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轻轻翘了翘,以娟帕抵在口中,清咳一声,掩去笑意,正色道:“是这个道理,若是你在外受了委屈,我们可不好与大伯母交代了。”
“这不过是母亲多想罢了,有你们在,谁又会给我委屈受呢!”安微有些急了,抬起头,用一双波光荡漾的眸子瞧着安柔与昭华,眸中隐隐带着那么几分哀求,似有什么难言之忍无法言说一般,这般情态,若让外面的郎君们瞧见,只怕皆要心软才是。
安柔睁圆了眼睛,连连摆着手:“话可不是这般说的,想太子妃宴请,不晓得京中多少贵女要去,她们的性情我又不是一一了解,若是哪个因为你的身份给了难堪,便是我也是无话可说的,且明日瑞康县主必然要到场的,直言说句,你也别介意,她那人最瞧不上庶出的姑娘,若瞧见了你,必是要给你难堪的,保不准,一鞭子抽了过去,毁了你这花容月貌。”安柔不耐烦让安微继续纠缠下去,便可着唬人的话来说。
安微虽说是庶出,可这些年来明面上也是颇有些体面的,在庶出的姐妹中更是第一得意人,她又不是个愚笨的,哪里不晓得安柔是在拿话骗她,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一般,被安柔与盛昭华愚弄着,脸色不由一冷,带了几分怨愤之色的说道:“八姐姐不想带我过去直言就是,何必这般捉弄妹妹,看来是我太过讨人嫌了,如此,我也不在这碍了你们的眼。”说完,一拂袖,掩面泣声而去。
☆、第11章
安微的举动让昭华一愣,她所认识的女郎中没有一个是安微这种性子,就连她自己,虽然外表娇弱,可实际上轻易也不落泪,在她看来姑娘家的眼泪珍贵性不低于明珠,怎可这般轻贱了自己。
“十一表姐一直是这种性子?”昭华惊讶的看着安柔,神色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安柔嗤笑一声:“哪里是,你不晓得她,说起来,她原也是个可怜见的,出生就是个哑人,莫说府里长辈不待见她,便连她那姨娘都是如此,小时候她性子羞怯怯的,安静又柔顺,便是受了气也不过默默哭上一场罢了,哪知八岁那年,她不小心落了水,这一招难于她倒成了一件幸事,烧了一场后,竟能开口说话了,旁的人都赶不上她那张巧嘴,哄的太夫人和大伯母眉开眼笑的,这不,大伯母就把她养在了身边,在几个庶出的姐妹中,她倒成了第一得意人。”安柔嘴角一撇,她自是瞧不上安微的,她本嫡出,哪里屑与庶出的姑娘争宠,安微便是在府里有几分体面,又越不过她去,偏生不知她犯了哪门子邪,素日里凡事都想踩上自己一脚,实乃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这倒是一件奇事了。”昭华唇瓣一弯,若有所思的眯起美眸。
“可不是,任谁也想不到她竟能开了口。”安柔轻声说道,挥了下手中的娟帕:“不提了她了,不过是一个不知进退的,倒是你,也不知怎么入了她的眼,三不五时的跑来扰你清静,也亏得你好性,若换做我直接撵了去。”
昭华一笑,轻摇着头,她哪里能与安柔相比,她是侯府正经的嫡出姑娘,她不过是借住的,虽说出了银钱,算不得寄人篱下,可也是客,又怎好撵了人家府上正经的姑娘,况且,安微又出自大房,她若给她没脸,可不相当于给大夫人没脸,让姐姐这个儿媳难做。
“你就想的太多,你是什么身份,正经国公府出来的嫡姑娘,宫里阮贵妃又是你嫡亲的姨妈,太子殿下又是你表哥,便是撵了她去,旁人也只会说她不知好歹,哪里会怪到你的头上。”安柔脆声说道,也知昭华为难之处,想了一下,便道:“你若觉得不方便,我便与大伯母说上一声,你也别当大伯母是真心疼她,不过是庶出,当个阿猫阿狗逗弄着玩罢了,怎比你尊贵。”
“我且领你这情,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因这么点事让我姐姐难做。”昭华浅浅一笑,柔声说道,她因身子不好,说起话来总是细声细语,偏她嗓子娇软又甜糯,这般放缓了语调听在人耳中可当真是要酥了骨头。
安柔亦觉得昭华的嗓音说不出的好听,勾得人心里痒痒的,不由嗔笑:“罢了,你若是受不住,只管与我知会一声,我帮你打发了她。”说完,单手托腮瞧着昭华,笑道:“你这般颜色,也不知哪个有福气讨了你去。”
“你且比我还大上两岁呢!自己都不心急,反倒是操心起我来了。”昭华弯着眉眼,笑吟吟的说道。
安柔叹了一声:“你哪里晓得我的难处,母亲瞧中了外祖家的六表哥,本想着把我嫁了去,可我那舅母是个拎不清的,母亲又怕我受了委屈,这才把亲事耽搁了下来,若不然,今年也合该订下这门亲事了。”
“听你这哀哀怨怨的语气,可是瞧中了你那六表哥不成?”昭华打趣而道,忆起前世,安柔似乎嫁的是文尚书的长子。
安柔罕见的露出羞涩的笑容,娇嗔道:“你可真是讨厌,哪里有什么瞧中不瞧中的,左右都要听母亲安排,倒是你,可瞧中了你那太子表哥?”
