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湘南一路跟着宋奶娘快步紧走,进得帐内,便见一妇人面若金纸的躺在兽皮褥子上,身上盖了件绣花缎面锦被,料想这便是那宋夫人了。
见着这般面相,蒋湘南便知要不好。不再多说,立时伸手探了探鼻息,似有若无。拧着眉又摸了摸宋夫人颈侧,还好,人还没死!蒋湘南背上已经起了层冷汗,调整好气息,这才盘坐下来探手给宋夫人纳了脉息。
宋夫人边上跪坐了个白胖妇人,见了蒋湘南的一系列动作眉眼直皱,欲言又止。见蒋湘南一停手,立即上前将宋夫人的手还纳回缎被内,急问:
“我家夫人情况如何?”
蒋湘南吁了口气,说:“有救!先赶紧给你家夫人松松衣领和腰带,再找个力大的小心扶了你家夫人趴马背上走几圈。你家夫人腹中应有污水尚未吐出,久置恐伤肺腑,需得尽快排出。注意保暖,千万千万不能再受寒气。”说完用衣袖沾了沾前额,又说:“虽春上天气渐暖,但你家夫人本是阴虚体弱,还是着人点几个火堆。待污水全部吐出,我再细细查看。你家夫人体内胎息甚弱,恐保不住,眼下活命更要紧。”
众人听完蒋大夫所言脸色大变,先前问话的那位胖妇人竟捂着嘴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夫人啊……”
宋奶娘听后虽也是脸色煞白,口中却也没停下。指挥了周围小丫头松衣领裙带的、添柴加火的、扶夫人上马的,有条不紊一项一项安排了开来。蒋大夫见宋夫人在马上趴得位置不对,上前纠正了,让其下腹正顶住马背才示意让那婆子牵着马开始绕圈。绕了两三圈后,将军夫人终于又吐了大堆污水,呛咳了几声,但仍未清醒。
蒋湘南只好原让众人把宋夫人抬回帐中,准备再查看。见胖妇人特意在宋夫人手腕上铺了锦帕,才肯让蒋大夫搭脉。蒋大夫心里暗自摇头,面色如常的上前细细取脉。
这脉象还是太弱,隔了锦帕,无名指按下许久才探到一丝跳动。蒋湘南正色对那胖妇人说:“必须马上针灸,迟恐生变!”
胖妇人一听大惊失色,立时说:“怎么能叫个男子与我家夫人施针,传出去可怎么见人!不行!不行!你快快寻个其它法子!”
“是让我家大娘子给夫人施针,我家大娘子施针极准,夫人眼下拖不得!”
折腾了一日一夜,便是这胖妇人肯让蒋湘南下针,蒋湘南都信不过自己。
胖妇人面色也宽和下来,说:“那就快让你家大娘子进来给我们夫人施针吧!”
阿苏?
蒋湘南这才发现自家女儿还没进来,一时也有些着急。宋奶娘听了面色便有些不好,立时小步快走,出帐便低喝了一声:“翠衣!”
第3章 出诊(二)
帐外,翠衣正对着临时搭就的土灶发脾气,听宋奶娘喊立时放下手中木炭,笑着迎上前。
“宋妈妈有何事?”
“那个和蒋大夫一起来的小娘子呢?”
宋奶娘在帐内看了一圈,有些着急的低声问道。
“我按妈妈所说,从我的鞋里挑了双最好的送去,那小娘子估计是没见过这般精贵的东西,乐疯了,可能还在那边赏玩吧!妈妈可是有事找那小娘子?翠衣这就去带她进来!”
宋奶娘听了,有些责怪的看了翠衣一眼,知道这翠衣是心痛那双鞋,又作妖了。
“宋妈妈!翠衣娘子!外边有个小娘子要寻什么蒋大夫!”
一个粗使婆子陪着笑小心翼翼走上前来,行了个礼说。
“人在哪?”
“在帐外,崔左卫正陪着。因不知底细,老婆子也不敢随便领进来。”
宋奶娘听了瞪了翠衣一眼,忙小跑的赶向帐外。果见那小娘子仍然站在原地,似和那崔左卫在说什么。
“小娘子!快过来,蒋大夫正急着寻你呢!”宋奶娘冲着紫苏边喊边招手。
紫苏听了立时转身,小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崔虎生一眼,垂目福了一礼,才跟着宋奶娘去了。
“小娘子可是帐外侯久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忙着夫人竟忘了你还一人在外边。”宋奶娘边说边挽了紫苏的手向帐篷走,行至帐门前,手中却被塞进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这是?”
这不就是翠衣的那双绣花鞋!
