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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家的小娘子 (鬓已星星)



三五个守在门旁的小厮听了喜不自禁,待翠衣走远争相抢了那荷包看。

翠衣拎着裙角穿过垂花门,经过紫色的藤萝花廊,过假山直穿中庭,一眼便见姜夫人的亲信婆子林妈在正房廊檐下候着,见翠衣来了忙亲热的迎上。说:“大热的天,还要劳烦娘子亲跑一趟,那群丫头真是越发的懒了,回头我好好给她们紧紧皮子。”

翠衣听了知道这只是客气话,笑笑便转而问道:“那通敌书函寻到了没!”

林妈听了陪笑道:“那帮子糙汉做事不牢靠,折腾一清早说是什么都没寻着。不过夫人说不打紧,反正那宋鑫是如何都翻不了身。有那书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娘子不必忧心,且先进屋,夫人正等着。”

书函是她亲自放在正屋耳房里的,和那些原有的书函混作一堆,没道理发现不了。翠衣听完便觉不妥,待要说些什么,见那姜夫人已经迎了出来,便只好把话头压下。

姜夫人见翠衣进来,忙喊着屋内的丫头上香茶饮,拿花水香帕,自已则亲自牵了她的手引到身边榻上坐下。殷勤的说:“我现下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得娘子。才刚有下人来报,说那蒋娘子已经给拿下了。只是你不知道,那鬼丫头不知哪来的一把子气力,三五个壮妇竟近不了身。这还不说,偏偏又死抱了赵清婉的那个小讨债鬼不松手。现下绑又绑不得,打也打不得,只能连哄带骗的锁在后院杂物房里。我现只担心若是老爷他们回来,难保听见响动。娘子你说,该如何是好!”

翠衣还未听完,心里火便滋滋的烧起,恨不得现下便大耳刮子冲那姜夫人脸抽过去。

只道这姜夫人蠢,好哄骗,却没料蠢出这般高度来,连自己人都坑。按捺了半天,这火终是下不去,老着脸起身,拍掉牵拉着自己的手说:“我让夫人拿了蒋娘子寻个偏静地关了,夫人把那蒋娘子关进这襄阳府衙后宅里来,还拖带一个犯官之子。夫人既这般有主意,还寻我商量个甚!直接送进南狱就是,还少走两步路!”说完便转身要走。

姜夫人哪里听不出翠衣言中的讥讽之意,脸色顿时明暗不定。自吕文涣知襄阳府兼京西安抚副使以来,头回有人与她说话这般不客气。但她本就是个无甚才智之人,只是倚着身软骨头,能曲能伸,方能熬到今时之位。此时见翠衣要走,忙敛了恼意,陪笑一把拉住,道:“千金难买早知道,万金难买后悔药。我惯来蠢笨,长不了后眼,但娘子却是有谋略的,还请娘子教我!”

想着以后还得多借着这姜夫人行事,翠衣脸色这才回缓,又原坐下。两人头挨头,手拉手,又嘀咕了许久才展颜喊林妈。

姜夫人伏低作小时林妈就迅速的把院中下人散了,自已端了香药饮候在门廊,后又听见屋内似在私语,抬起的脚都不敢落下。屏息静声,悄悄退到侧面走廊上。

等了许久,夫人与那小娘子言笑晏晏的走了出来,见林妈候在走廊上,招手唤了她上前,让她寻人把那蒋娘子及那小孩送去正堂。林妈不敢多语,依着吩咐多寻了几个身材高壮的妇人,便冲后院去了。

紫苏带着冬郎窝在杂物间里又渴又饿,要水也没人搭理。适才终于有个妇人送了两碗素骨头面来,紫苏一闻便知加了草乌散,拦着没让冬郎吃。既存了死志,紫苏便想着自己一身清白来,自要一身清白走。若是□□吃便吃了,做个饱死鬼,可这草乌散吃了谁知能发生什么事。一时心焦气疲,只凭着原先身体的好底子才硬撑至今。不过一会儿,门外又听见响动,开锁声。

“蒋娘子走吧,知府老爷传你上堂!”

紫苏哪里肯信,先是草乌散,这会儿莫非要直接下手。抱着冬郎拳打脚踢,但终耐不住人多,被拖拽了出去。一路跌跌撞撞,髻乱发散,衣衫裙摆也被扯挂得不成形。便是这样,她也不肯松开抱着冬郎的手。冬郎也乖觉,只搂住紫苏的脖子不抬头,也不哭。出了两道门,便见个官差上来接领,门外不时有差役往来。紫苏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手脚酸软的不行。低声央那官差略等等,靠着墙壁才把冬郎放下,牵着一并走。

这次行了约几十步,穿过条窄巷,又过了道拱门,便见个十分敞阔的大院子,两侧左右数间厢房,有官吏衙差穿梭不息。正中大堂修得极宏伟,紫苏不及细看便被引入堂中,抬眼便见写有正大光明四字的黑漆牌匾悬于正前方。