昭华抿唇一笑,轻摇着头:“你既说是表哥了,又有什么瞧中瞧不中的,况且,你没听义安县主如何说,他那府里好好的姑娘进去了都要轻贱死的。”
“你又不同,阮贵妃可是你嫡亲的姨妈,太子妃再跋扈,也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安柔眸光含笑,握住了昭华的手,压低了嗓音道:“你没进京前,就有传言说是太子侧妃那个位置是阮贵妃留给你的,你若是真无心,且早做打算才好。”
昭华淡淡一笑,她又如何早做打算,父母具是双亡,她的亲事也只能由姨妈和姐姐做主,只要不入了太子府,去哪家也不会有人敢苛待了她。
“我心中有数,我身子骨不好,姨妈便是存了这份心,我也是无福消受的。”
“我瞧着那日,白三郎瞧你都傻了眼,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副痴态来,其实细说,他若是养好了身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安柔说着,便笑了起来:“你是不晓得,白三郎在雅宴上一出现,那些小娘子眼珠子都要不会转了。”
“他生的是比常人俊俏些,也自是招人喜欢。”昭华红唇轻弯,倒了一杯蜜汁梨水推倒安柔面前:“不说这些了,明儿太子妃宴请,我可要与你同坐一车。”
“这是自然,不过你明儿也要小心一些,太子妃善妒,说不得要找你麻烦,还有那瑞康县主,只怕明儿又有热闹可瞧了,就是别把你牵连进去才好。”安柔有些担忧,连她都晓得阮贵妃属意昭华,只怕太子妃与瑞康县主也会猜到一二。
“我只与你坐在一处,她们还能主动来找麻烦不成。”昭华不甚在意的说道,她也不由着人随意轻贱的性子,便是父母不在了,她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孤女,上辈子除了皇命无法违背,旁的人与事她都容不得人糟践她分毫,如今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她又怎肯自轻自贱。
说话间,绿萼挑了珠帘子进来,眉眼含笑,与昭华道:“姑娘,大少夫人使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昭华也知姐姐若无事便不会使人找她去了她那院子,今儿叫人过请,怕是为了明儿太子妃宴请的事,想到这,昭华便与安柔道:“姐姐寻我,你若是不着急,便在这等我一会子。”
“不了,大嫂子寻你定是有紧要的事,咱们说话也不在这一时半会的,我就先回了,明儿一早在来寻你。”安柔说着,便起了身。
“那咱们一起出去,我正好送送你。”昭华含笑说道,挽了安柔的胳膊便要出了偏厅的门,罗兰见状,忙去里间寻了一件斗篷,口中嗔道:“姑娘也忒性急了,虽说五月的天,可一会大少夫人留您多说一会话,这天气必是要转凉的,到时候又该犯了旧疾。”
昭华把披在身上的滚雪细纱斗篷拢了拢,口中笑道:“也没那般娇弱,只你心思重些。”
罗兰是昭华从老宅带过来的贴身人,说话也不免随意了一些,故而便笑道:“奴婢若是心思不重,又怎能照顾好姑娘。”说着,便走到了昭华身后,蹲下身子为她理了理裙子,这才道:“姑娘好走,今儿就让含笑随您去,奴婢留下来给您磨香米分。”
“你带来的丫头倒是个顶个的伶俐,可比我身边的强多了,也不晓得你是如何□□的。”安柔轻笑说道,这般贴心的好丫头可是不好寻,过于愚蠢的总是不讨人喜欢,太过的伶俐的,又怕起了歪心,如这罗兰这般妥当的,用起来才真真趁手。
昭华闻言不由一笑,打趣道:“你便赞她,我也舍不得把她给了你的。”
安柔拿手点着昭华,笑嗔道:“好一个吝啬的,罢了,罢了,我可不敢厚着脸皮与你讨人了。”说完,便挽了昭华出了偏厅。
两人出了玉琼苑,才分了两路而去,安柔自回了她那院子,昭华则去了盛氏的毓秀院,一进院子,便有丫鬟等在了那里,请了安后,便笑道:“姑娘来的时辰刚刚好,少夫人吩咐人配的鹿胎凝香丸刚送了来,就连糖蒸酥酪都是才出了笼,少夫人特意嘱咐了下来,用羊乳和醪糟汁给您做的,没放丁点的蔗糖,只滚了几粒细盐。”