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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染上了一种病,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病越来越严重,不可说,不可思,不可想,甚至不可看。只能默默地埋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发现。
他会一边假装不耐地给她擦嘴角,又一边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她吃饭;他会忍住害羞把玩泥弄脏的她打理干净,口中却嫌弃她丑还不吃得白胖一些;他会在她睡不着时,任她拉着他的手,缠着他给她讲故事,他每次都讲同一个鬼故事,她却每次都笑得像个傻子。
小丫头越来越健康活泼,却越来越懒散,她不需要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墨守成规,但也不能一直困在这个院子里。
在她屋子前种下一棵树,那棵树很丑,就如初时的她一般,告诉她在那个洞里面放入写下心愿的纸条,就可以实现。
这方法的确好用,直到她成为一个别人口中的才女时,她都还在用。
直到——江文辉发现他的心思。
18岁那年,搬离那个温暖的院子,有了自己的院子,却留下无尽的哀伤。
小丫头长大了,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小丫头。
她就像那棵树一般,长得越来越标致,那个丑丑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成美人。连他的好友,乔容凡都为她而倾倒。
他不知道这是该笑,还是该叹息,难道真是的“臭味相投”?不仅爱好相同,连爱的人都相同,不过这个朋友比他幸运。
至少乔容凡有追逐的理由,而他只有默守的隐忍。
她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成长成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子,也正是因被宠得无法无天,她没了其他女子该有的顾及。
她每天都会早早的来到学堂外,等着他下堂后一同回家,她会趴在窗台上,弯着眉眼对他笑。她会在夫子呵斥时,毫不畏惧地反驳:“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她会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后,在乔容凡调笑她“你每日来此等候,可是欢喜于我?”时,明媚而毫不畏惧地反驳道:“我等到是我哥哥。”
“我不也是你哥哥?”
“天下有哪个哥哥会调笑自己妹妹?”她牙尖嘴利的回了一句,欢快的跑开。
他心里一顿,他不会调笑自己妹妹,可是却比调笑自己妹妹更加不齿……
乔容凡追上去,认真回道:“那你当我是你情哥哥,不就好了。”
她呆愣在原地,因第一次听见男子表露心迹,慌乱而无措的看向他。
那一刻,他没有嫉妒,心里只是浓浓的羡慕,他连开口的资格也不会拥有。如果两个他最重要的人,结合在一起,这听起来,似乎挺不错的……
从此他将自己掩埋得更深,用他的仅剩的半条命,守护他流露在外的命。可是,她偏偏又给了他希望……
22岁时,她行笄,那日他和乔容凡都很高兴,他一心呵护的小丫头啊,终于长大成人了。
夜晚他们偷偷翻上房顶,躺在屋顶上,望着夜空,喝着酒,不知不觉间,三人都已喝醉。乔容凡挂着满足的笑容,陷入梦乡。
小丫头小脸红扑扑的,倒在他身上,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突然抬起头,捧住他的脸,眼神迷茫而哀伤。
他明媚的小丫头,何曾露出这样的眼神,何时她也尝到了愁滋味,又是谁让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眯着眼,似乎在极力辨认,然后在认出他的瞬间,高兴的笑着扑下去:“哥哥。”
他害怕摔着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小声地轻语了一句。
那一声软软的,轻轻的,仿佛风一吹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甚至一种不可奢求的妄想。
简单的一句话,将他所有的伪装毁灭,让他无处遁形,让他狂喜难掩却又无比心酸。
她说:“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他叹:“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从那以后,他不再是天地间一缕孤魂,他似乎看到了未来,他有了奋斗的目标,就算江文辉对他再苛刻也没有关系。
如果说种什么业,得什么果,那么他愿意承受一切的苦难,只求她的一个安然。可惜,苦守的执着,终究只是岁月里虚晃的一诺,再多的求舍,也逃不过岁月的蹉跎。
25岁时,江文辉为她定亲乔容凡,没过几天,她就失踪了。
他想过一切可怕的结果,猜测过各种可能,甚至做好一同赴死的准备,却没料到她只是与人私奔。
段无淳,知道这个人存在时,他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不甘吗?自然有。他满腔热血,一番痴情,15年的苦守,得到的是她投入另一个男子的怀抱。
可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从来都不会拒绝,他就是她的许愿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不能给。
他在江临城的美誉,因她而有,那么为她毁掉又何妨?不计一切手段,不顾一切后果,用强有力的手段,阻绝了一切外力,让她远离一切流言蜚语的侵害。
她想嫁给那个人,他就为她准备最盛大的婚礼,十里红妆、全城同庆。
那一天,本该在房间等待花轿的她,一身火红的嫁衣,站在城楼之上,遥望着楼下的他,展颜一笑:“哥哥,从今以后,你就自由了。”
他没注意她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风吹起她的嫁衣,也吹起他的心,总觉得她就像一只羽化的蝴蝶,下一刻就会被风吹走,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爹爹答应我,只要我成亲,就放你自由。”她将一直带着的项链取下来,拿在手中晃了晃,高声道,“哥哥,你再也不是江若楠了——”
她兴奋的神情突然一顿,江若楠整个人如遭雷劈。一只手取走江若思手中的项链,另一只握住匕首的手又用力几分,江若思立刻口吐鲜血,江若楠发疯一般向前奔去。
江若思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的人:“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段无淳微微一笑,眼里闪过诡异的光芒:“你所求的,我不都帮你办到了吗?”