堂左条案后坐了个紫衫文士,正在提笔书写着什么,案前摆了碗茶。见紫苏和冬郎进来侧头看了眼,又原继续写。冬郎眼睛盯住那茶碗,舔了舔唇,抱住紫苏的腿,小脸埋下。

那文士似觉察,抬头细细打量了紫苏并冬郎,冲着内堂喊道:“端两碗水上来。”

堂后钻出个皂衣小吏,一手拎壶一手拿碗。见那文士冲着堂下指了指,便倒水递上。

见紫苏与冬郎喝完水,那文士方说:“宋鑫尚未认罪,一应刑法还需待定。既有柏郎中做保,蒋娘子便随了他去药局做个药奴。”

“那我家小郎君呢?”紫苏紧张的搂住冬郎。

“药局中看炉火的小厮总不尽心,吕大人便一并给了老夫算了。才六岁的娃娃,别处也派不上用场。”

柏郎中看见紫苏和冬郎被押解出来,便起身向正堂走去。只是自虎头山受脑伤后,脚疾越发严重,这半天才走近堂前。听得自家女弟子言,忙接过话头。

那蒋娘子本就与宋鑫扯不上多大干系,吕文涣乐得卖柏郎中个人情,可这冬郎却是他要用来拿捏宋鑫的,怎么肯放。所以柏郎中说完,吕文涣便皱眉,还没开口便见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看着像是家中部曲。领头的看见柏郎中立时扑了上来,道:“我家郎君不慎吞下了鱼钩,求柏郎中救命!”

吕文涣神色大惊,抓住那领头的竟一把拎起,问:“四郎现在何处?”

被抓住那人见了吕文涣立时痛哭流涕,道:“郎君现在西门外护城河边躺着,求老爷快想法子!”

昨日东门外涵闸放水,檀溪的水便重被引入,山上的鱼儿也顺流而下。吕师悦晨起见护城河内银磷跳跃,起早的已经拎了几尾鱼准备回城,立时寻了鱼钩去护城河边钓鱼。因着上次的事,护城河上濠桥已毁,河面又宽,不时有小童在河边戏水捞鱼,见吕师悦钓鱼便都围了上来。

许是下属给他备的鱼食太好,不时有小童偷食,吕师悦好奇把裹了鱼食的钩放嘴里,一个不慎便吞下了。

柏郎中听完瞠目结舌,这样的病例他还是头回见,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置。紫苏听言,眼睛一亮,拦到吕文涣身前道:“我有办法可治,但求大人不要把我与我家小郎君分开。”








第50章 充为官奴
吕文焕听言看向紫苏,双眉微耸,目光如钩。本是久居上位之人,若是不笑,眼睛视人时便自带了威慑之力,等闲人等不敢正面。见紫苏目光不避不闪,心中暗赞,低头道:“你个小娘子,难道还想胁迫与我不成!”

紫苏心知眼前这人便是目前襄阳府里官职最高的,一言可定生死,曲身抱起冬郎,抬脸坦然道:“蒋紫苏不敢也不想,只是将心换心。想着吕大人有子,蒋紫苏亦有子。吕四郎年逾弱冠,我家小郎君还不及龆龀,法可容情,望大人体恤。”

一席话说的有情有理,吕文焕听了略有动容。但若想降服宋鑫这员悍将,眼前这冬郎自是放不得,故以沉呤不语。

柏郎中赶紧拱手插话道:“这事可以押后再说,令郎医治要紧。实话讲,老夫亦无良策,但我这弟子在医学一道有奇慧,不可多得,吕知府不若先让我这女弟子试试。”

旁边的众家将也连连称是,吕文焕便点头默许。问及所需物品,紫苏道:寻糯米珠灯一盏,若是寻不着就用草珠帘子代替。

因着这一行有老有少又有个娘子,吕文焕便雇了辆马车,其余人打马跟着。上车后,柏郎中便有些好奇,问:“阿苏这法子是何处知道的?”
紫苏拥着冬郎,有些疲惫的靠在车壁上,轻声道:“《淮南野方》上有记,说一野人与人谈话时把鱼钩含在嘴里,不觉吞将下去,线在手,钩在喉,上下不得。幸有智者用米珠一粒粒穿在线上,往喉咙里直推,推到推不动了,便知道抵了钩。然后一手用力推珠,一手向外抽线,钩从珠眼直出,野人皮肉未损。阿苏想着,用草珠子也无妨,顶多事后灌些粪水催吐。”

柏郎中听至最后一句,有些忍俊不禁,道:“灌粪水也太糟罪了,那些草珠子一准会自行排出。”

紫苏冷言道:“我家大人忠心为国,数月前救吕四郎反被污为通敌,连我这个局外人也遭飞语流言。今日我家大人又遇难,不见他周转也罢,倒还有闲心去钓鱼。如此无情无义之人,灌些粪水早日把那些草珠子吐出,省得来日又让阿苏落个谋害朝廷命官之罪。”

柏郎中听完默然,关于宋鑫之事,他知道的并不确切,自己又是文职,便转言道:“这个《淮南野方》是个什么医书,老夫怎么未曾听说,阿苏是在何处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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