方过逍遥的日子了……”

他温柔地抱住了她的纤腰。

……

第二日,他便去了国观。

太初殿内,三清祖师画像挂于北墙上方,殿中一尊青铜方炉岿然而立,炉顶盖上雕着仙鹤金蟾,那金蟾口中冒出一缕淡淡青烟,如一条丝线般在大殿之中随风徐徐滕挪,摇曳散去。

丹炉一丈开外,两旁的青灰蒲团上,国观的长老真人们分列而坐,商议大事。

身穿灰布道衣的玉玄长老率先开口:“朝廷如今听信儒家学说,对我教中人多有逼压;上个月廷尉衙门以干涉朝政为由,捉拿了我国观三位门人,掌门师兄,咱们须得拿出对策,在这么下去,国观在大晋的地位不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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