宋奶娘不过是估摸着翠衣与蒋大夫带来的小娘子脚形大小相似,才让翠衣舍双鞋子出来。没想着翠衣那丫头竟如此不容人,一时面色有些尴尬。
“这是一位贵人姐姐送阿苏的,阿苏惯穿草鞋,这双鞋还麻烦妈妈帮阿苏交还。”紫苏眉眼弯弯的解释道。
如此说法,倒把面子给圆回了。宋奶娘看看手中精致的绣鞋,又看看阿苏脚上明显是现编的草鞋,心中非常过意不去。忙诚心诚意的笑说:“回头妈妈给你送上一打上好的蒲草鞋,阿苏娘子先进帐吧!”说着上前亲自打起帐帘。
紫苏既已递出手中绣鞋,整个人立时轻松起来,那如噎在喉的感觉荡然无存。见帐帘打起,爹爹又在帐内,便进去安心挨着坐下。
“阿苏!洗把手,由你给宋夫人施针!”
什么?
紫苏惊得一下坐倒。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手洗干净!”
爹爹看她的表情既严肃又认真,这是真想让她动手!
娘身体这两年开始有些不好,早年受下的劳累,一起发了出来。特别是腰,见着阴见着潮就开始痛。紫苏便特意跟着爹爹学了些针炙,爹爹不在家时,都是紫苏与娘针刺艾炙。一来二往的人体穴位都认准了,可这与外人扎针却是头一回。
紫苏冲爹爹摇摇头,爹爹直接一个厉色递过来,紫苏只好洗手上前接了针。
自从到了这泗水桥边,紫苏记着爹爹的话,就不大敢抬头,这会儿还是第一次正大光明的抬起头来。大帐内点了四根又粗又大的乌桕烛,把整个帐篷照得纤毫毕现,也把那宋夫人照得面色更加腊黄。
“迎香穴,入针一分。”
紫苏听令伸出食指和中指,在那夫人唇上鼻下细细摸过,认准穴位,再取棉巾沾烧酒擦过才从针灸袋中抽出根银针。手腕稍用力,一捻一揉银针就颤颤的立住了。手法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引得胖妇人多看了紫苏两眼。
“再取少冲二分,并百会一分、合谷二分。”
紫苏依言从锦被下摸出将军夫人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取棉巾沾烧酒擦拭虎口部位。小心落针在少冲穴。放下扎好银针的手,正准备取百会,将军夫人突然“嗯”了一声,又连着一阵轻咳。
紫苏吓得停了手,有些惊慌的转脸看向爹爹。
宋夫人动时,紫苏惊得差点把针乱扎上宋夫人头顶,一时心脏“嘭嘭”乱跳,冷汗惊了一背,看见爹爹冲她微微点头方才安下心来。冷汗过后又升出一股难言的兴奋,宋夫人醒了,是她施针救醒了宋夫人!
紫苏有些激动的忍不住低头捻了捻手指,爹爹扯了扯她衣袖几才醒悟过来,宋夫人身上的银针还未取。轻手轻脚的快速取下宋夫人身上的银针,立刻心虚的起身给爹爹让位。
宋夫人低咳了阵,又歪头吐了几小口污水出来,人才渐渐醒转,清醒过来。
“夫人醒了!快拿棉巾、热水、清茶上来,药也趁热端上来!”胖妇人高兴的冲着帐外低声吩咐。
声音刚落,一列青衣粉裙的丫鬟端了木托盘如流水般从帐外进来,行止间裙不摆,腰不动。胖妇人手一抬,递水、递巾子一个眼色一个动作,连表情都无多余的,所用衣物器皿无一不精致华美。
似乎自那宋夫人醒来,这帐内气氛就变了,紫苏连喘气都怕引起众人注意。
蒋湘南却眉头一松,探身问道:
“夫人现在感觉如何?”
“青娘?这位是……”
宋夫人皱了皱眉,并不回话,反看向身边的胖妇人。
“夫人,这位是竹林镇的蒋大夫。”胖妇人弯腰答话。
宋夫人点点头,示意身旁的丫鬟扶自己坐起。立时便有两个丫鬟小步上前,一个塞引枕一个扶人,青娘马上端了杯茶凑到宋夫人嘴边。宋夫人含了口吐出,青娘立时取了个白棉巾子给宋夫人沾沾嘴角。一切理顺,宋夫人这才抬眼看向蒋湘南,沙着嗓子有气无力的说:“我这会儿气力不继,蒋大夫是吧,不如你先说说诊看的结果。”
紫苏一怔,抬起头正对上宋夫人扫过来的一眼,立时吓得又垂下去。
原先听过爹爹和大哥说过,有一类病人最麻烦,因为他们喜欢考大夫。但凡问诊一律不答,若是大夫没诊对疾病便称其是庸医。想及此处,紫苏心里不由替爹爹捏了把汗。
蒋湘南却似早已料知,起身行过礼,方不紧不慢的躬身做答:“医者看证讲究望、闻、问、切,在下一乡村野医不敢大放阙词,倒还能就着医书所记细细说上一二。只是夫人本就是血虚体阴之质,现又有落胎之相,若是耽搁久了,恐、恐于身体有大伤。”
青娘原先便听蒋湘南提过一次,这回听了只是神色微暗,情绪还算稳定。那宋夫人听了却身子晃了晃,颓废的闭上了双眼。半响睁开后,冷冷的看着蒋湘南说:“这个恐怕是蒋大夫诊断有误,我上月已行过月水,怎可能怀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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