说着,手又是一个用力,然后猛然松手,江若思就如一片浮萍一般,从城楼上飘然落下。风吹起她的嫁衣,就如一只展翅飞翔的蝴蝶,缓缓飘落。
江若楠跑得更快了,他展开双手,费劲全力,终于接住了她,可心情却没有丝毫的窃喜,入手的是止不住的鲜血,满身鲜红,分不清是嫁衣还是鲜血。
☆、第41章 第41章 劫色,太难
江若思嘴角泣血,向他展开双手,就如热情投向情人拥抱的女子一样。江若楠展开双手,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他将她拥入怀里,顺着她下跌的身子而跌坐在地上。
江若楠脸色苍白,手颤抖着伸向她心口的刀,却又不敢靠近。
而江若思却笑得格外满足,染血的手抚向他的脸,眼里含着泪水,恋恋不舍地看着他:“很早以前,我就想这样捧着你的脸。”
江若楠握住她的手,让自己的脸完全贴在她的手上,早已经泪流满面:“若思,你会没事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江若思摇了摇,泪水滑过脸庞,眼里满是眷恋:“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怀抱,真的很舍不得啊。”
“若思……”
江若思突然环住双手捧住他的脸,奋力凑上去,双唇触碰的一瞬间,血与泪一同泣下,她缓缓轻语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江若楠瞳孔放大,双手颤抖着支撑着她,当初问起她为何私奔时,她就是这么回答他的。
“哥哥,从来都是你,一直都是你……”江若思吃力的依靠在他的肩上,手却依旧眷恋地抚着他的脸,“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当江若楠了,大江南北,任你遨游……我多想,与君相携手,共赴天涯路……”
江若楠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脖颈上,而她的声音越来越薄弱,她抚向他脸的手,慢慢的滑落……
那一瞬间,他也窒息了,天地失去了颜色,他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感知随着她手的滑落而消失。
“真是冗长又乏味的戏码。”不知何时,段无淳站在他们面前,手里拿着江若思的珠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玩味道,“不如,我们来玩点有意思的。”
江若楠恶狠狠地瞪向他,他无谓一笑:“你瞪我作甚?我不过是给了她所求的。她想要放你自由,想要乔容凡解脱,看,现在不是很好吗?她死了,你得到自由,乔容凡也不能和她成亲了,而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是很好吗?”
江若楠握住拳头,眼里满是仇恨的光芒。
段无淳依旧一副书生打扮,但先前那副谦逊有礼的样子已经全然消失,他抚了抚衣袖,漫不经心道:“世间痴情女子多半傻,她既如此痴情于你,我又怎忍心辜负于她。”
他眼神诡异而阴恨,江若楠与他对视,慢慢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无波,然后江若楠拔出江若思心口的刀,手青筋暴起也没有动作。
段无淳心下诧异,可惜这个人不能练武了,意志力竟然如此坚强,他又加了几分功力。
江若楠握住刀的手向江若思心口刺去,在刀刺入的瞬间,眼神空洞的江若楠眼泪也随之留下,没有感觉的心口似乎听见一声破碎的声音。
段无淳这才不免多看了他一眼,究竟是怎样的深情,能让一个失去心智的人却本能的因伤她而悲伤。
“看见了吗?这就是杀人,杀人也可以不用手染鲜血。”段无淳看着眼神空洞的江若楠,似乎在对他说,又似乎在透过他,对着另一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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